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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幸运儿

    吉蟒团队连续作战,先后到阳朔月亮山、昆明富民、新乡南太行万仙山举行活动。王雅格跟随大队人马见识了一个又一个攀岩场,见证一场又一场攀岩者的自我挑战,在这个苦累的过程中,她发现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她的身体里穿行,令她变得无畏,甚至正在逐渐释放困在她里面的高易惟。

    在掌声和欢呼声中,她不断审视自己,某个瞬间,她甚至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不应该恨高易惟,是她没有认清现实问题,或许高易惟的选择一向都是正确的,他敢于面对现实,当张德和马啸鸣将更多的报酬放到她的手中时,她才感悟到这一点,金钱果然比感情更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假如离开陈茵会令高易惟变得一无所有,甚至丧失男人的尊严,王雅格情愿自己从来没对陈茵说出真相。因此,她愿意以最虔诚的忏悔祝福彼此一路走好。

    忙碌的日子飞速逝去,转眼已到了最后一站。

    7月的南京火日炙人,酷热难当。

    抵达南京后,张德带领的整支团队在夫子庙附近的酒楼聚会。

    张德举杯祝酒:“各位亲爱的小伙伴,我们这支大队人马已经跑过5个地方,这里是最后一站,也是比较特殊的一站,由户外岩区转战室内攀岩馆,借着参加户外展的好时机,争取在全国户外界一炮打响,我们要让吉蟒成为所有攀岩发烧友钟爱的品牌,要冲出国门,红遍世界!”

    “干杯!”

    “干杯!”

    大家慷慨激昂,在杯觥交错之间,欢腾热闹的气氛比南京的气温更加炙热。

    张德突然留意到酒楼里的小舞台,兴致更高了,“雅格,stone,来一曲,我们要走到哪儿,唱到哪儿,唱到哪儿,红到哪儿!”

    Stone闻风而起,旋即摸出身旁的吉他,“好嘞!”

    王雅格微笑着跟随他走到人群当中。

    “各位亲爱的朋友,我们是森林乐队,户外品牌吉蟒旗下的乐队,我们想把一首写给户外的歌送给在座的每一位,希望大家在心累的时候,能够走向户外,亲近自然,放飞心情,找到一个全新的自己,超越自我!”

    Stone

    讲完,王雅格随后柔声说:“一首《悄悄》送给大家。”

    “好!”

    “哇!美爆了!”

    来自不同角落的欢呼声、口哨声如爆米花喷满整个酒楼。

    马啸鸣悠悠晃动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王雅格。一路追随,他得到的永远是她的婉拒和灿烂的笑容,但能够陪伴在她的左右,他已经感到很幸福。

    吉他缓缓收住尾音,余音绕梁,原本躁动的人们,此刻意犹未尽眼巴巴地望着他俩。王雅格对着Stone耳语一番,Stone默契地点点头。

    “在这里,我想将一首特别的歌献给亲爱的朋友们。”王雅格顿了顿,鼓起勇气说:“这不是写给户外的歌,但它同样是写给生命的歌。我曾经犯了两个无法弥补的错误,我的闺蜜患了绝症最后那段路,我没有陪她走下去,我也曾把我最爱的人推到寸步难行的境地,我是友谊和爱情的逃兵。但是,即使时光重来,依然会犯同样的错误,有时候越在乎,就错得越离谱,不知道大家是否与我同感。今天将最新创作的这首歌,《好好的》,送给每一份真挚的友谊和纯真的爱情,愿大家都好好的!”

    音乐悠然响起。王雅格握着麦克风,空灵清亮的歌声流淌而出,潺潺而诉。

    “谢谢那些亲吻,谢谢那些拥抱,谢谢那些悸动,谢谢那些情不自禁……”空气中弥漫

    着淡淡的伤感和感动,有人红了眼眶,有人拍掌应和。

    每一个人聆听着她的心声,却又仿佛聆听的是各自的心声。

    唱着,唱着,王雅格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滴落下来,歌声中却没有一丝哽咽,微笑的眼睛仿佛看到光亮的世界。“美丽画面定格在每一天,不管相隔有多遥远,也总感觉你在我的身边。现在以及将来,好好的,一定!”

