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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第26封信--诀别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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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开上官秋雪跳动的QQ头像。

    “庄老师,你好,你QQ挂得像永不落的太阳,随时都在啊。”

    “日不落帝国也有没落的一天,永不落不符合阴阳相生的中国文化。”只要电脑开着,我确实有把QQ挂着的习惯,哪怕是不聊天。

    “恐怕不是阴阳相生,我感觉你的生活作息是阴阳颠倒哦。”上官秋雪估计是从我每一次给她写的邮件都是深更半夜这一点推测的。

    “嘿嘿,承让承让,姑娘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是来催更了!”

    看到上官秋雪这么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我开始给她讲小雪的故事以来,不论中间我断了多长时间,她都没在QQ上催过我,顶多在邮件里提一下,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我问,她紧接着就又发来消息了。

    “庄老师,你在最关键时刻结束了上一封邮件的故事,我特别想知道年后小雪为什么就永远消失了。左等右等不见你写年后的事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写,就卡住了。”我如实回答。

    “那就实事求是记录吧!”

    “好,今晚给你写第二十六封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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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秋雪:

    你好!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就像再过若干年后,我仍然会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一样。

    那天我怀着喜悦的心情去找在县一高复读的小雪,毕竟这是在短短十几天前做好的约定。

    有时候一个人命运的改变根本不需要太长时间。也许刚才你还在欢天喜地,转眼就愁眉苦脸,昨天你们还爱的卿卿我我,早上起来就反目成仇。出门还健康活泼,回家也许就残废终生。

    那天迎接我的是一封信,一封用红色笔写的一封信。

    就连这封信都是在焦急不安中等到的,我在校门口问了无数个熟人同学,都说小雪就在宿舍呢。我的话也传到了,小雪也知道我在校门口等她,但是就迟迟没有出来。

    我站在寒冷的校门口望着小雪宿舍的方向足足等了有两个小时,突然有个我不认识的同学递给我一封信。

    庄:

    我承认这的确不是巧合。我想你早就应该知道我在做什么,为什么你总不肯接受我已经变了的事实?我觉得这并不是很难理解,毕竟谁都会走向成熟。当然这并不是说我现在变的成熟了。

    我看过那些写给你的信,我想大概你就是因为这而不肯信我说的话了吧。所以我把它们都给烧了,包括你写给我的信和那个本子。我知道你会生气,而我也不会傻到当面去面对你的怒火,所以我躲开了。我感觉让你因我过去说的话而束缚住你自己对你而言很不公平,而你因此而不肯接受我的现在对我也有失公平,所以我希望你别太介意。

    我想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之见没有任何誓言与承诺。我知道我的记性不好,说过的话总会忘记。但我相信我决对不会给你任何承诺,因为这是我的原则。我记得是你说等我许多年,我才答应的,这算什么?誓言吗?如果是,那么请你收回,我不给人承诺也很少接受别人的承诺,在我看来它只是我们对未来的打算而已。没想到,在这一点上我们的认识竟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我不想同你见面,也不喜欢你来找我,别再问我为什么,我的理由在你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我不想跟你吵架,只想安静地学习,生活。你知道我一直对这种关系都不是绝对的认可。我已经很努力地去适应了,不要再逼我,我的感受无法向你说,第一是说不出,第二是说出来你也未必明白。这大概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吧!我希望你能理解,但不愿看到你的迁就,也不想委屈我自己。

    你太小瞧我的话在父母面前的份量了。我坦白地和妈说我没她想的那种关系,妈很相信。让我意外的是她认为的那个人并不是你,这让我更安心。你说别人早就认为你和我是这种关系了。别人怎么想我无权干涉,但我也决不会因此便和你堂而皇之地走在任何地方。我不想落人口实,你知不知道,所以我不想跟你见面。

    我承认我对你的感情不及你说的十分之一,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所以你若碰到对你很用心的女孩,我乐意让贤。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失去追求其他女孩的机会。如果我们分手,我只想很抱歉地说你在我不适合恋爱的季节里出现。如果你有信心等下去。那你恐怕就得拿出耐性打定两、三年内见不到我的心理准备了。

    我言尽此处,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祝一路顺风。

    2001.2.8

    我发誓,这封信我当时只读了一遍。

    就是在那一遍的瞬间,忧伤,不,是委屈,像一把刀子,对,就是那种钝钝的刀子划过我的胸腔,我确定,绝对不是心脏的地方,也不是疼痛,而是一堆血涌堵到胸腔的那种闷,闷得无所适从,气喘嘘嘘,像干涸的鱼面临的那种缺氧,血涌堵到了头上。

    堵得慌!

