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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 条件

    阿嘎多回到殿外,喝了两壶热酒倒在美人榻上,张着眼睛望着上头的屋梁,耳边回荡着遥夭的那一句,我竟然第一次希望,我醒过来时,你和这里都还好好的,好好的……

    他赫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可既然已经错了,那就一错到底吧,反正,那个人,也要打到他宫里来了不是吗?!

    想到此处,阿嘎多突然起身,去沐浴更衣,清醒地召来了他的王叔。

    王叔从来都没有用冰冷的眼神看过他,阿嘎多只是一笑,“王叔,本王的下场已经摆在这里了,是谁都救不了我了。”

    “要不是你拐了他的皇后,他怎会对我国发难?!”王叔怒喝道,“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

    “王叔睿智,就该知道那个女人对于皇帝的重要性,我会以死谢罪,亦会拜托那个女人,在皇帝面前求求情,让王叔你登位。让皇上明白,不一定非要灭国,灭了那个不听话的王就足矣了,至于……王叔,日后怕是要受点委屈。”

    波斯不会有好日子过,在这两三代里。但是熬过去了,就跟原来一样了。

    只是,要立个规矩,以后世代不可反大帝皇朝。

    以免重蹈覆辙……

    他的王叔微微一愣:“我说你叫我来是干什么,原来你是让位。”

    阿嘎多点头。

    他道:“我会在他打进来之前自绝于此。”

    只有这样,才能给波斯一线生机。

    王叔攥紧了手,几乎悲伤地望着眼前的阿噶多:“那个中原女子,对你当真就那么重要?!为了得到她一段时间,你牺牲性命,牺牲国民都可以吗?!”

    阿噶多哈哈一笑,摆摆手:“来人,送王叔回去。”

    这辈子,竟然是他的情敌,最懂他,真是玄妙啊!

    他这个态度……王叔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阿嘎多回到遥夭的床榻边,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熟睡的面容道:“你这两年来郁结于心,身子已没以前干脆,这都是我的错,先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摩梭着她脉搏上的那道丑陋疤痕,神情一疼:“你那么折磨自己的身子,就是希望能回去看他一眼,上天怜悯,大概你很快就会看到他了。”

    “至于我……希望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你能醒一醒,还来得及见我一面。哦,你大概是不会想见到我的,可是我想在临死前见你一面。”

    一直到夜上三更,阿嘎多才离开了殿里。

    遥夭无声地睁开了双眼,眼尾落下了一行行清泪,此刻却是不知道,这泪是为谁而流了。

    她见证了一个王从兴盛到衰亡,也许,是为这份见证吧……她知道,弋却深打过来,其实是因为他早已有野心,他在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就想要扩充疆土,要不是遇到她,令他心甘情愿地与她安逸,这场仗只怕早就开始了。

    他开疆扩土是必然,遇到她,竟只是偶然。

    呵……遥夭抹了把脸,坐起了身,去向窗前推开了窗户,抬头,悬挂的明月冷清地望着她,给她纤瘦的背影落了一身的黯淡。

    ……

    “王,大庆已经打到城门口了。”

    “打开城门,请他们进来。”

    阿嘎多坐在位子上,命令着下面的带血士兵。

    诸位臣子愕然地望着上头的那一位,只有站在首排的那位老人面无表情,似乎早就猜到了阿嘎多会这样做。

    城门大开,大庆不费一兵一卒踏马而来。

    阿嘎多理了理衣服,说了声:“散朝。”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殿上一人未动的大臣们都被俘虏在地,包括那位老人,他的王叔。

    阿嘎多路过花园,迈步去往遥夭的宫里。

    宫中的宫人散的散,跑的跑,路过他时,再也不跪地叩首,他却有一种自由的感觉,竟然还忍不住笑了。

    同时,遥夭也知道宫里乱了,她身边现在已经没人了,轻轻松松地打开了殿门,两年内第一次走出了这个诺大的宫殿。

    平时,最多也只能在院子里活动。

    可没想到再出来时,眼前已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望着阿嘎多从那些乱腾腾的宫人堆里,衣冠笔挺地走到她的面前,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自由了。”

    遥夭心中莫名悲伤的不能自已,“你投降了。”

    “是。”阿嘎多点点头,“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了,对不起啊,最后还是要麻烦你,其实我最没资格麻烦你。”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答应呢?”