    去年的这个时候,高易惟还是那个每天送她幸运星的亲密爱人,如今,他们却天各一方,永远没办法再见。

    难抑心中被撩拨的情感,大家纷纷随王雅格举起手,摇摆着自己的灵魂,异口同声跟着歌唱:“好好的,好好的,好好的,好好的……”

    唱到最后,人们眼里分明写着感慨。

    音乐是共鸣的,祝福也是共鸣的,掌声久久未能平息。

    很多时候,明明爱着,却只能孤单地拥抱自己,以此回味曾经温暖的爱与怀抱。

    张娜也跟他们一同出行,当王雅格回到她身旁时,她早已泪眼婆娑。

    谁也没有留意到马啸鸣偷偷别向身后的脸,他使劲闭上潮湿的眼睛。

    夜里,王雅格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又置身学生时代,走在操场上,陈文惠微笑着对她说,还不想离开学校,她喜欢他们的班集体。陈文惠的模样格外真实,真实到王雅格醒来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敢相信,陈文惠已经不在了。

    自从陈文惠去世后,她从未梦见过陈文惠,她认为这是因为陈文惠一直不肯原谅她当了逃兵,没想到,这回她竟然梦见了陈文惠。至于高易惟,她一开始总是天天梦到他,最近却只是隔三岔五才梦见他了。或许,这些改变,是因为她终于找到跟心中的他们和平相处的方式,她学会接纳心中有过他们,并且接纳充满疼痛的自己。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到,王雅格努力挥去心头的沉重,使劲唤醒身体深处的激情因子,忘情投入到决赛的热烈氛围中。她记起,在梦里那个熟悉的操场,那个年少的自己是雀跃的,无忧的,随时可能爆发无限的能量,她需要找回那样的自己。

    在此前五个赛点选拔出的30名攀岩选手,来自全国各地,可算国内攀岩顶级高手,他们整齐划一穿戴着吉蟒的装备,脚踏攀岩鞋,身穿红色攀岩服,背部别着参赛序号。

    与此前的比赛不同,决赛采用徒手登顶的形式进行。岩壁经过精心设计,形态和大小各异,难度系数非常高。比赛分三轮进行,每位选手有三次机会,每次可以选择不同难度的线路参赛,以难度最高的线路所用时间计成绩。

    选手们个个身怀绝技,身手不凡,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惊叹,笑称他们为蜘蛛侠。

    每轮比赛中间,森林乐队用音乐留住围观人群,人们手中的相机和手机,总是齐刷刷地从岩壁转移到乐队成员的身上。赞助商的刀旗照例作为乐队演出的舞台背景,顺利进入人们的镜头里。

    张德带领的团队策划的这场活动,不但声势浩大,而且以无可挑剔的姿态渐渐走向完美收官。当他走上小舞台为选手们颁奖时,工作人员在舞台两侧打出礼炮,“嘭嘭”几声,带出雷鸣般的掌声,选手们激动地互相拥抱。就在这一刻,《梦想自由》的歌声缓缓响起。

    “我梦想圆明园,我梦想西双版纳,我梦想撒哈拉,我梦想西双版纳……我想带你去远方,自由、自由翱翔,我想陪你流浪,无尽的、无尽的路。我想……我的梦想,噢……”

    高亢嘹亮的歌声将人们带入户外的美妙世界,直到歌声在凝固的空气中为赛事划上漂亮的句号,人们还没有从歌声中回过神。数秒后,有人吹响口哨,打破了所有人的遐想,场上才爆发出应有的热情,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爆炸后迸发出阵阵水花。

    王雅格转身拥抱乐手,张娜和张德、马啸鸣、Atwood、Beck涌向他们,大家彼此拥抱,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人生会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说不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这种相聚又会再现。王雅格内心交织着荣耀、惆怅,还有希望。

    “再次感谢各位发烧友的厚爱,感谢大家的真情付出!愿大家梦想成真,下次再会!”激情收场是主持人的任务,他没有因为激动而忘掉自己的本质工作。

    张德利用在南京的最后一晚,带领他的大部队观礼了秦淮河的繁荣。炫彩的灯光总会将王雅格推入如梦似幻的境地。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这里,宣称高易惟是她的老公。

    突然完成了一件看起来很了不起的事情,王雅格成为一名歌手,知名度在不断攀升,这令她如入玄幻之地。

    直到登上南京开往广州的动车,她依然没有挥去这种感觉。

    张娜坐在她的右边,凑到她的耳旁,小声说:“我离了!”

