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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本诗经

    走入精致科技大楼,逛到研发区,在过道处,高文翔定足于一个工位前。他倚着隔断,叉起腿,敲了敲下巴:“此人有点意思。偏女性化,有受虐倾向,和你那里管行政的也也有点神似。”

    得得临走前顺手帮卢星浩归置了一下办公桌,并将她养到频临绝迹的植物摆到了卢星浩的桌子上,寄希望它们能在小太阳卢星浩的照耀下绝处逢生。还顺便把收下这位徒弟后的心愿——跪求紧箍咒一顶——输入到了卢星浩电脑的屏保里。

    没曾想,就这些,会让高文翔得出如此结论。

    辰安瞟了一眼桌上大敞着口的书包,说:“一个连自己书包都不整理的人,桌面却这么整洁,确实蹊跷。不过,分析人物性格的烂游戏,高文翔你自己慢慢玩吧,我就不奉陪了。”说完迈步走开。

    “喂,方大情种,你急什么呀?你是在找什么吗?”高文翔明知故问。

    辰安停下脚步,回身瞪了高文翔一眼。高文翔立即认怂:“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辰安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见辰安走远,高文翔上前用指尖拉开桌上的书包,探头向内看去。

    书包里全是没盖帽的钢笔,横七竖八地插在各个角落,流出的墨水把内胆染成了大花脸。书包的内壁上还凌乱无序地贴着各式各样的名片,就如同街边墙上的小广告……总之,乱得一塌糊涂,与整洁的桌面完全不搭。

    如此强烈的反差,愈发激起了高文翔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他伸手翻开面前的书包,检查了起来。

    当他看到包内的商标时,他的好奇极速转为了震撼:“方老弟,快过来,这人没准儿大有来头。他的书包是高定款,我见都没见过。刚刚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这包寻常人根本买不起,也买不到。”

    辰安步子顿然一止,一股闷气顶到喉头。

    如此稀有的书包,必属卢星浩。他常与卢氏打交道,自然对卢星浩有所了解。

    只是卢星浩刚搬到新项目,名牌还没赶制好,所以刚刚路过时,辰安没发现那是卢星浩的座位。

    辰安折回来,往卢星浩的座位后面走了几步。

    果然,在拐角处看到了赵得得的名牌。

    难怪他刚刚没寻见得得的工位,原来得得的工位如此隐蔽……可是,得得为什么要帮卢星浩整理桌子?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适才为何那么亲密?

    辰安狠狠抓住桌沿,用力坐了下来。“高文翔,你先回吧。”

    高文翔侧身瞅了瞅辰安,斜嘴说:“方老弟,常回头的人不仅跑不快,还容易摔倒。如果再让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那更是蠢上加蠢。”

    可如若终点已是穷途末路,那回头和跌倒便成了他仅存的乐趣。辰安抿紧唇,朝高文翔扬了扬下巴。

    高文翔知趣地下了楼。

    扶正得得的本子,辰安一笔一画地临摹着上面的字。

    从前他怎么不知道她的顿笔是如此刚硬那?

    那个爱笑盈盈揉着鼻子说自己脑袋不灵光的女孩,为何总有一些不为他所知的小性子……

    辰安边回忆边拉开了得得的抽屉。

    抽屉里面存着一本《诗经》,辰安拿出书,抽去书中被磨花了的书签,翻到书签驻留的那一页。

    那句诗,醒目的印入眼帘。

    辰安周身忽地一暖,而后隐隐察觉到他心底的某些东西在动摇。

    上一次接触这句诗,还是五年前。

    那次他因出差与得得分开了数日。一从外地回来,他就哈欠连连地驱车去见她,虽然累得只剩合眼之力。

    “得得,你在干什么?在家吗?我车再有十分钟就到。”辰安调了调蓝牙耳机,预备迎接最能令他解乏的声音。

    “我在家。正在读《诗经》。”得得捧着书窝在沙发里,想了想又说:“呃……我爸说我活得太糙,典型的有知识没文化。他怕我没人要,逼着我从头开始熏陶。苦呀。”

    “你下来,我有礼物给你。”

    “得令。”

    得得拎起包,飞奔到电梯口。不料电梯出了故障,停运了。

    她连忙转回家,在门前踢去高跟鞋,扯出一双旅游鞋套了上,然后扶着栏杆的转弯处,以手为原点,绕着楼梯跑了起来。凭借臂上的离心力,她越跑越快,几乎一瞬间就跑到了楼底。

    “辰安——怎么办?”得得站在大桥下,愁眉苦脸地说:“刚刚桥上出了事故,现在封桥了。”

    柳叶湖狭长,大桥是南北两岸唯一的直通路。绕路的话,少说要一两小时。

    辰安在对岸下了车,对着电话说:“得得,能隔湖远远地看看你,跟你聊聊天,我心满意足。”

    可是沿湖公路上又是行人又是树的,辰安能辩出哪个是她吗?得得细思一瞬,然后掏出包里最艳的口红,在唇上涂了好几层。

    因没带化妆镜,又急,不免涂到了唇外。

    顶着小丑般的大红唇,得得踮起脚挥手大喊:“辰安辰安,你能看到我了吗?”

    对于得得这种异于常人的脑结构,辰安常常痛恨至极,但更常常乐在其中。他嫌弃她说:“赵得得,你正常点,全对岸的人都在看你!”

    “……”

    见她蔫了,他又哄她说,“他们看你不外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辰安!”得得拧着身子说:“人家都读到‘士如归妻,迨冰未泮’了。”

    哦,原来某人是恨嫁了,在暗示他。辰安攥紧手中的项链,温情地说:“等湖水结了冰,我就踏冰过去娶你。”

    他从不向她承诺什么,说出口的便是决定。

    “辰安,”得得脚尖对在一块,双肩似含羞草般地缩着,“人家是真的刚好读到这句啦。”

    “得得,这很重要吗?”辰安不懂她为何非要再强调一遍这事儿。

    “……”得得无语,这男人也太不解风情啦。不过目的已达到,也就没必要再计较其他。“呃……辰安,作为商人,你一定要讲诚信哦。”

    说完得得闭上眼睛,迅速收了线,生怕辰安突然变卦。

    看着对岸,辰安摇头笑了笑。

    转眼便入了冬,劲风日复一日地徙倚在湖上,但吹了整个冬日,却没吹固湖面。

    季节交替时分,一场游兴的大雪刹时急来,冰紧了湖面。可辰安还未及踏上,偷幸而至的春日就融了他的路。

    冰泮未迨涉,安得在一方?

    钟明秋催回的电话如期而至,高文翔坐在车里,向楼上望了望,“老婆,方大情种还在‘忆苦思甜’。你先睡吧,他那个样子开车我实在不放心。”

    “得得害人不浅啊。没事,我等你。”

    钟明秋放下电话,够过刚入手的护肤套装,给瓶瓶罐罐开了封。

    一阵涂涂抹抹、拍拍打打过后,她开始纠结要不要遵守承诺——等高文翔回家。

    不早点休息,很影响护肤品吸收的!

    钟明秋在睡美容觉和等老公回家两件事上徘徊了会儿,最终决定闭上眼睛等,睡不睡着看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