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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礼物

    当瞿山南问程苔要不要和自己去看看父亲时,程苔有些惊讶,除了沈兰雪,她没有见过瞿山南的父亲和弟弟。

    今天的天气很好。程苔靠着副驾驶的椅背看着外面的蓝天白天。秋季的天空,仿佛刚刚才被洗过一样清透。“真舒服。”程苔眯着眼睛沉浸在秋高气爽里。她丢了半截丝巾到车外,秋风吹起,丝巾也随风飘起来,似乎是在向往着远方,始终不肯落下。

    见到瞿山南父亲的时候,程苔更是惊讶。因为他坐在轮椅上。看到瞿山南和程苔,他很是高兴,想要和程苔握手。程苔赶紧主动上前和他握手打招呼,不经意间瞥见他病号服裤脚的一丝泥土。

    她一般喊沈兰雪都喊沈老师,但是看到瞿山南的父亲有些疑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只好喊他叔叔。瞿山南并没有说什么,程苔这才松口气。

    瞿山南推着轮椅,和程苔三个人在湖边散步。没走多久,瞿山南的父亲就累了,看护接他回病房睡午觉,只剩下瞿山南和程苔两个人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河边的风大,把程苔的头发吹起来。程苔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看着湖边的松林。

    瞿山南问程苔:“你知道我父亲怎么受伤的吗?”

    程苔摇摇头。

    “其实也是意外,妹妹去世后他忽然中风。”瞿山南看向远处。

    “那你母亲会经常来看他吗?”

    “为什么她会来,如果不是她的固执,我妹妹又怎么会去世,我父亲怎么会这样。”

    程苔不理解瞿山南为什么会这样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今天穿的铁锈红皮鞋,在秋意满满的草地上显得如此显眼。她低头拂去鞋子上沾到的泥土。

    “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听你说就好。”程苔抬头笑笑,双手撑在长椅上。虽然是秋天,但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湖面上一闪一闪,仿佛星星在水面上跳舞。这时她的脚后跟被什么东西撞到,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皮球。程苔刚把球捡起来,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过来,气喘吁吁。

    “这是你的吗?”程苔蹲下来,笑着问。

    小男孩有些胆怯地点点头。程苔想起自己的侄子,把球还给小男孩。她看着后面,并没有看见大人。

    “你的父母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跑来跑去。”程苔有些担心,如果没有她挡着,这个球说不定会落到湖里,到时候发生什么真的不敢想象。

    “他们在和叔叔聊天,屋子里不许踢球,我就出来玩了。”小男孩抱着球说道。程苔大概明白他的父母在哪儿,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正当他们说着话的时候,疗养院的看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好意思地道歉。

    “没事的,别让孩子一个人跑到湖边就好。”程苔和小男孩摇手说再见,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

    “你好像很喜欢他。”身旁的瞿山南很是好奇,习惯性地想要伸手拉着程苔。

    恰巧程苔重新坐回长椅上,用手把长发撩到后面,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声音低沉,说:“没什么,就是想起我的小侄子,好久没看见他有点想。”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小,很好奇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小孩子。”

    程苔笑着说:“就是普通的小孩子,喜欢熊猫喜欢滑板车喜欢扯着别人的衣袖。”

    “普通的小孩子多好,可以快快乐乐地长大。”瞿山南坐在程苔旁边,看着湖面。

    “我对他没有什么想法,真的是希望他快乐就好。”

    瞿山南的声音变得低沉,很是感慨:“程苔,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说会儿话了。”

    “我们不说话,难道每天都在做网友吗?”程苔忽然起身,“有点冷,回去吧。”

    程苔很喜欢疗养院的大草地。草地上有一棵高高的法国梧桐树,风一吹,金黄色徐徐飘下,点缀着草地。

    “我想问,如果按照这婚前协议,如果我们将来真的结婚了,等到离婚的时候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程苔转着椅子,漫不经心地问。

    迁帆点点头,说:“是的,你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地进入这个婚姻,离婚的时候能分走什么?如果有孩子,为了孩子好,也会让他们跟着父亲。再说他既然想出这些,又怎么会拿不到抚养权。”

    程苔觉得背后阵阵凉意,迁帆的话如同一桶冰水,浇得她透心凉,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喃喃自语:“是的,我算不过他。”

    “程程。”迁帆觉得程苔的神情太恍惚,喊了她好几声。

    程苔端起杯子,自嘲地说:“如果我们离婚了,看上去好像大家谁也不欠谁的,可是我的事业估计到时候早就没了,他还是那个瞿山南,我还能做回演员程苔吗,可笑。”

