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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你叫什么?

    玉璴恍了神,心里莫名生出了忐忑。她吓了一跳。发誓的时候她的态度是认真虔诚的,也没有胡思乱想,可是为什么心会忐忑?

    蜡黄脸扣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像怕她跑了一般,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认真地搂住。

    她的心越发跳个不停。誓也发了,信物也换了,以后就应该对他心有所属,不应该再胡思乱想了,不是吗?玉璴极力收回神思,也紧紧与蜡黄脸十指相扣,那温软有力的手好像给了她力量,让她瞬间不再惴惴,也不那么孤独。

    二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蜡黄脸重新扣好衣服,从地上起来,顺势将玉璴带起来,又打横将她抱起继续向前走。

    冰道的寒气已经充盈了整个迷宫,五步之外都是白茫茫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清。不时会有冰壁忽然斜刺里插出,他们只能听音辨物,迅速躲闪。否则以冰壁的厚度,躲闪不及的话,很肯能被夹成冰画,永久封存在这苦寒的冰宫里。

    其实这么走下去,似乎是没有意义的,可是停下来等死就更没有意义,不如豁出去试试。然而此时玉璴的意识已经开始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她浑身的血液好像也越流越慢,像慢慢被封住的河流一样,渐渐在凝滞。

    蜡黄脸原本像一扇火墙一样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冷,并开始瑟瑟发抖。

    玉璴缓缓睁开睫毛上挂满细碎冰碴的眼睛,看到蜡黄脸依然面不改色,嘴唇上却敷了一层薄薄的严霜,轻轻地在颤抖。但是他仍然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抖得太厉害,似乎担心这细微的颤抖也会震到怀里的人。

    玉璴想摸一下那张薄薄的嘴唇,可是她已经抬不起手了,只好张了张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放我下来歇一会儿吧。我忘了问你一件事。”

    蜡黄脸感觉到她的异动,低下头,耳朵支到她唇边,玉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蜡黄脸点点头,仍然是盘腿坐在冰地上,将玉璴放在双腿圈出的腿弯中,让她躺得尽量舒服点儿。

    酷寒孤寂的冰室,寒雾将二人淹没。好在他们彼此能看清对方。

    蜡黄脸侧头将耳朵几乎贴到玉璴的唇上了,才听到她微弱到不能再小的声音:“我,我忘了问我未来的夫君叫,叫什么名字了。”

    蜡黄脸抬起头来,看着玉璴。玉璴透过挂满冰晶的眼帘,恍惚被什么闪了眼。她仔细辨认,到底是自己睫毛上的冰还是其他什么。她很快发现那是蜡黄脸眼睛里闪闪发亮的一层水雾。那层水雾很快就满了,汇成一股清流,盈出了眼眶,变成晶莹剔透的珠子,一颗颗砸到玉璴的脸上。

    他,他是流泪了吗?男人不是流血不流泪吗?

    她只在外形上扮男人扮得得心应手,可是男人内心在想什么,她真的不太知道。尤其是此时面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流泪?自己不过是他半道救下的一个笨女人而已。发了誓并不等于他们就能迅速直奔感情的至高点。可见男人有时也是痴傻的。

    她对男人下了这个定义以后,便困得不行,想美美睡一觉,于是她闭上了眼睛。

    遥远的地方,好像有个人在说:“我叫······”

    是谁呢?

    玉璴看着四周白茫茫的寒气,有个小男孩在前面向她招手。男孩转过身来,她认出那是小时候邻居家念私塾的那个小孩。他们经常一起看男孩的话本。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没有长大?

    玉璴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想问问他。

    穿过迷雾,是一座篱笆小院,小男孩跑到小院隔壁的房子里,回了家。玉璴走到篱笆小院前,看到娘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她大喜:“娘亲,你回来了?”她高兴地奔进自家院子的篱笆墙,推开了厨房的门。

    然而阿朵娘亲却不见了。

    忽然,她脚下的粗泥制成的地砖开始碎裂,她大惊,想飞却飞不起来。身子像个铅块,直接坠入塌陷的地洞里,落入地下冰冷刺骨的一眼冰泉里。

    是返灵泉吗?她心里一喜。可是很快发现自己呼吸难耐,胸肺胀闷,竟然不会用避水咒了。她惊慌失措地努力想避水咒的咒语。而那串咒语像水里的小蝌蚪一般,摇着尾巴,游走了。

    她只好拼命向上游,可是怎么游也游不动,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低头望去,冰蓝的泉水中,一张俊俏的脸在冲着她微笑:“我今生今世都只爱你一个人,你我是金玉良缘。”

    是訾鑫!他双手死死抱着玉璴的腿,奋力往下拖。

    玉璴大惊,双手失了方向,就要被他拽入深不见底的寒潭深水中。

    忽然,一只大手温软有力地拉住了她,将她向上一拔。玉璴有了借力的东西,双脚乱蹬,摆脱了訾鑫的束缚,一脚使劲儿踹到訾鑫英俊的脸上。那张脸仍然微笑着慢慢沉入了水底。

    她仰头望去,眼睛撞上了一双湛蓝的宝石般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是一张熟悉亲切的猫脸。她欣喜若狂:“大喊,我回来了!”就要向那张猫脸游去。可是拽着她的大手上却生出一张嘴说话了:“我们是一对彼此发过重誓的小老鼠,若违背誓言,便孤魂飘荡,永不轮回!”

    玉璴甩开那只手:“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奋力向猫脸游去。

    猫脸笑意盈盈看着她,她伸出双手要捧起那张亲切而熟悉的脸,可是在她指尖刚一碰触到时,那张脸就如气泡一般嘣地碎裂了。

    玉璴惊愕失色,大喊:“你在哪儿?”可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水吞没了,根本传不出去。

    那只长了嘴的手又伸过来,拉起她的手说:“不要找了,跟我走!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玉璴仍回头冲着深邃的寒潭大喊:“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那只手只管拉着她往上游,一把将她拽出水面。玉璴的呼吸立刻顺畅了起来。

    她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蜡黄脸那张面无表情的僵尸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