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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全家福

    程苔的生活依然是平静,甚至还有些单调。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她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对于时间也没什么概念。一年四季,春天要戴口罩多穿一件外套,夏天是回家的脚步声,秋天有板栗香,到了冬天期盼下雪,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等到程苔回学校以后,切实感受到了时间的痕迹。她看着课堂上的其他孩子,好似看到了大学时候的自己。她除了回来继续做学生,经常还要做老师。学生们对程苔很好奇,经常拉着她问问题。

    程苔在这份安宁中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在出分手新闻前,小行的夏令营活动结束了。他黑了点,好像也长高了一点,看着他接过夏令营的奖牌,程苔百感交集。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坐在小板凳上,还要让奶奶和妈妈梳头发的小女孩,现在侄子都这么大了。

    程苔拜托陆行远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希望分手的新闻放在小行回家后再发。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到侄子。

    陆行远不解,问:“你是不是有点想多了,再怎么样,大人的事情也不会影响到孩子的啊。”

    程苔看着在训练场上奔跑的侄子,轻声说:“你还是没有尝过苦头。”

    现在小孩子接触到的信息很多。段人行去世后,小行不知道怎么回事,和程苔一起玩的时候,忽然问程苔:“姑姑,为什么那么多人骂叔叔,我很想他。”

    程苔一愣,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侄子的这个问题。所有的事情,她只希望到自己这里为止,不曾想最后还是影响到了孩子。

    她想了想,笑着和侄子说:“没有啊,有很多人爱叔叔,他只是躲起来睡觉而已。”

    还好段人行的粉丝会组织了一次摄像,段人行的粉丝对着镜头说出和段人行的种种,有的在怀念,有的在称赞。

    程苔找到粉丝会,希望拿到这段影像给侄子看,让他知道,他的叔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粉丝会负责的是一个小姑娘,坐在程苔对面,似乎还很紧张。

    “谢谢你,也谢谢他的粉丝。”程苔很是诚恳。

    小姑娘低下头,安静地听着程苔的话,后来终于抬起头来,笑着点点头。

    想到过去的事情,程苔有些情绪失落,但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笑着问:“你觉得我侄子将来有可能走职业球员的道路吗?”

    这下轮到陆行远情绪有些低落。他看着球场上的孩子们,很久才回答:“想那么远干什么,现在孩子们开心就好。”

    这个问题几天前程苔也问过秦树。秦树不愧是和陆行远一起长大的,给程苔的答案都差不多。其实程苔也没有想那么远,她努力工作,不过是希望家人开心。

    侄子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拿出一大包零食,告诉程苔是陆行远买的。

    程苔皱着眉头看了看,把所有的零食拿到一边,不满地说:“这都什么啊,就知道给你买这些,等我见到他非要说他不可。”

    “不行不行,这是我的。”侄子着急地伸手,想要拿回零食。

    程苔本打算把所有零食都收走,但是看着侄子的急切,最后也只能叹口气,把所有的零食收拾好,放在袋子里,说:“回去放在姑姑家,不要和你爸妈说。”

    小行立马笑了出来,伸手要和程苔拉钩钩。程苔犹豫了一下,想起曾经和段人行拉手指的场景,手微微颤抖着,但最后还是轻轻地和侄子拉手指,跟着他一起念:“一百年不许变。”

    侄子开心地装零食的时候,程苔瞥见了他放在枕头边的风车,想起瞿山南,觉得自己需要和他见一面。倒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只是程苔忽然发现,瞿连亭给自己的一大袋照片中,夹了一张瞿山南的全家福。

    程苔记得瞿山南以前提起过,他的父母离婚以后,所有的全家福都被剪碎了,就连校史馆里那张也是拼起来的。展览馆里灯光昏暗,照片上的裂缝不明显。连程苔自己都觉得好笑,谁能想到,瞿山南唯一一张完整的全家福,居然在她这个前女友手里。

