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风木篇：沉睡（7）
琉璃海像由琉璃的碎屑构成，五光十色，一直绚烂到与天际接壤的地方，看不到边际。
飞雪无法靠近，在半空就已被琉璃海的光彩融化。
只有海滩积着浅浅一层薄雪。
黑色丧服的师生与海滩色调格格不入，他们围绕在海滩之上，目送棺椁被送上玄力制成的扁舟，在专为送别死者的航道上缓缓漂流。
扁舟逐渐被琉璃海的光彩吞没，最终，当棺椁与扁舟再无法抗衡琉璃海的无穷玄力，一声轻微的破碎声响，船、棺、逝者都化为星屑，升空，被最顶方的飞雪托到苍穹。
几乎每一个人族相信，当逝者化成同玄力一样的载体，他们必定能够更快获得来生转世的力量。
张栩看着那些星屑，作为一个被全校公认的怪胎，他一点也不认为这些美丽星屑，除了让铁面先生的死更加体面，会有任何其他的意义。死亡就是死亡，英曾经说的没有错，当人真正闭上眼睛，什么都一了百了。
大概他是个没有信仰的人罢。
但张栩仍旧不可控地凝望星屑隐没于飞雪流云、去往接近日光的方向，竟从中得到无法形容的抚慰，张栩不得不承认，即使葬礼不具备实际意义，但对于生者不可或缺。
逝者已逝，太阳向西，师生逐渐四散地离开琉璃海岸。
“张栩，走了。”纪流十一撞了撞张栩的肩膀。
张栩回过神，精力不足地答应一声，跟随纪流十一身后。
纪流十一没再说出多余的话，默默走着。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葬礼远远不够，还有秋霜国无数子民在战火中殒命，而夜国的异兽们，即使跟他们并非同一个族群，也没有理由承受国破家亡、屠戮殆尽的结局。
也许两个国度至此会被人族遗忘，但如果有一天，冬境也被异兽攻破，又会有谁来悼念他们？
“喂，你的荷包怎么在乱动？”张栩盯着纪流十一腰间，忍不住开口。
“什么？”纪流十一皱起眉，顺手取下荷包，吓了一跳，那荷包表皮果然鼓动着，而且动得很激烈。
纪流十一嘲讽道：“是你的蠢猫在伸懒腰罢。”
“伸懒腰能伸成这样？”张栩将纪流十一拽到隐蔽处，青风木属于人族学院，异兽大多都用来安置在变异空间，作为学生武修攻击的目标使用，导师和学生对异兽的态度可称不上友善，张栩不能堂而皇之让纪流十一将荷包的异兽拿出来。
张栩四下打量，确认没有别人的目光看过来，便急匆匆道：“昨天被百草老头强行留在岐黄堂观察一夜，我嫌鹦鹉蛋碍手碍脚，偷偷塞回你的荷包了。”
纪流十一眯起眼，冷声道：“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
“是是是，您最冰雪聪明。”张栩搓搓手，“我怕是鹦鹉蛋孵出来了，你快掏出来看看。”
虽然纪流十一想要强装出不耐烦的模样，但他没法掩藏住期待之色，为了叫张栩急得抓心挠肝，故意慢吞吞解下荷包，到最后，连纪流十一自己也按捺不住，从荷包迅速倒出三个巨大的鹦鹉蛋。
两个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将蛋挡得严严实实，旁人看上去可疑极了，但路过的学生只能叹道——
张栩竟能跟纪流十一做朋友，日后怕不是要成一个惹不得的角色。
真可谓风水轮流转。
鹦鹉蛋果然全部裂碎三分之二，裂口颤动着，透出耀眼的金光。
张栩和纪流十一一同压低嗓音发出惊呼。
有导师在远方骂道：“课外不准擅用术法！！”
张栩和纪流十一连忙捂住裂缝的金光。
但一方捂住，另一方绽开。
甚至有翼族尖锐的雏鸟叫声从蛋中传出来。
眼看要将琉璃海滩所有师生都吸引过来，纪流十一玄力起，造出个隐人耳目的结界，将一切可疑的光和声音挡进结界里。
但在动用玄力之后，纪流十一的脸色明显变得更加不好。
张栩叱道：“你不去看医生，还滥用你维护心脏的玄力，你是不是有病？”