    “什么?真的?”王雅格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很快又收住了,她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

    张娜眉飞色舞地回答:“搞定了,全部搞定了,所以我才想跟你们出来跑一跑,算是庆祝大功告成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最近啊,你们太忙,我就没跟你们讲。手续办好了,房子也换了我的名字,孩子和车子也都归我,每个月拿一万块的生活费,够了。其他的,我才懒得想那么多,好好享受生活,多好!”张娜刻意表现得轻松。

    王雅格觉察出她眼里的恨意。是啊,即使不爱了,被伤害的心,总是免不了要刻着伤痕,除了恨,还有不甘心,这是钱财安抚不了的。但不管怎样,自始至终,张娜才是人生的大赢家,可进可退。不过维有办了离婚手续,跟那对男女再无瓜葛,一颗动荡的心才算安定下来。可怜的陈文惠就没有如此走运了,她用自己的命,给吴庆换来衣食无忧的得意人生。

    “你知道我忍了多久,明明是他的过错,我还要耐着性子好言相劝,让他对那个孩子负责任,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要哄着他,让他答应把房产给我,真是比登天还难!我本善良,非逼得我玩宫心计,一想起他们说的那些话,我就气得直打哆嗦。手续一办妥,我立即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出了口恶气,真爽!”张娜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尖酸刻薄起来,“至于他们两个,就让他们互相玩死对方吧!我等着那一天。”

    “千万不要去恨,你要真正从中走出来,日子才会真的好过,这是我最近学习的功课。”王雅格微笑地看着张娜。

    “不要恨,不要恨。”张娜喃喃自语,突然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你跟那位同学还是没有希望在一起吗?”

    “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提起他了。”王雅格确定自己一定看起来很从容,但也明白自己还没有完全痊愈。

    “对,既然他做不到离开那个家,你也不要跟他在一起。告诉别人,就更加没必要了,他待人那么好,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会认为他有出轨的心,反倒会认为你缠着他不放,在捏造事实,他老婆肯定也这么认为。他看起来家庭幸福美满,而你单身那么多年,不是你对他有企图,难道是他对你有企图?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王雅格轻轻点了点头。

    张德突然放下手机,轻声问:“你们就那样不了了之?你没想过用什么方法找到他,当面直截了当说清楚吗?”

    “去找他?我不想令他难堪。或许我并不爱他,如果我不爱他,只是因为不甘心,那就没有必要再给他造成困扰。当我充满恨意的时候,我想这是因为不甘心,而不是因为爱造成了恨。”

    张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德认真地看着王雅格。“能够如此认真审视自己到底爱不爱对方,这本身就是一种爱的表现。我觉得你还是需要一个面对面的确切答案,要么冰释前嫌,要么彻底被否定,这样对你是否彻底走出那段感情有帮助,毕竟太多年了,你陷得太深,只有彻底揭开伤疤,你才能好得更快,走向新生活。”

    “不了,不想再努力了,我担心越用力事情越糟糕,起码现在我没那么恨了,走出来的话,只有靠自己慢慢治愈自己。我想我大概五行缺男人。”讲到最后,王雅格调皮地耸耸肩。

    张德冲她的膝盖就是一巴掌。“胡说八道!这么多壮男放在你面前你不要,我,马啸鸣,你随便挑一个,要不挑个英国佬也行,全都免费赠送。”

    “去你的,又不是商品。”王雅格嗔怪地说。

    张娜夸张地白了张德一眼。“就是!”

    虽然王雅格说自己不想再努力,但张德的建议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这个声音每飞旋一圈,她都要吓出几道冷汗来。见高易惟,已经成为一件可怕的事情,他的低吼,他冷冷的眼神,通通可以杀死她。

    她不想再撞到枪口上了。

    可是,从南京回到广州的第二天,她却神差鬼使地走进西西大厦的电梯。

    她确定自己记得没错,是702。

    勇敢一点,大不了死得很难看,我不会反抗的。

    她双手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劲。

    假如高易惟真的有苦衷,她要勇敢救出他,假如他真的完全变了心,她就可以毫无遗憾地转身了。

    一步,两步,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脚步声还响。

    脚下绵软,而心跳如雷。

    走到703的时候,她已经汗流浃背。

    再往前走吧,再往前走吧!

    当她想拔腿逃跑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迫不及待地催促她。

    好吧,死就死吧!

    她豁出去地往前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702的窗户和大门终于呈现在她眼前。

    天哪!

    她暗叫起来。

    702室大门紧闭,透过玻璃窗放眼望去,一切清晰可见,房间内空无一物!