    在离婚消息曝光以后,沈兰雪露面的频率明显减少。除了必要的品牌活动外,她几乎都是在休养。最近有消息传出,沈兰雪会复出拍剧。

    这个消息每年都会有,但是今天讨论度却格外地高。很多人都希望重新看到沈兰雪出现在屏幕上。

    沈兰雪已经二十几年没有作品。但现在还是有这么多人期待她,作品是唯一禁得住岁月浪潮冲刷的。

    她把照片反过来,发现照片背后还写着日期,应该是瞿山南妹妹满月的时候。照片里沈老师抱着刚满月的女儿,温柔地笑着,瞿连亭抱着小儿子,瞿山南坐在父母中间,对着镜头笑。程苔不知道瞿连亭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放在段人行的照片里一起给自己,可能是疏忽,也可能是他觉得程苔是唯一可能好好保留这张照片的人。

    程苔本打算约瞿山南在墓园见面,但想起上次被拍到,还是放弃了,换到疗养院。疗养院的管理一向很严格,这是瞿连亭定下的规矩。每个来到疗养院的人,都是渴望平静的。

    她站在湖边的树下,眯着眼睛看对岸的树。瞿山南什么时候来的她都没有感觉。

    程苔指着不远处的兰花园,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我知道,兰花。”

    “那你知道这片花是什么形状吗?”

    “形状?”瞿山南似乎对程苔的这个问题觉得莫名其妙,不再看着花园,而是看着程苔。

    程苔收回目光,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瞿山南,笑着说:“如果你有时间,去叔叔曾经住的那间病房看一看,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她从包里拿出那张全家福,递给瞿山南,继续说:“叔叔他说的那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大概是因为这个。其实你的家人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希望你放下过去的事情,就像今天的我也放下了过去,所以会约你出来把照片给你。”

    瞿山南犹豫了几秒,慢慢伸出手接过照片。他低头看着照片,仿佛要看穿一般。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程苔,说:“程苔,我终于理解我父亲为什么说,我们一家人还不如半路冒出来的你了解他。”

    程苔笑笑,说:“他这样评价我吗?那真是我的荣幸。”

    其实这句话她也听瞿连亭说起过。但程苔当时只以为是瞿连亭还在埋怨妻儿,只是因为赌气才会这样说。现在重新听到这句话,她倒是有些惭愧。她什么都没有做,哪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程苔看着湖面,轻声说:“如果你以后再看见我侄子,希望你不要不理他,他很喜欢你送他的风车。”

    “程苔,我们真的没机会了吗?”

    “我对你没有爱,也没有怨恨,没有任何想法,你能去见小行,我很感谢您,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不需要什么条件,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他,让孩子难过了。”

    “程苔,我们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呢?”

    “我们都没有走错,只是不合适而已。你需要的人生伴侣,不是我这样的。我也是。”

    程苔转脸看着瞿山南,笑了笑,说:“希望你幸福,我是真心的。再见。”

    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所有的感情到最后都会有幸福美满的结果。好聚好散,好聚容易,好散却很难。她和瞿山南走到今天,终于剪断了所有的姻缘线,不会再有任何牵连。

    程苔最近没什么安排,正好可以送侄子回家。大伯大伯母也不在家,和程苔的哥哥嫂子回了大伯母的老家。侄子也只能待到程苔家。侄子很高兴,算着日子吃零食。

    和大伯结婚已经二十几年,大伯母从来没有回过家。程苔曾经也好奇过,问大伯母为什么不回去。

    大伯母正在织毛衣,笑着回答程苔:“家里没几个人了,剩下的亲戚也不太想看到我。”

    回家后,程苔完全没有努力的想法,不会早起练早功,也不会每天花几个小时练体态。她的活动范围就是从卧室到客厅,傍晚的时候会带侄子去小广场玩,每天就是吃饭睡觉下去玩。

    但她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程苔和迁帆的父亲面对面,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小县城。

    迁帆的父亲还是那样儒雅,温和地说:“我带学生来这里研究一个项目,顺道来见见你。”

