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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

    长门宫与龙首山一南一北,要在两地间走上一个来回,幽兰粗略估算一下,大概需要四个时辰。

    如果先确定出口,那就需要明天才能继续找灯,毕竟没人敢在夜晚的皇宫中作死。

    权衡利弊后,幽兰几个人在先找灯还是先探路之中,果断选择了前者。

    就在刚刚,木安话音刚落,便晕了过去。探过他气息尚存后,冯成自告奋勇背上了他。

    一行人向龙首山走去。

    ……

    木安所说的地方是最北侧的皇家园林,倚靠龙首山建成,远远望去,还能看到宫外浓郁雾气之上一点山尖。

    在经过废弃行宫时,阮澄叫停了众人。她指着不远处有一口石井,说道:

    “罐子就被我们藏在附近,你们谁跟我去找出来?”

    园林中的柏树郁郁葱葱,野草遍地,时不时还会传来一两声蛙鸣。

    通往井口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其上落叶满地,遍布青苔,与周围的沼泽地几乎要融为一体,不留心根本看不出来。很显然,这里已经许久未有人迹到访。

    林念浅看着元沅等人鞋子上的污泥,挑了挑眉头,果断拒绝了到井口找灯芯,转而选择了在原地照顾兼看守木安的工作。

    对于木安和阮澄这两个不速之客,多点防备总是不错的。幽兰与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着阮澄去找他们藏起来的陶罐。

    看着不足半人高的黑陶罐,幽兰竟然荒谬地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颤颤巍巍地揭开搪瓷盖子,在看到蜷缩在坛底的骨骼后,蹲坐在地上低低地哭出了声。

    年幼时的伙伴、雪中送炭的恩人如今却变成了一具枯骨,实在是让人唏嘘。

    见幽兰难过,阮澄弯腰递给她一张纸巾,轻声说了句“节哀”后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

    另一边,元沅和冯成在奋力寻找婴骸。无奈井口狭小逼仄,仅容一人通过。更糟心的是,整口井像涂了吸光材料一般,深不见底。

    冯成把手电亮度调到最大,让元沅抓紧他的双腿,他把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要趴进了井中。

    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后,他终于在波光粼粼的井水中看到了一点瓷白。

    冯成站起身,对着幽兰的方向兴奋大喊:

    “幽兰姐,我找到罐子了!”

    阮澄扶起幽兰,快步向井边走去,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林念浅也听到了冯成的喊声,她指了指元沅说道:

    “灰姑娘,过来看着他,我去看看灯芯。”

    被叫做灰姑娘的元沅气鼓鼓,边踩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边对林念浅说道:

    “林姐,你不是说死都不走这条看上一眼就会被细菌感染的路吗?”

    林念浅没回答她,轻巧蹬上亭柱,飞身跳向半空,以三棵柏树为支点,翻个跟头就跳到了冯成身边。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丝滑,把元沅看得目瞪口呆。

    利落站定后,林念浅低垂了眼眸,看着木安眼神满是同情。元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她的鞋子上满是污泥和腐烂的柏叶,鞋子的体积整整扩大了一倍。更惨的是,她走过的地方泥水遍地,有些甚至流到了木安裤子上,湿了整整一大片。

    脏成这样,说是灰姑娘都有点侮辱灰姑娘了。

    元沅顿时生出了一股羞耻心,走到离木安最远的角落默默擦起了鞋子。

    会轻功了不起啊?她也想这么了不起。

    ……

    “我下去拿吧,拿到后你们把我拉上来。”

    冯成看着对面三个女孩,强压下内心的恐惧,故作镇静地指着井口老旧的轱辘对她们说道。

    冯成不是不知道这种关键道具周围肯定会有危险,但在他的认知里,男人天生就要保护女人。他和木安是这个临时小队唯二的两个男人,现在木安晕倒了,他自然而然应当承担起这个责任。

    更何况,这井口太过狭窄,以林念浅和元沅的身形根本进不去,阮澄她又不愿意下去。他冯成难道要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去送命吗?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他绝不会做。

    想到这,冯成一咬牙,伸手拿过阮澄带来的安全绳就要往身上套,却被幽兰一把拉住,她对林念浅说道:

    “林姐,你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下去拿罐子?”

