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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血染徐州城(中)

    徐州城南城门,老瘸子的远房侄子到死都坚守着他的岗位,倒不是说他有多么英勇无畏,而是因为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支羽箭就穿过他的胸腔,连带着把他牢牢的钉在了紧闭的城门上。

    尸体沿着城门蔓延到登城的石阶,然后是城楼上的兵士也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一个戴着狼皮裘帽的胡人掏出怀里的一块肉干狠狠的撕下一大口,他的脸上有血,那是刚才杀的最后一人喉咙处喷出的。不过胡人并没有擦干净,这里没有美酒,就着敌人的血吃肉干让他很享受。

    作为射雕手,他的视野本就极好,如今登上城楼之后,加上天上那轮圆月,他的视野几乎覆盖了半个徐州城。

    南城门已经失守,徐州城的其余三个城门自然是同样的遭遇,此时的徐州城官员几乎被杀尽,四个城门也在慕容德的掌控之中,除了左右两个大营的大魏军人之外,徐州城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

    郭浩的命令其实是有一定的问题的,纯粹的骑兵夜里被人袭营固守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曹策那样的军中宿将一定会射出火箭照亮前方,然后一鼓作气冲杀出去,要知道这里是军营,是最适合骑兵冲击的开阔地。

    然而慕容德能理解郭浩,因为他投鼠忌器,而且郭浩身上的那个“器”还是那么重要,所以固守本阵等待援军才是最大限度的保护“器”。

    郭浩的确等来了右大营的人,但他们不是援军,而是带着仇恨来的。

    右大营战力不如郭浩手下的镇东军,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步卒,但他们胜在人多,即使被抽调了一半那也有不下四千兵力。

    为了不给骑兵冲刺起来的机会,右大营的人不等郭浩开口就动了刀子,而神经敏感到了极点的镇东军哪里还能不还手。

    “停下来,都停下来!”

    郭浩和亲卫们的声音不可谓不大,但面对已经杀起来的七千多人喊马嘶,很快就没有任何效果。

    当一个右大营的什长被郭浩的亲卫砍翻在地的时候,郭浩知道这场自己人杀自己人的乱局没法停下来了。

    “随我向西城门方向冲杀出去!”

    连夜逃离徐州城,这是郭浩从一开始就最应该下达的命令。只是骑兵从和步兵的纠缠开始就意味着他很难逃离这个泥潭,更别说远处黑暗中还有人虎视眈眈的十四个人看着。

    “主人,乌丹不明白,这区区两千人战力并不如何,以主人和我们的力量,只要一次冲杀就能直取他们的中军,为什么还要设局让他们自相残杀?”

    慕容德紧盯着远处火光中郭浩腰间的匣子,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当年他接受燕云十八骑的第一战就杀穿了镇北军的中军,哪里能看得上这区区两千镇东军。

    “杀人易,诛心难!”

    慕容德留下一句乌丹这个大老粗晦涩难懂的话,然后胯下骏马向前而去,那边正是郭浩战马突围的方向,所有人知道真正属于他们的杀戮狂欢开始了。

    艰难的从杀红眼的右大营泥潭中摆脱出来,郭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随他逃出来的属下,他估摸着这里能有一千人就算不错了。

    “冲出徐州城!”

    带着无边的恨意,郭浩发誓等到了洛阳一定要让徐州这帮家伙付出代价。害怕再次被缠住,郭浩不敢回去救援那些被困的袍泽,他觉得所谓的壮士断腕正当时。

    前方黑暗中隐约能看到有人马快速靠近,这让已经惊弓之鸟的郭浩再次警惕起来。

    “前方来人速速让开,否者杀无赦!”

    虽然没有任何回应,但因为越靠越近,所以郭浩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人,而且他们手中的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咻咻咻”声划过耳膜,郭浩敢肯定只是十来箭,但那种气势好比大军阵前的万箭齐发,那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

    没有感到疼痛,更没有死!就在郭浩暗自庆幸的时候,他发现身边再次陷入了黑暗。左右举着火把的亲卫摔下马去,紧接着就被后边的战马踩死。

    第一波和他们同样死法的都是举着火把的人,慕容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骑兵冲刺起来是不能轻易停下来的,所以碰撞不可避免,好在对方人少,这是郭浩还没有脱逃的唯一原因。

    高举着马槊感应着对方的方位,最前方那人就是郭浩的目标,他有信心一个冲刺把对方捅死当场。

    本就不远的距离在战马的奔跑中终于碰撞在一起,本来无往不利的马槊扎了个空,下一瞬间郭浩只感到一股蛮狠的力量提着自己的后背铠甲,然后他就腾空被横放在被人的马背上,这让他想起八岁那年被父亲这样提在马背打屁股的情景。

    没有父亲那样精心的呵护,也不知道是刚刚被擒住的时候太粗暴,还是战马奔跑时候的肩骨碰撞,郭浩的肋骨被折断,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内府剧痛传来,连带着呼吸也开始困难。

    如果说身体上的疼痛还能忍受,那以这种方式被对方轻松所擒就是真正的生平巨耻。

    强烈至极的耻辱和疼痛双重打击让郭浩再也承受不住,他的眼睛缓缓的闭合,昏迷前他只能隐约看到有人不断的死去,月光下看不清死去的具体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些人都是他镇东军的兄弟!