    晚上的酒会上,程苔心神不宁,差点撞到人,只能出去透透风。正当她一个人站在露台上发呆的时候,几个女生来和她打招呼。晚上程苔看东西不是很清楚,况且她也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能保持客气的微笑。

    其中一个涂着橙色口红的女生,程苔觉得莫名熟悉。有人介绍她:“这是瞿山南的女朋友。”

    程苔本想接着说:“你好,我是演员程苔。”但只是张张嘴,一言不发,沉默地和每个人握手。等到他们走后,程苔靠着铁栏杆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下面的人来车往。

    她曾经是这座城市里冉冉升起的新星,每个人都对她的未来持乐观态度,畅想一个闪亮的演员程苔,而现在的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只觉得这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程苔忽然像发疯一样地离开这个露台,离开这个酒店,抱着裙子随意地跳上一台出租车,当司机问她要去哪里的时候,她习惯性地说出瞿山南的公寓地址,却在车开起来以后后悔。

    一回到家,程苔就看见橱子里的三座奖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听不见身旁一直在响的手机,捂脸哭泣。

    瞿山南到她家的时候,焦急地一把拉起程苔,问道:“你这闹得又是哪一出,你知道我找你都要找疯了吗?”

    “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程苔用手背擦擦眼泪,终于找到一点精神。

    瞿山南拉她坐到沙发上,想说什么但又急得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急得把外套丢在沙发上,叉着腰来来回回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跟我说,你这样闹,有意思吗?”

    程苔吸了两下鼻子,却笑了出来,抬头看着瞿山南,问他:“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变成这样,那个有活力的程苔,你再看看现在的你,死气沉沉。你要是生病就去看医生,硬扛有什么用”

    “那你呢,你又怎么了。”程苔苦笑,“是我太天真,相信你的话签下那些合同,还有什么婚前协议,把自己搞得一点儿退路都没有。”

    “协议?”瞿山南明白了什么,“你又去找那个律师了?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

    程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听见脚步声,和一句“怎么不关门”。她转头看去,齐蔓估计是又在附近拍戏,妆都没卸就来找她。齐蔓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都冷静冷静吧。”瞿山南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直接就走了出去。

    程苔难得地有商业活动,有很多记者问起她准备什么结婚。她笑盈盈地对着镜头说:“没什么的,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会通知大家。”

    程苔陪瞿山南参加聚会的时候,习惯性地站在角落里,有人来和她打招呼她就微笑礼貌地说两句,没有人过来她就沉默地在那里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一晚上的时间也会很快过去的。正当程苔在那里专心地晃酒杯时,几个女生来和她打招呼。程苔微笑着听她们说起最近的趣事,就像好友见面一样。

    正当程苔对水果感兴趣的时候,她听见几个女生评价着聚会上的食物:

    “其实这个也没什么好吃的,不知道为什么摆在这里。”

    “本来就是平常的东西,换个碟子换个地方还真当自己是美味佳肴了啊。”

    “食物又不是人,哪来的自知之明。”

    她们说得兴起,没有看到的脸色变红又变白。程苔握紧拳头,身子微微发抖。她抬眼看了一眼正在和朋友聊天的瞿山南,咬着嘴唇想要让自己放松下来。但最后她只是悄悄地离开了聚会,走到停车场等瞿山南。

    正当她漫无目的地看着MIBI上杂七杂八的新闻时,突然传来的一阵巨响吓得她差点扔掉手机。程苔抬头一看,原来是旁边的一辆车撞到了墙上。但车的主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还在努力地倒车。程苔摇摇头,走过去敲敲副驾驶的车窗,想要提醒司机。车窗落下来以后,司机还没说话,程苔就闻到一股酒味。她明白司机为什么反常。

    程苔还没说话,开车的女生先认出她,开心地说:“姐姐,你不是瞿大少爷家的那个女明星吗?”

    似乎是看到熟人开心,女生趴在方向盘上,笑着问程苔:“姐姐,瞿少爷给了你什么把你追到手,告诉我呗,我不比他差,要是我追你哥哥,也是需要一样的东西吗,吃饭睡觉都一样的钱吗?”

