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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珩江水冷

    这日夜里,月光晦暗,星子暗淡,薄雾笼罩了江对岸的两座城池,正是潜伏偷袭乔装做坏事的好时机。

    于是,一名全身黑色紧身衣,头上还包了个黑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悄悄地潜出了军营,避过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珩江边上,只听“扑通”一声,黑衣人便像是一只黑色的燕子,或者一尾黑色的游鱼,轻盈而迅速地跃入江中,往河对岸游去。

    当然是宋远知。

    夜里的珩江水已经很冷了,月光照耀下还可以依稀看到江面嘶嘶冒着的冷气。一入水,她便忍不住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只好暗自运功,调动全身内息来御寒。

    珩江说宽不宽,说窄也决计不窄,以她的速度,怕是要游到月上中天。周边静悄悄的,连鱼虾都已经沉下去睡觉了,整个珩江,怕是只有她一个还能思考的生物了。

    无边的寂寞漫上来,将她笼罩。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若是她再硬核一点,直接要他们弄个航空母舰出来,那战争的胜负就已经一目了然了,何必要她这么久的殚精竭虑,大费周章呢?

    实在不行,那就等张师傅把火炮研制出来,一炮就能将覃州军事中心给打个稀巴烂,不比弩箭一个一个杀要快一点?

    然而至今都仍是空想。

    她游得久了,四肢便开始僵冷起来,脑子的反应速度也开始变慢,心中所想断断续续的,有一搭没一搭,游着游着整个人便缩成了一团,一顿一顿像要往下沉去。

    不能沉下去!她骤然惊醒,咬破自己舌尖,用剧痛来提神,她的身子在江中猛地旋了一圈,带起一层层涟漪,还好夜色浓黑,并不引人注目。

    她其实并不擅水性,动作也就比狗刨好看一点,全靠自己的一身武功在勉力支撑,冰冷的河水漫过鼻子灌入鼻腔的时候,她甚至紧张地张开了嘴巴,想借此把鼻腔的水排出去,然后便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大口水。她忍不住将头探出水面去,压抑地闷声咳嗽起来。

    肺管子里一抽一抽的疼痛,像是所有的空气都被挤压了出去,破碎的,凌乱的,令人窒息的。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熟悉,像是在梦里,或是从前,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她蓦然想起那个梦境里的白衣女子——她跳下了小溪,溪水漫上来,将她吞没,她渐渐地不能呼吸,肺里被巨大的压强压得快要爆炸,四肢全部泡在水里,瘫软无力,渐渐麻木,她忽地不知怎的,又出了水,竭力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也就是说,那个女子其实并没有死。

    这倒是个可喜可贺的消息。

    只不知她究竟是为何要跳水自尽,又是为何重新出了水。她满腔的疑惑,想要找玄止问,可是脖子上挂着的手机却黑沉沉的直往下沉,宛如一个死物一般,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玄止啊玄止,你真的永远也不打算理我了吗?她暗暗地叹道。

    对岸静悄悄的,她在水里浮浮沉沉,视线也不甚清晰,只能依稀看到不时有一队士兵擎着火把在城头走过,驻守在城头的士兵则静立着,彻底没入了黑暗之中,化为一座座沉默的雕像。

    眼看着已经游了大半程,对岸覃州城的牌匾已经清晰可见,宋远知犯了难,看着这些“雕像”心里犹疑,她遥遥地沿着城头上下各游了一段,竟连一处他们的视线死角都没发觉。

    她只能又掉了个头,选择逆水而上,斜斜地往对岸更上游的地方游去。

    如此一来水中阻力便变得更加大了,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才能在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抵抗流水的冲力,迅速游上去。

    大约又游出了一两里的地,她突然感觉自己一头撞进了什么东西里,一丛一丛的,用手摸去,可以摸到一根根光滑的枝干,整个的泡在水里,再往上,就可以摸到软乎乎、毛茸茸、圆绒绒的,一团团的,不知是什么,在重力作用下弯垂下来,垂挂在水面上。

    她大喜,双腿摆动,放松自己的躯干,慢慢地从那些枝干丛中冒出了头去。正眼看去,果见是一丛巨大的芦苇荡,遮天蔽日,将她的形迹密密实实地掩盖了起来。

    在水中本已觉寒冷难自抑,出了水后,胳膊、脖颈、心口都暴露在了寒风中,更是觉得冷得无法忍受,她开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周身皮肤上冒出了一粒一粒的细小的疙瘩。

    芦苇荡在风中微微摇摆,很自然地倒伏着,无人发觉其中竟有一尾巨大的黑色的鱼在缓缓地靠岸。

    黑鱼游到岸边,她的手在岸边湿滑粘腻的淤泥上一撑,便将上半身送出了水面,微微松懈了心神,竭力地喘息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缓过劲来,内力在体内流转,带动全身气息,沸腾燃烧,身体上开始冒出氤氲的热气,与周围笼罩着的微寒的雾气相抗衡着,竟将身上的衣服都全数烤干了去。

    浑身都变得轻松了不少,她脱离了芦苇荡的保护,足尖在水面上一点,如凌空之燕一般,迅捷而轻盈地扑上了岸,再就地翻滚了两周,站起身来时,人已伏在一处女墙下,隐入阴影里。

    她做得隐蔽,如此一番动作,竟未曾惊动任何城门守卫。他们依然按部就班地来回巡逻着,身上的铁甲和长枪相撞,哐啷作响。火把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大半个城头。

    城头高约丈许,她仰头望去,只见上面人影憧憧,火光明亮,墙头坚固而厚实,比之玉州墙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知道,上岸容易,想要进城却难。

    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法子。

    于是她想出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俗称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寒霜剑被她用绳索紧缚于身后,她将手探过去,握住了冰凉而坚硬的剑柄。

    剑刚出鞘三分,剑气已经铺天盖地而去,剑光乍起,劈开了密密叠叠的寒雾,惊起一蓬芦苇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