    能成为大燕国供奉的番号,能仅仅凭借名头就让整个大魏军方背脊生寒,燕云十八骑自然不是浪得虚名,慕容德带着十三人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划过牛油。

    一个正面冲锋,凿穿!

    当慕容德调转马头的时候,他的眼前是六百多惊恐到极点溃军,而他的身后则是十三头越发兴奋的饿狼!

    “再来!”

    不理会剧烈的颠簸是否会把郭浩直接弄死,慕容德横举承天刀再次冲杀向前,紧接着的是十三声兴奋的狼嚎和镇北军惊恐呼救的声音。

    “鬼呀!”

    六百多人自然是很多的,但主将被擒生死不知,对方又仿佛恶鬼,这让精神崩溃的他们只想着逃。

    黑暗中的燕云十八骑是乱军中的绝对王者,他们所到之处就是死亡,若是逃的远了也要祈祷不在他们视线范围之内,因为目之所致皆是他们的杀戮范围,偏偏他们的视力非常好,于是剩余的这些镇北军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死的只有一成不到,他们幸运的逃到了徐州城的各处。

    “主人,逃了约莫百人!”

    乌丹一边向慕容德禀报战果一边盯着左大营里的愚蠢拼杀,眼睛里透着贪婪,很明显他们还没有杀够!

    “你们自己围杀着玩吧!”

    南下大魏这么长时间,慕容德也希望用一场杀戮犒劳手下的勇士,至于他自己则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

    左右大营虽然在徐州城内,但为了尽可能少的扰民,所以位置都很偏,可这样惊天动地的杀戮怎么可能不引起城中居民的注意。

    徐州城是有宵禁的,无故不得出门,所以在听到震天的杀戮声后一般人家都紧闭家门,反正不管谁得了徐州城都要用到这些普通人。有些胆子大的想着出门打探情况,甚至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出人头地发横财的机会。只是他们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让那些偷偷观望不出门的徐州百姓更加胆寒。

    街道上有响动,那是马蹄在街上奔跑的声音,显得那么慌乱惊恐。

    一声空气爆裂的炸响,溃散逃跑的镇北军骑兵连同他胯下的战马一同倒下,在惯性的作用下他们向前滑动了数米,那几条长石板立刻一片血迹,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黯淡。

    四个射雕手有意识的驱赶着溃军到徐州城的各地,然后让他们凄惨而又卑微的死去。

    随着左大营的围杀,越来越多的溃兵出现在徐州城内,那些徐州当地的溃兵有运气好的已经躲回了家,但更多的是已经死在了左大营内或者回来的路上。

    早就已经定下的作战方案,慕容德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出差错,真正出了差错的是他自己。

    郭浩就要死了,肺叶和脾脏被肋骨刺穿,没有及时的外科手术和足够的输血,唯一的悬念是他还能撑多久。

    让郭浩从昏死的状况下清醒过来的是疼痛,踝关节被慕容德硬生生掰扯的变了形,他的惨嚎声哪怕不远处还在厮杀的左大营内都能听到。

    当意识到自己的嚎叫很丢脸之后,郭浩强忍着剧痛闭上了嘴巴。从对方的打扮来看,他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所以他想维护的是大魏军人最后的尊严。

    “能被燕云十八骑这么算计,我郭浩也不算白死了!”

    慕容德听到算计这个词,他觉得这个郭浩真是不自量力,但他也没有向一个将死之人解释的想法。

    “东西呢?”

    听慕容德这么一问,郭浩忍着痛摸向腰间,那匣子果然已经不见了,但随即他又看到慕容德脚边的东西,恰是他之前视若性命的匣子。

    匣子已经打开,传国玉玺虽然用锦帛包了起来,但还是有霞光从打开的木匣中溢出。这说明东西还在,但慕容德这么问,又说明这东西不是慕容德问的那样东西!

    传国玉玺乃是华夏人最为正统的传承宝物,郭浩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价值的宝物,这让郭浩充满了好奇,但同时他忽然很高兴慕容德也没有得到那东西。

    “呸!”

    混着血水的痰液吐在慕容德的靴子上,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肺叶受伤的郭浩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但他还是极为开心。

    身上已经沾了很多血,所以也并不在意靴子上的这一点,慕容德的心情很不好,所以郭浩的另一只脚的脚踝也变了形。

    额头的汗珠如同豆大,但郭浩的牙齿死死的咬住,以至于牙龈根部都有血丝流出,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呼吸加促气息紊乱,声音却是没有发出分毫。

    郭浩其实很想死,但这个时候自杀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所以他强忍着痛准备挨到死,这是他作为将门子弟最后的尊严。

    慕容德才不管郭浩是怎么想的,又会不会立刻死去,他只想让躺在不远处的另一个人看到这一幕,那家伙看样子骨头没有这么硬。

    艰难的顺着慕容德的目光看过去,郭浩的脸色一片惨白,月光下比他的脸更白的是他的副将余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