    “因为波斯朝上上下下几万口人,你不会忍心让他们死。”

    遥夭深呼吸一口气:“你要我怎么做?我不一定做得到的……”

    阿嘎多灼灼地盯着她:“你要做的事情,一定做得到。”

    呵。她如果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想做什么都做到,就不会被他囚禁两年了。

    “我死后,你要在弋却深面前举荐我王叔上位,告诉弋却深,不听他话的人已经死了,不必要非做的那么绝,只要扶一个听话的人上去就好了,而且,遥夭你要知道,你的夫君杀戮太重,是会得到报应的。”

    报应……

    “对你夫君始终不好。”

    遥夭望着阿嘎多:“你也相信了报应?”

    阿嘎多一笑:“嗯,不得不信。”

    遥夭叹了口气,阿嘎多却已经掠过她,迈步进了宫殿里,“其实本王一直都没有告诉你,这两年来,只有来你这里,朕才觉得轻松。”

    遥夭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突然看到他弯了腰,倒在了梨花树下,才快步上前扶住他:“你……”

    入目地,已是他嘴角落血的模样。

    阿嘎多神色很安静:“在路上服了药。”

    遥夭闭了闭眼,怎会不知道,他是自绝了。

    “你怎么,那么傻……”她泪落在脸上,感到真的很难过,阿嘎多的存在就像是让她看到了这世界的另外一面,那么偏执的活着,也能死的那么决然。

    殿外传来整齐有素的脚步声,士兵们走了进来,在最后面出现的,赫然不就是弋却深。

    他身穿盔甲,笔挺伟岸,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不敢去看他,强大的气场一下子笼罩在了遥夭和阿嘎多的头上。

    遥夭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俊美如神的男子,眼眸恍惚。

    阿嘎多倒是笑得从容:“皇上……”

    弋却深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能不能用我的命,换那些大臣,换波斯一条生路?!”

    阿嘎多撑着最后一口气,问。

    弋却深脸上没有什么感情,出声也让人无法揣测出什么情绪来:“你的命,不值朕舍弃那么大块国土。”

    遥夭眼底闪过一丝震痛,在她眼前的,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

    阿嘎多最后望了遥夭一眼,遥夭低头,看着他奄奄一息,作出承诺:“你放心,我会,我会保住他们的。”

    她又湿了眼眶,一滴眼泪砸在了阿嘎多的眼睛里,阿噶多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遥夭弯下腰,“你要说什么?”

    “我……”阿嘎多用尽力气,吐出了最后三个字,“喜,欢,你。”

    遥夭瞳孔微开,凝固了表情地望着他。

    阿嘎多一笑后,闭上了眼睛,在她的怀里结束了自己如昙花般的一生。

    “当真是伉俪情深啊。”弋却深半蹲身下,面无表情地伸手,放在了阿噶多的鼻下,然后几乎恶劣地望着遥夭说出那一句:“他死了。”

    遥夭忍痛,慢慢地将阿嘎多放在了地上,回望着弋却深:“他好歹也是一代王,你会给他一个安身之地吧?”

    “朕为什么要浪费这个时间?”弋却深无辜地看着她。

    遥夭忽然觉得他好陌生,他大概一点也不爱她了吧,呵呵。

    她攥着手心,面色苍白:“不浪费时间的,就让他埋在这一棵梨花树下就好。”

    阿嘎多一生悲剧,他最后的那一句话,让她想要成全,生前身不由己,死后,她想让他生活在喜欢的地方,她想,这里应该会是他想要留下的地方吧。

    “不。”弋却深冰冷启唇,“来人,将他割尸。”

    遥夭心中一震:“不可以!”