    林念浅摇了摇头,开口道:

    “每个副本可以带的游戏道具是有数量和种类限制的。”她走到井边打量了一眼井口,继续说道,“例如子母灯这种三星古代副本,只能带一件中国传统民俗道具,血滴子它们不能沾水,对打捞灯芯这种事帮不上忙。”

    林念浅这条路走不通,幽兰转头看向阮澄。

    察觉到幽兰的视线,没等她说话,阮澄慌忙摆手:

    “我和木安才过了四场游戏,手上就有一个瞬移卷轴碎片,根本不够兑换道具……”

    她仿佛很怕林念浅她们逼自己下井,慌忙把口袋里的卷轴碎片拿出来证明,不一会儿就哭成了个泪人:

    “看在我给你们提供线索的份上,求求你们别让我下去。我有密闭恐惧症,在这种狭窄的井口里,我会吓死的……”

    幽兰叹了口气,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阮澄怎么莫名其妙就哭了。

    她拿过冯成手中的绳套就往自己身上套,对着冯成晃了晃她私藏的最后一张符咒,说道:

    “虽然我们身高差不多,但你比我重,拉你上来需要更大的力气。论下井的效率,还是我更适合。”

    冯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幽兰用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还记得昨天组队时答应过我什么吗?”

    想到自己保证过一定听幽兰的话,冯成这才讷讷地缩回了手,从包里拿出一根火折子递给幽兰,眼眶微红:

    “幽兰姐,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林念浅挑了挑眉,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只在幽兰即将下到井里时,递给她一副橡胶手套。

    “多谢。”

    幽兰示意冯成继续放绳索,直到触底后才发现,井底并不是倒挂的直筒烟囱,而是一条狭长东西走向的暗河,河水涓涓。

    宫城下盘踞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暗河,这应该就是其中比较小的一条支流。

    井筒很长,幽兰花了一盏茶时间才踩到了实处,她要找的瓷罐就斜躺着搁浅在河岸边,仅仅在井口露出一点边缘。

    那是一个广肚扩口的没有密封的小瓷坛,不过半臂长,一掌宽。整个坛身都覆盖着污泥和枯叶,露出的部分不过寸许,大概是河流冲刷堆积的缘故。

    整个暗河漆黑一片,火折子能照到的不过方寸之地。幽兰之所以能这么快注意到坛子,是因为它釉色雪白,在黑暗中泛着柔和的金光,有种佛光普照的圣洁感。

    幽兰举着火折子凑近瓷罐,擦掉脏污后,发现光芒来源于坛身雕刻的云鹤纹。

    仔细看去,在云鹤纹路上附有一层流光溢彩的金粉,金粉自然不能发光,其间掺杂的奶白色的细粉才是光芒的来源。

    能不隐于黑暗之中,幽兰不禁想起了回鹘每年只进贡一颗,据说价值连城的随珠。

    能用如此名贵的随珠做一个陶罐的装饰,可见敏妃当年圣眷正隆。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她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便从神坛跌下,成为宫中的禁忌呢?

    幽兰摇了摇头,努力压下对敏妃厄运的探究,专心看是瓷坛里的东西来。

    里面并没有她想象的孩童尸骨,只有拨浪鼓九连环等寻常孩童玩具,一面小铜镜以及一些细碎的明珠和几块金饼。

    幽兰拨开这些杂物,最终在瓶底发现一块写着血字的杏色绢帛,看起来像是陈年已久,部分字迹已然看不清,幽兰极力辨认,才勉强看出了最后几句:

    “愿以此功德,回向众婴灵。上解父母过,下济沉沦苦。发心常称念,早登东极府。”

    这是超度婴灵的《太上三生解冤妙经》中的回向文,坛子里的,应该就是敏妃生下的那个孩子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尸骨呢?

    烛火微微摇晃,幽兰不经意地向右一瞥,却发现在罐子的不远处,卧着一个穿着侍卫制服的浮尸。

    他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刀,面目已经肿胀到完全看不清。

    顿时,幽兰的后背一阵发凉,她条件反射地松开了瓷坛,握紧了手中的安全绳和符咒,生怕眼前的尸体突然暴起,给自己来上一刀。

    即使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但一想到自己以后会盘旋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幽兰就觉得难以接受。

    见尸体没有反应,幽兰想了想,决定先发制人。她把手上的符咒“啪”一声贴在浮尸头上,使劲一扯安全绳后,猛地抱起瓷坛后退。

    冯成接收到信号后,立刻拉起了绳子,幽兰全神贯注地看向河里的浮尸。

    幸运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浮尸还是侧卧在河岸边,在河水的冲击下微微晃动。幽兰松了一口气,恍惚间仿佛看到他手腕处,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就在即将升到井筒的一半时,冯成的声音从井口响起,他的话让幽兰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幽兰姐,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重?我都快拽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