    瞿山南赶到停车场的时候,程苔已经被人拉到一边。瞿山南和酒吧的工作人员在一旁交谈,等到众人离开后,他才走过来看着程苔,半天只是憋出一个“你”。

    “我什么我,你第一天认识我吗?”程苔吸了下鼻子,习惯性地用袖子擦鼻子。

    瞿山南来回走着,虽然是深秋,但他似乎很热,把外套的纽扣解开,叉着腰在程苔面前来来回回走,但又什么都不说。

    倒是程苔先开口:“别走了,我的眼睛都花了。”

    瞿山南这才停下来,手放在前车,不解地问:“为什么动手?”

    “没什么,她说话不好听,忍不住。”程苔看向别的地方,不愿意跟瞿山南对视。

    瞿山南抓住程苔的手腕,看着程苔的脸,眼睛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愤怒,已经变得红红的。程苔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想要挣脱开他的手,胳膊和后背的痛意袭来,但她只是咬牙不肯表现出来。

    “我以为你最近变了,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头疼,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程苔费力才挣脱开瞿山南,握住手腕,冷冷地说:“那你别折腾我了,这世界上女生那么多,你为什么非抓着我一个不放。”

    “你真的以为我非抓着你一个吗?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瞿山南越说越气愤,转身朝着车身就是一脚。他又转过身来,看着程苔,依旧什么都说不出来,气得上车离开。

    程苔站在那里,想起很久前他们与今天差不多的对话。

    “别折腾我了,这世界上女生那么多,你为什么非抓着我一个不放。”

    “因为只有一个程苔。”

    程苔仿佛刚刚喝下一杯苦咖啡,嘴巴里都是苦味,但她却变得清醒,顾不得其他,只是往家走。

    到家以后,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不由伸手摸镜子,仿佛这样可以触摸到两个自己。

    “你的脸怎么了?”

    段人行想要摸下程苔脸上的创可贴,程苔躲开,满不在乎地说:“指甲太长,洗脸的时候划破了。”

    沈兰雪的品牌有活动。程苔想了半天,还是去参加。期间有人给程苔献花。程苔再三道谢地接过花束,习惯性地用胳膊肘撞撞瞿山南,但瞿山南没说什么,似乎还在生她的气。程苔抱着花束站在台上,很是着急。

    下台以后她把花丢给林荔,感觉跑回休息室。她不停地打喷嚏,呼吸都加快。程苔好不容易舒服些,坐下来想要问问瞿山南在哪里。不曾想瞿山南没有接电话。等到她出去的时候,发现没有人在,打电话给林荔,林荔回了工作室。程苔没有再问下去,直接就去了瞿山南的公寓。

    她觉得无聊,想要看会儿电视,正巧电视上在放《光武传奇》。不知道为什么,这部剧真的是寒暑假必备。程苔看了几分钟,就不想再看下去。她不想再要想起以前的点滴,每次想起来,那种窒息的感觉就越强烈。

    瞿山南看到她,有些意外,坐到她身边,陪她一起看着不知道在讲什么的纪录片。

    程苔忽然问:“你知道玫瑰战争吗?”

    “当然知道了,谁还没读过几本书。”

    “真好。”程苔忘记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回答。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看完纪录片,就像是两列开往不同方向的火车。

    回去时,程苔刚系好安全带,瞿山南就把什么东西塞到她手里。程苔看到包装袋,大概猜到是什么,打开一看,和她想的一样,是个最新款的包包。

    “怎么了,突然送我这个。”程苔不解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想要给你。”瞿山南只是看着前面,“之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程苔看着这个包,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好像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伸进她的嗓子眼,把很久之前吃下去的东西搅动起来。正当她不舒服的时候,瞿山南继续说:“我是真的爱你的,我们会结婚,很多事情都不是问题,你不要想得太多,你也是爱我的对吧?”

    “爱。”程苔说着自己的爱意,胃里一下子舒服不少。向来对包不怎么感兴趣的程苔,觉得这个包是真的好看,一路上都在端详,不时能够感受到包的设计感,仿佛期盼了很久终于到手一般欣喜。可她一进家门,就随意地把这个包扔到墙角,解脱般地在沙发上躺下来。

    她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起身去卸妆,卸了一半她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和瞿山南出去根本没有化妆。拿着卸妆棉的程苔,对着镜子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她捂脸哭起来。程苔捂着额头,只感觉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撕裂着自己。

    日子在一天天地过去,程苔家客厅角落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后面的东西,程苔自己都忘记是因为什么事情瞿山南送给她的,甚至连送东西之前发生了什么她都记不起来。她只是麻木地接过一个又一个礼物,重复地说着谢谢和爱意。

    往前看不见出路,往后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索性就在这里停下,大醉一场,管他明日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