    我长大嘴巴呼吸,想尽可能多地接收到空气中寒冷的稀薄氧气。

    这封信当时虽然我只看了一遍,可是在以后的岁月里,我看了无数遍,仔细研究每一个字句,希望从中找到感情的蛛丝马迹,每读一遍都令我悲痛欲绝。

    那怕是事隔五年后的现在,我从新把这封信输入电脑的过程中,依旧气血翻涌,情难自禁。

    别说五年了,我相信哪怕是二十年后也依旧如此,我说过,小雪是我生命里的劫数。既然是劫数很多东西无法用理性去衡量,更无法控制。就像李宗盛《鬼迷心窍》的歌里唱的: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后来,不止一个朋友问我和小雪分开的原因。我都滔滔不绝,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感性的、理性的理由和分析,遗撼的是没有一个结果令我自己能接受和相信。

    2001年初春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县一高门前部分先融化的雪水从门口路上流过,混合着黑浊的路面,肮脏地沾染到每个人进出校门的鞋上。寒冷从残雪中逼向空气每一个角落,我深深地望向校内类似宿舍的建筑,不知道小雪是否也躲在某个建筑的窗户里在偷偷地望向我。

    这个望向校内看到的画面也从此在我脑子里定格,再也挥之不去。

    后来,当时20岁的我独自一个人回到我和小雪的母校二高,跑到学校的篮球场上,加入一个不认识的人群中打篮球,拼命奔跑,跳跃,投篮,呼喊。不让自己停下来有任何机会去想关于小雪的事情,我把自己折腾得大汗淋淋,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眼冒金星。

    在残雪融化的寒风中,劳累虚脱的我脱掉了所有上衣,光着脊梁四仰八叉地坐在操场上,汗流浃背,目光呆滞,我看见我身上冉冉升起白色的气体,在寒冷的北风里起舞,然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操场上的喧哗我充耳不闻,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我想一定有人在笑话我这个大傻逼。

    别了,我熟悉的操场,别了,我熟悉的教学楼,别了,我熟悉的宿舍,现在我才觉得是在做高中毕业的告白。

    裹着一身臭汗,饭也没吃,我躲进火车站旁破烂小旅馆的床上,打算就此睡去。

    驶往西安的火车凌晨才开始启动,计划小雪送我踏上站台的甜蜜,此刻瞬间变成了燥热,绝望。我不敢睁着眼睛让自己清醒地回忆关于小雪的一切,那时候还没学会借酒麻醉自己,我只好闭上眼睛,希望让自己快点睡去,闭上自己的眼睛本以为就可以逃脱一切,可是闭眼后的世界,和小雪在一起的场景画面像失控了的电影投放一般铺天盖地,汹涌而至,唰唰的画面似乎夏天夜空里停不下来的一道道闪电在我脑海里呼啸袭来,不但没有结束的趋势,反而越聚越多,最终将我淹没。

    淹没我----所有的神经。

    我双手抱头,极力控制情绪,幻想这翻动的画面能突然停顿,世界清静,可是一番折腾之后,我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内心极度抓狂,扭曲,彷佛在电影院里看了恐怖片回到家后一闭眼全是魔鬼,虽然我的片段里不是魔鬼,都是小雪,可是关于小雪的一切画面,现在就像刀子一样向我扎来,最终我在这软弱无力的抵抗中彻底崩溃,浑浑噩噩,头疼欲裂。

    奇怪的是,唯一感觉不到的就是伤心。

    我彷佛睡着了,我看到了小雪的微笑,看到了小雪的短发,看到了小雪的手,看到了小雪红红的嘴唇,看到了小雪拿本书向我走来,看到了小雪偷偷地踩我的鞋子,看到小雪的自行车上我和小雪穿过街道,看到小雪轻轻地靠在我的后背上,看到了小雪调皮地从我身边跑过,看到我拉着小雪趟过清清的河,看到小雪过来逗着我说:“你咋这么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