    “见我?”程苔笑笑,“谢谢叔叔,工作还记挂着我。”

    “你家在这里还真是好找,接待我们的那个女生就是你父亲的学生。”

    “那真是太巧了。我父亲也是老师,虽然算不上桃李满天下,但也教出不少学生。”程苔大概能猜到今天迁帆的父亲约自己出来的目的,但并没有说明,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

    “当初我母亲一看到你就说你是她的孙女,我们一家都以为她是老年痴呆。等到她去世后我们办丧事,我才听人提起,我确实有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不是女孩,而是男孩。”

    程苔很平静,说:“是吗?听起来挺曲折的。奶奶确实认错了人,我不是男孩,而且我还比迁帆小两届,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呢?”

    “你知道我在说谁,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你那个跟着母亲姓的堂哥,他的亲生父亲是是谁。”

    “原来你在说他啊。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我奶奶的孙子。我奶奶去世的时候,他跪过灵堂的。他姓程,您姓迁,我想不出来你们会有什么关系。”

    程苔的这番话似乎戳中了迁帆父亲的痛楚。他陷入了沉默,想要端起杯子,也扑了空。他缓缓地问:“那你大伯呢?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他,有点傻。给我大娘治病花了很多钱,最后还是没拉回她,我哥哥那个时候小,听说有人给我大伯介绍对象,他也不去,一个人把我哥哥带大,后来他认识了一个阿姨,那个阿姨在他早餐店旁边摆摊子卖菜,很多人劝他不能做这门亲事,因为那个阿姨的孩子年龄大,她又是外地人,但我大伯还是打算结婚,我爸爸有点反对,但我奶奶说,她要先见见那个阿姨,所以她带着我偷偷地跟了阿姨好几天,她后来说,我大伯觉得好就好。”

    奶奶确实额程苔跟着大伯母跟了好几天。后来程苔的爸妈知道以后,哭笑不得。程苔的妈妈劝她:“娘,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叫上我,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拉着程程有什么用啊,她能知道什么。”

    程苔的奶奶用拐杖敲了敲水泥地,说:“我们两个跟着她也太明显了,有个孩子自然些。”

    即使过去很多年,程苔还记得那天在院子里,奶奶告诉她,待会儿来的阿姨和二哥是来做她家人的。

    她正回忆过去的时候,迁帆的父亲忽然开口问:“你大伯母有在你面前提起那个孩子的爸爸吗?”

    程苔本来想说,没有,他的爸爸就是我大伯。

    但她没有这样做,而是说:“说起过,说他现在应该很成功,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我哥哥的存在,其实这样也挺好,就像从来没有遇见过一样继续生活下去。”

    程苔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但迁帆的父亲立马情绪失控,还差点碰翻了杯子。他捶着胸口,痛哭流涕,“她,她,她就是这样。当年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啊。我成了负心汉。我母亲去世前和我说她这一辈子造了孽。不是她,而是我。当年她突然消失,我居然没有细想。那个孩子,他见过我,他明明知道我是谁,却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他和大伯母,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程苔说话的时候,不忍心看着对面,而是转脸看向窗外。

    这家咖啡店有些年头。对面是一家照相馆。奶奶过寿的时候,程苔一大家去店里拍过全家福。摄影师还和奶奶说:“老人家好福气,三代同堂,孙子孙女真的就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好看。”

    奶奶笑着说:“那当然,再看看我这儿子媳妇,没有几家能比得过我。”

    程苔正看着照相馆橱窗的时候,几个小孩子说笑着经过。程苔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她跟在程大葵和段人行后面。她有其他小朋友想要的玩具和零食。只要她想要一样东西,程大葵和段人行肯定会买给她的。

    那时候天空是蓝的,没有一丝杂质,她的人生也是,没有一点烦恼。

    程苔看着对面的男人,平静地说:“希望你不要再找我,更不有找大伯母的想法。她现在很好,失去了一个儿子,她还有另外的一个儿子。如果有人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和迁帆的生意,会和以前一样,也希望你,像从前一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