    走了,他走了!真的走了!

    王雅格不需要拔腿逃跑了,她永远不可能在西西大厦见到高易惟了。

    一步,两步,她比来的时候走得更慢。因为她的贪心,导致她又重新跟高易惟进行了一次诀别。已经伤筋动骨地痛了一回又一回,已经告诫过自己不可以再重蹈覆辙,可如今,她又将自己推到绝望的边缘。

    这是何苦呢?她问自己,接着却不可抑止地在心里狂喊:太想他了!太想他了!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要打开微信,搜索高易惟的手机号,看看他的微信账号,这是她的药。

    高易惟又修改过个性签名: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行字就像一罐毒药,看来他非赐她一死不可。

    她暗自“呵呵”笑了两声,绝望不断膨大,像个薄如蝉翼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这么说,他很满意没有她的日子咯!来的时候郑重其事,离开的时候却不打一声招呼,太薄情了!

    恨意汩汩而来,她忽然疾步走进电梯,电梯一层一层往下降落,她感觉自己也在一点一点坠落。当电梯“嗒”的一声停在一楼,她和高易惟的缘分也降为零点,她终于看清这一切。

    高易惟彻底走出了她的生命。

    她甚至认为,自从他跟别人结婚那天起,就已经彻底走出她的生命,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此后他们所有的幸福甜蜜,不过是用十倍的痛苦换来的烟花,终究是在盛放的同时就化成灰烬。高易惟喜欢同她一起享受爱情的甜蜜,却更需要扮演一个好爸爸的角色,一个好儿子的角色,甚至是一个好丈夫的角色,因为扮好那些角色令他心安,令他常常对自我价值进行肯定,而跟她在一起,却要承受良心的谴责。

    从他结婚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了没有结果,不,从他认识陈茵开始,他们就注定没有未来,因为陈茵不像她那样傻乎乎,不像她那样一无所求,陈茵早就为高易惟设定了人生轨迹,而她没有,她注定是要失去他的,因为对手是陈茵。好一个厉害的角色!王雅格深深叹服。

    她飞速闯回他们初次在一起的那一页,再一点一点翻阅每一次相聚,最后回到她逃离西西大厦的路上,接着到达标志着她失败人生的出租屋。太蠢了!踏上楼梯的时候,她咒骂了自己一声。

    王雅格烦躁地掏出钥匙,将门摔得乒乓作响,一股脑甩掉鞋子,瘫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的那一刻,她顿时泪如雨下。自从最后一次打电话给高易惟后,她很少这样肆意大哭了。

    哭吧,哭吧,总有一天会戒掉这一切。

    泪流成河也好,涕泗滂沱也好,嚎啕大哭也好。所有跟大哭有关系的词语在脑子里轮流蹦出来,她不清楚为何自己总是这样,能够学会像高易惟一样薄情岂不更好?

    在泪水的冲刷下,王雅格感觉内心比以往要轻松许多。她从口袋里摸出LOVE吊坠,暗暗叫苦:再也无法还给他了。

    当她感觉自己有勇气上西西大厦的时候,慌乱间带上了这个吊坠,结果它还是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再也无法还给他了。

    突然,她否定了刚才所有的痛苦。高易惟的离开,难道不正说明他一开始便是因她而来吗?想要跟她共同生活,所以选择在她住处周围工作,若不是如此,他根本不需要每天跑那么远的路程,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里重新摸爬滚打,那有多么辛苦!而后来受形势所迫,他们不再见面,所以他离开了,因为见不到她,所以留在这里工作变得毫无意义。她应该如此看待高易惟的离开,高易惟是深爱她的啊!若他不是深深爱着她,她又怎么会深深爱着他呢?

    王雅格终于确认他们还深爱着彼此,但他们确实不能在一起了,若继续艰难地走下去,必定会给彼此带来更深的伤害,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连突然的分开都涵括在内。爱情不必靠名分和孩子,甚至财产来证明,彼此深深相爱便是最大的获得。他们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这就是他们共同的财富,不可分割,并且永远不会失去。

    心情洗刷得焕然一新,王雅格感觉所有的疼痛都已经离她远去,她是一个幸运儿,经过过去长期一点一点向上攀登的艰辛,如今站在人生的巅峰,她应该骄傲,但不能走得太快,她还没有办法走得太快。或许,她还欠过去一个告别仪式。看着手中的LOVE金坠子,她大概清楚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