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未归人】本体

    远处的建筑物都隐藏在浓雾里，什么都看不清。空荡的街道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听起来就在城西车站附近。

    凌祁循着声音走去，越靠近车站，脚步就越艰难。地上黏腻的血浆已经半干，还掺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鞋底和地面撕扯的声音。

    凌祁从废弃工厂外面的角落里抄起一根钢管，在手里掂了掂。

    握着的手紧了又紧，凌祁站着门外，废弃厂房里的地面尽是黏腻一片。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愣在外面干什么？”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外表很清爽的男人，像是普通的主人邀请客人到家里坐坐。主人已经发话，哪有不从之理。

    厂房里站着的是宋浩，是那张凌祁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的脸。

    地面上是血肉模糊的躯体，与普通世界相比，明显更深了一个档次。他身上的肉已经被磨掉，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明明脸上已经面目全非，可他却还在笑。直到最后完全没了声音。宋浩蹲下身，一寸一寸抚摸着血淋淋的肌肉。一层暗红色的雾将其包裹起来，延伸扩散至宋浩身后的更浓厚的雾中。

    宋浩看着凌祁，不疾不徐地走来:

    “人类总是喜欢用刻板的思维去评价同类。长得不好看活该被嘲讽；身体不好的就是拖累；性格孤僻的是怪胎异类；话多了太聒噪，话少了太沉闷；会说话油嘴滑舌，不会说话又招人烦……他们总是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构建出一个普遍认为的‘优点集合体’。”

    “你不也很讨厌自己吗？我可以让你改变自己现在的样子，你只需要承受短暂的痛苦，便能获得长久的快乐。多少人不管努力多少，痛苦多少，也没有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你已经签下了和我的交易，违约的话就会像那两具尸体一样，在追求幸福的路上无法坚定自己的选择，只会使自己的处境更糟。”

    凌祁抿了下唇：“不是的。我承认，我很不喜欢自己的性格，但我会尽力去改，直到变成我喜欢的样子，而不是依靠你。”

    “你不觉得你说话很没有说服力吗？身为一个和我签订了契约的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宋浩说话不无嘲讽。

    “长得不好看的女孩子从小被同学嘲讽，都说是因为她太丑所以她的妈妈不要她了。后来早恋找了男朋友，转眼男朋友和另一个漂亮女孩在一起了，你说她恨不恨？”宋浩身后的红雾中探出一个女孩的头。话音刚落，身后又探出了别的脑袋，吵吵嚷嚷：

    “年轻时候赚钱养家，岁数大了身体差，几个儿女们一个个明面上不说，背后都盼着我早点断气，别给他们增加负担”

    “我时间不多了，还非要花钱吊命，他们生活不容易，不想负担也很正常”

    “……”

    宋浩背后的脑袋越来越多，每一个人都说着那些身体原因或是性格原因造成的苦恼。这应该就是异体的组成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