    她焦急之下,伸手拉住了要走的弋却深,泪眼迷蒙地盯着他的侧脸:“我求求你不要那么做,他的确不是一个好人,可是,他还有很多面是你没有看到的,如果你看到,你也会不忍。”

    弋却深轻别过俊脸,望着她:“他的很多面,你倒是都看过,朕……却觉得恶心。”

    “弋却深——!”她喊出这个名字。

    弋却深眸底不含半分感情:“你叫朕什么?”

    遥夭愣在原地。

    “倘若再让朕听到一次,朕便割了你的舌头。”弋却深撒开她的手,回头望了望这宫殿,“听说你在这里过的,那就继续在这里过下去吧。”

    遥夭讽笑了一声,哽咽地问:“你也要囚禁我吗?”

    “朕还没兴趣把刀架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弋却深撂下话,头也不回的离开,像一个无情无欲的神。

    他竟连恨都没有……遥夭一下子瘫倒在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

    遥夭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宫殿,弋却深的囚禁,是真的囚禁,没有宫人,没有华服,什么也没有。

    突然,一个孩子跑了进来,轻轻地叫一声:“母后……”

    她愕然回眸,竟然看到了景儿。

    景儿笑着:“母后!”

    遥夭一把将景儿搂进了怀里,一时竟然忘了说话,也忘了松开她。

    “母后,是皇爷爷偷偷把我藏起来,跟着队伍来到这里的,皇爷爷说他相信你,皇爷爷给了景儿办法,母后赶紧跟景儿走!”

    “父皇过两天就要回去了,我们就偷偷跟在里面,一起回去。”

    遥夭听完,不可置信地望着景儿:“你说皇爷爷相信母后?”

    景儿点头。

    遥夭肯定是不能被囚禁在这里的,如果是这样不如死在弋却深的怀里,既是她皇爷爷的安排,遥夭便知道一切再难也已都被景儿的皇爷爷安排妥当了。

    她说:“好。”

    顿了顿,她问:“那如果他们发现了这里没有人……”

    “母后放心。”景儿微一侧身,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迈着莲步从殿外走进,笑着,“我是太上皇手底下的人,给皇后请安了。”

    遥夭试探道:“你戴了人皮面具,还是真的长得跟我一样……”

    那女子道:“前者。”

    遥夭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

    遥夭被藏在了客栈里,每一天和自己的孩子们,相守,她觉得十分幸福。

    可是她知道,这份幸福是有期限的。

    她始终是要回到他的身边,不管他愿不愿意。

    宫中一年一度的选秀开始了。

    在进宫的前一个晚上,顾落却望着遥夭的这张脸,叹了口气:“你确定吗,还是以这个样子去见他吗?”

    “母后,换张脸,也许会和他有一个新的开始,可那已经不是我了,你要我怎么接受,他会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如此靠近……”

    “我知道他已经忘了我,可我还是要去见他,死就死吧,我遥夭这辈子,最怕的是跟他继续分离下去。”

    顾落却轻抚着这个孩子的发,“你怎么那么苦呢……”

    遥夭红着眼眶笑了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苦。”

    她也不后悔。

    如今,弋却深身体安康,她不知道有多高兴。

    这是她第一次做秀女,第一次以秀女的身份去见他,她站在殿下,望着龙位上的他,望着他平静的目光掠过她时,陡然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弋却深冷冷启唇:“除了她,全都下去。”

    一堆脚步声在耳边渐行渐远,他们一个在殿下,一个在殿上,四目相望,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弋却深没有起身,只道:“你好本事,从波斯跟到了这儿,怎么,想进朕的后宫?!”

    遥夭面色坦然:“后宫本来就是我的,你一天没废后,我就一天还是皇后。”

    弋却深猛然起身,嘴角弯起一抹讥讽:“那朕现在就废了你!”

    “父皇母后不会准许。”遥夭提裙,缓步踏上龙位之路,她站在他的面前,“如果皇上要废后,必须答应臣妾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