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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栀子花

    围观的人群散开,灿雪脑中一片空白。正打算进大厅,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是一名女子,撑着一把棕色的油纸伞。

    京城里撑这种伞的人不多,灿雪不以为意,她最不喜欢就是这么装腔调的女人了,要么就撑把正儿八经的丝绸洋伞,要么就好生的晒着,她不理会她,往右走来两步避开这个人,没想到这人却故意也往右走来两步,又挡在了她面前。

    真是吃饱了撑的,心情不好就不要惹我。正当她要大骂着推开这个人的时候,挡住她脸的伞挪开了,一张俏皮的脸出现了。

    是曹钱氏,灿雪地惊讶多过重逢熟人的惊喜。

    “什么时候进京的?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湾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灿雪没有想到曹钱氏会突然对湾里的其他人感兴趣,她一直都是一个边缘人物的存在,用曹蒋氏的话来说,这人啊,心思不知道飘在哪里在,就个空壳子在哪花里胡哨的屋子里头晃荡。

    “过的怎么样?”灿雪几次想从两姐妹嘴里问关于她的事情,可京城暴乱发生的太仓促,没有一点点消息传过来,孩子们也不知道,她也正想去归德将军府里探听一下消息呢。

    钱氏漆黑如墨的头上那朵白色小花格外惹眼,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应该已经恢复了不少,她也就识趣的没有问。

    “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城门不是今天才开的么?”钱氏兴奋的带着孩子般的雀跃的语调,俩人像是久别的好友。

    “是呢,故庄酒楼的夏姨没了!”灿雪苦笑一下,这应该算是一件大事了,她想起夏姨临终前对她说的话,对钱氏和夏姨只见的碰面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就好像她看见一扇半掩着的门,里面射出斑斓的光芒,想让她装作没有看到直接走过去,这对她肯定是不可能的。

    “哦,那女的我不太喜欢哦。嘿嘿!”她的态度让灿雪很意外,太轻松,太漠然,就像是不曾有过任何交集。

    “哦,你知不知道她这是犯了什么事?”灿雪抱着一丝希望,想要打听一点小道消息。

    “什么时候去归德将军府坐坐,这里人来人往的,真不自在。”钱氏拨弄了几下肩头的一条浅灰色丝绸薄披肩,往桌沿边挤了挤。

    “你怎么跑这边来了?以后有什么打算?”灿雪不想去归德府,归德将军何等精明,上次就已经认出她了,只是看破不点破,现在她一心想着的事白先生还有夏从毅叶明景的事情。以前的事情她想放一放。

    “就今天晚上吧,我等你,松子油的事情我有点眉目了,记得哈,酉时哈,太晚了不安全,这城里如今宵禁,严了很多。”说罢站起身转头往窗外走。

    灿雪想回绝,可钱氏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回头在她的肩膀上按了两下就走了,灿雪愣在原地。

    应该不止松子油的事情吧,灿雪看着那个撑着油纸伞走在街头的淡薄的身影,和四周格格不入,说不出的怪异,都有各自的坚持,不知道钱氏知不知道。

    一滴雨毫无征兆地滴落下来,原本大好的天,不到一盏茶时间竟变成瓢泼大雨。灿雪懒洋洋叫了一桌饭菜,记在叶明景帐下吃过后泛起困来。

    以为能睡个好觉,哪知一上床越发清醒了。最近一个月的事情像是放电影一般从眼前掠过,她的生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想要将她拖向一个她不曾涉足过的世界。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醒来的时候开窗的时候,看见了那定土黄色的圆边帽子,迷迷糊糊的睡意瞬间清醒,这个人就在大厅前面的院子里,坐在一两马车上,而马车上有一顶轿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她刚准备缩回脖子的时候,那人一抬头,目光和她对上了。灿雪浑身的血凝固了。这个人她见过。

    陆将军府和归德将军是世交,来往密切,几乎每年都会打一两次照面,这个人那两道浓密的眉毛只要是看过一眼就忘不掉,她不可能记错,是归德将军府里的车夫。

    她不知道明明她是那个被跟踪的人,她却只想躲,那人却抬起右手向她打了个招呼。

    “小姐安啦,等您多时了,我是归德将军家的老周。”故作轻松的笑脸让灿雪哑口无言,愣在窗口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们家小姐派我过来接您的。”这大汉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解释了一下,“小姐说等您一起吃饭。”

    灿雪这才发现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并且已经西斜了,马上就要到约好的酉时了。

    冲那人点了点头,她迅速关好窗户,换了一声衣裙,梳洗了一番下楼走进轿子里。

    轿子里的凳面全是上等的锦缎织成,而这个面料和她们将军府里的轿子的凳面是一模一样,上次坐在上面的时候还是和母亲坐在上面一起去赶集逛茶市的时候。

    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不负存在了。她的手撑在这宛若皮肤的凳面上,空气里嗅到了母亲经常带在身上的栀子香囊,越来越浓烈,她打开轿帘,这里是醒狮大街,一个卖花的婆婆推着一个独轮车,车上放着的几筐盛开的栀子花。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端午,栀子盛开的季节。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给她房里插上几朵栀子了。

    “停下!”灿雪将手伸出轿子外面冲卖花的婆婆招了招,“阿婆,这花怎么卖?”

    “哦,一文钱二十朵!”老婆婆喜笑颜开迈着小脚朝她小跑过来,端着一个小筛子,放满了花,还有带枝叶的,用稻草炸成一束。

    马车立刻停下,灿雪探头出去,婆婆将筛子送到灿雪面前,一阵栀子花香直直扑进肺里,灿雪深深吸了几口气,拿起一束带枝叶的问道,“这种怎么卖的?”

    “这种药两文,贵一点。”婆婆有点不好意思,“都这个点了,便宜卖了。丫头你看着给了。”

    “您怎么还剩这么多呢?”灿雪不解,这花卖到下午差不多都蔫了,这婆婆只卖这一种花,也不像花农。

    “我原本有个老主顾的,没了,之前都是到花期了直接定的。今年零着买又累又不赚钱。我这花瓣特别多。”婆婆拿出一朵指了指又说道,“陆将军夫人可喜欢了,说我的花比集市上的要香呢,可惜啊!”

    灿雪鼻子一酸,听不下去了,直接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指了指婆婆车上的筐,“这些够不够买你的花?”

    “要不了这么多的,哎,等这花期过了砍几颗了种菜。”婆婆咕哝着,捧着一两银子说着客套话。

    “不了,明天起,您按之前给老主顾的价格给我送花吧,这花我喜欢,格外香。”灿雪放下轿帘仰起头看着轿顶。

    “好嘞,那给您送到哪里呢?”

    “阳春白雪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