纪流十一深不以为然道：“我乐意。”转念一想，又道：“你说的是没错，我受伤了，我若没病，难道你有病？”
张栩冷笑，“知道吗，我现在希望这三个鹦鹉蛋变成三坨大粪。”
纪流十一皱眉道：“为什么。”
张栩只等着他问出这句，“因为这样我就能把它们扔到你的脸上。”
蛋壳碎裂，无意义的吹水到此结束。
三只光秃秃的红皮鹦鹉暴露在视野中，虽然仅是刚破壳的幼鸟，但比起普通成年鸟禽还要大上数倍。
它们长着巨大的嘴，不仅冲张栩“哇哇”地哭叫，还一齐本能地挤进张栩怀里。
说实话，虽然秋霜国遇到的那只绿毛鹦鹉可谓光鲜亮丽，威武极了，但它的雏鸟们毛还没长齐，简直像三只没毛的老鼠，张栩瞅了半天，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丑。
“我的妈啊。”小鹦鹉的触感热乎乎、光溜溜的，张栩甚至能隔着那粉红的皮肤，感受到它们心脏和血液制造的动静，张栩两条浓眉皱得像打架的毛虫，叫道：“它们冲我叫个什么？！”
纪流十一抱起臂，语调慢条斯理：“等你喂食。”
张栩又看向纪流十一，困惑道：“干嘛只冲我叫，不冲你叫？”
纪流十一弯起嘴角，“因为它们将你当作了母亲，母亲只有一个，既然认了你，又怎么会认我。”
张栩怒目圆睁，大喊：“为什么是妈？！”
纪流十一总算找到叫张栩吃瘪的机会，嘲笑：“你见过孵蛋的公鹦鹉吗。”
别说孵蛋的公鹦鹉，张栩就是连孵蛋的公鸡也没见过。
纪流十一说得很有道理，张栩实实在在吃到瘪，表情都变得怪异，纪流十一只觉畅快极了。
但因为某种原因，纪流十一没有点明，雏鸟自然而然认了张栩，不可能跟张栩曾在秋霜国森林中发出的凤鸣没有关系。
凤族身居翼族之首，是所有飞禽的心之所向，比起纪流十一这个名副其实的人族，雏鸟当然会选择张栩。
铁面最后一粒遗留的碎屑在空中飘然远去。
张栩抱着雏鸟，最后看向天际，日光大好，几乎令他睁不开眼睛。
旧的生命逝去，
新的生命诞生。
飞雪无法靠近，在半空就已被琉璃海的光彩融化。
只有海滩积着浅浅一层薄雪。
黑色丧服的师生与海滩色调格格不入，他们围绕在海滩之上，目送棺椁被送上玄力制成的扁舟，在专为送别死者的航道上缓缓漂流。
扁舟逐渐被琉璃海的光彩吞没，最终，当棺椁与扁舟再无法抗衡琉璃海的无穷玄力，一声轻微的破碎声响，船、棺、逝者都化为星屑，升空，被最顶方的飞雪托到苍穹。
几乎每一个人族相信，当逝者化成同玄力一样的载体，他们必定能够更快获得来生转世的力量。
张栩看着那些星屑，作为一个被全校公认的怪胎，他一点也不认为这些美丽星屑，除了让铁面先生的死更加体面，会有任何其他的意义。死亡就是死亡，英曾经说的没有错，当人真正闭上眼睛，什么都一了百了。
大概他是个没有信仰的人罢。
但张栩仍旧不可控地凝望星屑隐没于飞雪流云、去往接近日光的方向，竟从中得到无法形容的抚慰，张栩不得不承认，即使葬礼不具备实际意义，但对于生者不可或缺。
逝者已逝，太阳向西，师生逐渐四散地离开琉璃海岸。
“张栩，走了。”纪流十一撞了撞张栩的肩膀。
张栩回过神，精力不足地答应一声，跟随纪流十一身后。
纪流十一没再说出多余的话，默默走着。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葬礼远远不够，还有秋霜国无数子民在战火中殒命，而夜国的异兽们，即使跟他们并非同一个族群，也没有理由承受国破家亡、屠戮殆尽的结局。
也许两个国度至此会被人族遗忘，但如果有一天，冬境也被异兽攻破，又会有谁来悼念他们？
“喂，你的荷包怎么在乱动？”张栩盯着纪流十一腰间，忍不住开口。
“什么？”纪流十一皱起眉，顺手取下荷包，吓了一跳，那荷包表皮果然鼓动着，而且动得很激烈。
纪流十一嘲讽道：“是你的蠢猫在伸懒腰罢。”
