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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峰回路转

    他额前的珠子还在颤动不息,可她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底,他的眸中波光潋滟,温暖地能淌出一汪水来,无声地将她包裹在其中。

    四目相对,宋远知有些发晕了,一瞬间,她竟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是何处境,也忘了自己所有准备好的说辞。

    柳怀璟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臂,像是要给她力量和支持,即便是收回了视线面向群臣,手中也不曾松懈过半分。

    以孙之泰为首的所有文臣群体,全都偃旗息鼓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全盘计划,苦心筹谋,步步紧逼,到头来,被柳怀璟一句话全数堵了回去。

    尤其是席成谟,当了这么久的出头鸟,本以为是胜券在握了,他才敢如此放肆,却没想到依然是白忙活一场。

    柳怀璟像是根本没有解释的意图,也可能是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个谎圆回来,只是有些不耐地说:“张逸一案已经过去了,朕不想再旧案重提,如果你们谁还对这个案子,或者对朕的处置有疑问的,今日退朝之后,来天璇殿再议。”

    “今日只议常远奇渎职案,着大理寺主理,并彻查朱擎之死,一个月内,朕要看到结果。李安栋,如果你不能在一个月内查出真相,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朕便许你今日所奏,准你告老还乡。”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落在金殿之中掷地有声,响在群臣耳中铿锵有力,“至于这个瓶子,你拿回去,好好查。”

    李安栋闷声接过瓶子,应道:“臣遵旨。”

    “宋先生刚刚征战归来,劳苦功高,身上的伤都尚未痊愈,该赏该罚都不急在这一时。传朕的旨意,许宋先生一月假期,只管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案子查清楚了再说。退朝!”

    他终于松了手,然而手笼在袖子里,借着动作,还是安抚地拍了她两下。

    宋远知的掌心一片濡湿,脸上泪痕斑斑,她低下头去,不肯让自己这番狼狈的模样叫别人看见。柳怀璟见状,转身走回了金阶上,转身的那一瞬间,一样物事被他塞到了宋远知的手里。

    宋远知接过一看,却见是方锦帕,还带着他的体温,她忍不住将它攥紧在手中。

    群臣齐呼万岁,有序地退了出去,忽听柳怀璟说道:“李安栋,你留一下。”

    席成谟的脚步一顿,他像是猜到了什么,与孙之泰的眼光一对,却见孙之泰轻轻地摇了摇头,率先走了出去。然而孙嘉俨跟在后面,磨磨蹭蹭地不肯走,还担心地望着宋远知。孙之泰很快察觉到了,回头瞪了他一眼,没有再管他。

    大殿慢慢地空了下来,诡异地安静,宋远知拿起锦帕擦了擦泪,又放回了袖口里:“多谢皇上。”

    她没有说谢的是什么,柳怀璟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只是朝她温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

    宋远知点点头,转身一步步离去,那孙嘉俨连忙跟上,他想要说什么,见到宋远知的表情,却又踌躇了。

    许久未见,她本该是和他好好叙叙旧的,他爹是他爹,他是他,本也不该混为一谈,何况他还帮她说话来着。

    此刻见他眼巴巴地望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她又不忍心拒绝他,只得强笑着,问道:“有酒吗?”

    孙嘉俨眼睛一亮。还愿意与他说话,那就代表着她没有生他的气。

    “有!”他高兴地说道,在前面为她引路。

    步出金殿,沿着那条漫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石板路,一直走,一直走,就可以走出宫城。

    再往前面拐几个弯,走上一炷香的时间,便可见一条商铺林立的小街,大白天的人倒不是很多,街上也没有点灯,深秋的街头,满地枯叶碎枝,风一卷,便打着旋飞走了。

    宋远知闭上眼睛,任凭风拂过面,带来微凉的秋叶气息,冲袭入脑,渐渐蔓延全身,这可以让她很快地冷静下来。她漫步在街上走着,听着街两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吆喝声。

    “糖葫芦儿~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儿~”

    她蓦地睁眼,看向街边一个流动小摊,那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红彤彤硕大滚圆的冰糖葫芦,表层的糖壳子晶莹剔透、薄而透明,泛着甜蜜的光泽。

    她心中一动,朝着糖葫芦摊走过去。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生得黝黑精壮,手脚麻利,一边快速地给她挑了一串,一边笑着说道:“二位官爷是刚刚下朝吧,辛苦辛苦,吃个糖葫芦甜甜心肺吧,这位爷要不要也来一串?”

    宋远知想了想,也给孙嘉俨拿了一串。结果一摸钱袋,糟糕,昨夜进宫压根就没带钱。

    孙嘉俨忙上前来接过糖葫芦,顺手把钱给付了。

    他随口说道:“云云也很爱吃糖葫芦,这家做的不错,我一会回来再要一串给她带回去,大叔你可得给我留着,钱我先付了,等会过来找你!”

    他说完才猛然想起来,若非他遇见了吴云云,又怎会有后来的张逸一案的爆发,又怎会有今日金殿上的唇枪舌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懊丧地闭紧了自己的嘴巴,甚至不敢去看宋远知的神色。

    宋远知敛了眉目,只专心抱着一根糖葫芦舔嘬着,一边转身往街道尽头的酒肆走去。

    她吃得很慢,像是在细细品味,以前她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或者说,她就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跟着玄止在一起生活的那些年,最大的好处就是,她从未有得不到的东西,因而也从未对什么东西有特别的执念。

    一根糖葫芦,也算执念吗?

    那糖甜丝丝冰凉凉的,含在口中旋即化了,继而流入咽喉、食道、直至胃部。

    到达他们过去常去的“莫归”酒肆时,宋远知手中的杆子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淡红色的透明糖块还干结在上面,她愣愣地看着,突然站住了。

    孙嘉俨非常识相地,将自己手中那根递了过去:“先生若是喜欢,我再去买几根?”

    她摇了摇头,接过了新的糖葫芦,小小地咬了一口:“不用了。”然后衣袂一闪,她便进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