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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如能远知

    赵锡梁自幼聪慧过人,很早便有声名在外,成年后更是精明强干、足智多谋,虽时有人讥其浪荡不驯,不守礼法,可还从来没有人骂过他蠢,更别说是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了。

    他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你是说,权弟……会背叛朕?”

    有那么一瞬间,宋远知是真的想直接点头算了。但她说了,他就会信吗?夫妻和兄弟,哪个更亲,她望着他怒火灼烧的眼底,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赵锡梁闭着眼睛缓了一缓,敛了怒意,突地又笑起来:“听说,你在长陵城里刚刚声名鹊起的时候,言行确实是像个神的模样,听说你能通鬼神,能知生前身后事,不负你名姓。”

    远知远知,这个名字,岂不就是说,她能远知吗?

    赵锡梁扳过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看着她因为生气而面色潮红,眼中还有星光点点,问道:“那么,你算得到我们之间的这段缘分吗?”

    宋远知一怔,垂眸不答。

    “或者,你能算出,我们能相守到几时?”

    宋远知心中酸楚,历史上……历史上,根本没有她的名字,她就是一个强势闯入的不速之客,搅乱了所有的历史进程,所幸,一切并没有太多偏离,所幸,一切都是假的。

    你问她是否知道自己的结局,她哪里答得出来?

    “回答朕。”赵锡梁的声音越发低沉。

    “自古……卜算……不算己,这是规矩。”她声音细如蚊蚋,拿以前招摇撞骗的那一套说辞来糊弄他。

    赵锡梁哼了一声,续又问道:“那你说……权弟不可信,又有何凭据?”

    宋远知答不上来。

    “远知,这可不是你一向的行事做派。”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不论你说什么,朕总会信你的。”

    宋远知最后还是随着赵锡梁去见了新封王的荣亲王,就冲着他刚才那句话,她也不好再拒绝。

    荣亲王不光被重新封了王,更赐良田千顷,宅邸大小共四座,珠玉绢帛、金银玛瑙,林林总总不计其数,宠眷更胜从前。朝中有嗅觉敏锐的,已经察觉到了这一丝不寻常。

    但他本人看起来却是憔悴非常,被降爵幽禁的这些日子,他瘦削而病弱,听说因为误伤王叔,心中愧悔不安,有一段时间缠绵病榻,差点就随着他去了。

    “权弟,身体好些了吗?”赵锡梁见他仿佛一阵风就能被吹倒的模样,忙上前去扶他,口中懊悔不迭,“都是朕这个做兄长的不是,这些日子朝务繁忙,一时疏忽,竟没顾上去探望你。”

    赵锡权固执地要下跪行礼:“多谢陛下关心,臣弟已觉好多了。如今战乱频仍,陛下日理万机,臣弟心里都明白的,何况陛下已厚赐臣弟医药,臣弟才侥幸活了下来,岂有怪罪陛下之理?”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赵锡权才仿佛看到身后的宋远知,惶然又拜倒:“臣弟眼拙,给皇后娘娘请安!”

    向来兄弟叙话或是商议朝政,身边都不会有旁人在场,何况那还是个女人,赵锡权心里又开始打鼓。

    “陛下不日即要出征,那么这朝中事,是已经托给皇后娘娘了吗?听闻娘娘在南平的时候,就已经能熟练处理政务了,臣等必定会视娘娘如陛下亲临,唯娘娘马首是瞻!”赵锡权目光微闪,笑着说道。

    “不,皇后随朕出征。”赵锡梁摇摇头,说道,“权弟,朕想把朝务托付给你。”

    赵锡权其实心里早就猜到了,面上却还是故作惊讶,他勉强笑道:“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出入同行,这自然是好事,只是这朝务……臣弟以前也不过是个打下手的,向来插不上话,这样重大的事情,还请陛下三思。”

    “正因为如此,朕才想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赵锡梁放软了声音,温言道,“权弟,除了你,朕还相信谁呢?”

    言辞沉痛,听得赵锡权鼻梁一酸,他讷讷道:“四位王叔的事情……他们未必就有二心,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做了些许错事而已,陛下若是因了此等缘故而因噎废食,只怕……”

    赵锡梁脸色遽然转变,显见得不爱听这样的话,吓得赵锡权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臣弟……只是恐力有不逮,辜负陛下的重托。”闷了半晌,他才又幽幽地说道。

    赵锡梁捏了捏他日渐单薄的身板,纵使再有怒意也发泄不出来了,只是叹息道:“这样吧,朕让赵益平辅政,你若确实是有心无力,大可将那些劳心琐事统统丢给他,如此,你总可以答应了吧?”

    赵锡权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但也就是很快的一瞬,立刻被他掩盖了过去。他有些意外赵锡梁这样的举动,面上却还在笑:“如此……就多谢陛下体恤了,臣等定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死不死的。”赵锡梁又有些遗憾地说道,“若非你病成这个样子,朕真想带你也一起上战场,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创不世功勋,才对得起祖宗、亲友和自己。”

    “陛下勇猛无匹,当世无人能敌,臣弟只怕上了战场,拖了陛下的后腿,还是留守后方,静候陛下的佳音吧!”赵锡权显见得对战功也有着向往之情,只是权衡了一下去留的利弊,最终还是选择留下。

    这一出恩威并施,到此为止。

    赵锡梁留下他用膳,与他把酒言欢,一直谈到深夜,期间倒也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连坐在一旁的宋远知也有些动容,只是不知这一腔真情付了出去,对方却又收到了几分?

    半个月后,大军集结,赵锡梁堂而皇之地带着宋远知,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一路日夜兼程,不到一旬便已开赴珩江畔,彼时大雨已经停了,珩江水依然翻腾不息,水面高涨至河岸,虽已经将南平军打退,但怎么渡江依然是个问题。

    对岸人声喧哗,闹哄哄地一片,遣了不少探子上前查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赵锡梁想沿用宋远知之前渡江的那一个法子,却被宋远知制止了,她解释道:“用牛筋绳捆扎,遇水虽然会变得十分结实,但也不是绝无破法,若是他们瞅准了一个点攻击,难保不会有绳断船翻的可能。”

    “那如果换铁链呢?”赵锡梁问道。

    宋远知还是摇头:“如果南平在船上放火,铁索连舟,所有士兵都难逃此劫。最重要的是,此招已经用过,他们必然已有破解之法,无论怎样尝试都很冒险,我们不能冒险。”

    问了几次,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赵锡梁轻蔑地道:“你也太看得起那季建临了。”

    他心里明白,宋远知这是想拖延时间,大良晚一天渡江,南平就晚一天覆灭,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只得集结众将士,日夜讨论渡江之法。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行,那些不愿上车的,只会被抛下,而无法改变此行的终点,无论如何拖延,南平已经……离覆灭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