“伸懒腰能伸成这样？”张栩将纪流十一拽到隐蔽处，青风木属于人族学院，异兽大多都用来安置在变异空间，作为学生武修攻击的目标使用，导师和学生对异兽的态度可称不上友善，张栩不能堂而皇之让纪流十一将荷包的异兽拿出来。
张栩四下打量，确认没有别人的目光看过来，便急匆匆道：“昨天被百草老头强行留在岐黄堂观察一夜，我嫌鹦鹉蛋碍手碍脚，偷偷塞回你的荷包了。”
纪流十一眯起眼，冷声道：“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
“是是是，您最冰雪聪明。”张栩搓搓手，“我怕是鹦鹉蛋孵出来了，你快掏出来看看。”
虽然纪流十一想要强装出不耐烦的模样，但他没法掩藏住期待之色，为了叫张栩急得抓心挠肝，故意慢吞吞解下荷包，到最后，连纪流十一自己也按捺不住，从荷包迅速倒出三个巨大的鹦鹉蛋。
两个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将蛋挡得严严实实，旁人看上去可疑极了，但路过的学生只能叹道——
张栩竟能跟纪流十一做朋友，日后怕不是要成一个惹不得的角色。
真可谓风水轮流转。
鹦鹉蛋果然全部裂碎三分之二，裂口颤动着，透出耀眼的金光。
张栩和纪流十一一同压低嗓音发出惊呼。
有导师在远方骂道：“课外不准擅用术法！！”
张栩和纪流十一连忙捂住裂缝的金光。
但一方捂住，另一方绽开。
甚至有翼族尖锐的雏鸟叫声从蛋中传出来。
眼看要将琉璃海滩所有师生都吸引过来，纪流十一玄力起，造出个隐人耳目的结界，将一切可疑的光和声音挡进结界里。
但在动用玄力之后，纪流十一的脸色明显变得更加不好。
张栩叱道：“你不去看医生，还滥用你维护心脏的玄力，你是不是有病？”
纪流十一深不以为然道：“我乐意。”转念一想，又道：“你说的是没错，我受伤了，我若没病，难道你有病？”
张栩冷笑，“知道吗，我现在希望这三个鹦鹉蛋变成三坨大粪。”
纪流十一皱眉道：“为什么。”
张栩只等着他问出这句，“因为这样我就能把它们扔到你的脸上。”
蛋壳碎裂，无意义的吹水到此结束。
三只光秃秃的红皮鹦鹉暴露在视野中，虽然仅是刚破壳的幼鸟，但比起普通成年鸟禽还要大上数倍。
它们长着巨大的嘴，不仅冲张栩“哇哇”地哭叫，还一齐本能地挤进张栩怀里。
说实话，虽然秋霜国遇到的那只绿毛鹦鹉可谓光鲜亮丽，威武极了，但它的雏鸟们毛还没长齐，简直像三只没毛的老鼠，张栩瞅了半天，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丑。
“我的妈啊。”小鹦鹉的触感热乎乎、光溜溜的，张栩甚至能隔着那粉红的皮肤，感受到它们心脏和血液制造的动静，张栩两条浓眉皱得像打架的毛虫，叫道：“它们冲我叫个什么？！”
纪流十一抱起臂，语调慢条斯理：“等你喂食。”
张栩又看向纪流十一，困惑道：“干嘛只冲我叫，不冲你叫？”
纪流十一弯起嘴角，“因为它们将你当作了母亲，母亲只有一个，既然认了你，又怎么会认我。”
张栩怒目圆睁，大喊：“为什么是妈？！”
纪流十一总算找到叫张栩吃瘪的机会，嘲笑：“你见过孵蛋的公鹦鹉吗。”
别说孵蛋的公鹦鹉，张栩就是连孵蛋的公鸡也没见过。
纪流十一说得很有道理，张栩实实在在吃到瘪，表情都变得怪异，纪流十一只觉畅快极了。
但因为某种原因，纪流十一没有点明，雏鸟自然而然认了张栩，不可能跟张栩曾在秋霜国森林中发出的凤鸣没有关系。
凤族身居翼族之首，是所有飞禽的心之所向，比起纪流十一这个名副其实的人族，雏鸟当然会选择张栩。
铁面最后一粒遗留的碎屑在空中飘然远去。
张栩抱着雏鸟，最后看向天际，日光大好，几乎令他睁不开眼睛。
旧的生命逝去，
新的生命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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