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待王拙文回座，红枫大师旋即应和了一首。那曲调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显欢跃，时显悲凉，层层叠叠，包罗万象。初赏时，如一幅山水画卷铺展眼前，浓墨淡彩，起伏绵密，让人浮想联翩；细品后，又似走入市井巷陌，世态炎凉，悲欢离合，冷暖自知，叫人回味无穷。

    一曲奏罢，四下皆是安静无语，忽地传来嘤嘤哭泣声，却是台下一位老妇被乐曲牵引，勾起伤心往事，最后竟号啕大哭起来。不多时，百姓之中多有低声抽泣以巾试泪者，纵是高高在上的观礼台上，亦有感慨喟叹之声传来。

    轩辕三位乐者还算镇定，王拙文与王伯轩听罢皆是点头赞许，而即将献艺的舒怀却依旧目光闪烁，心思难测。

    舒怀本是教坊的一名授师，吹奏芦笙虽谈不上拔尖，技艺倒还算娴熟，此人心思深沉，最好揣摸人心，蛰伏十余年，终于觅得良机，得到京城孙家赏识，声名鹊起。这孙家乃京都一大世家，数百年间出了十余位重臣能将，颇得朝廷眷顾。有了孙家这个倚仗，舒怀终得一展抱负，加之心思细密，知进善退，终成宫廷首席。

    舒怀虽说官场得意，但这些年来芦笙技艺却是无甚长进，确切地讲是还不如前，他醉心权术，整日里琢磨诸人诸事还忙不过来，哪有闲情逸致提升音律修为。

    此次红枫大师挑战轩辕乐师，他本不愿参与其中，丢了颜面事小，失了前程可大大的不妙，毕竟现今这个位子乃是多年苦心经营才换来的，哪能出半点差池？

    说来也是不遂人愿，那日朝堂之上皇帝陛下被红枫言语相激，无甚鸿图大志的心中忽地生出争强好胜的心思，将比试一事满口答应下来。之后，虽经大臣们一番操作，事情影响力淡化了许多，但毕竟涉及王朝颜面，故此也不敢怠慢。

    舒怀作为宫廷首席，参与了人选的拟议，以他圆滑手段自是将本尊抹了开去，提请审定的五位候选人中并无他的名字。哪知那日皇帝钦定人选时，有位老王爷正在御书房，他对舒怀平日里欺下谄上、打压才俊早有耳闻，便有意让其出丑，略施小计，那皇帝便将这首席拉进了名单。

    舒怀得知此事后，顿感不妙，立即开始四下活动。却不知那王爷是个老狐狸，早就摸清了这位首席的行事路数，让司礼监迅速将名单公之于众，使得长袖善舞的舒怀没了操作的时间和空间，无功而返。

    回到地坛比试现场。周尚书喊到舒怀名字时，后者还在思前想后，魂不守舍，周挺不得不提高嗓门又喊了一次，舒首席才如梦方醒，不禁浑身哆嗦了下。

    对着观礼台行过大礼之后，舒怀眉头微皱，犹豫片刻还是端起了芦笙。原本准备吹奏《秋别》，这是他较为拿手的曲子，但王拙文的《双鹂闹春》分明是哀伤多于喜悦，效果并不讨喜，特别是钰王殿下面带愠色，显然是不满意，而《秋别》本就是首忧伤的曲子，如此一来岂非又触逆鳞？

    此前，舒怀一直就在盘算这事儿，只是现在仍是举棋不定，暗道：不如换《百鸟朝凤》吧！听着也热闹些，只是许久未练有些生疏，若出了岔子怎么办？不行，还是按原定的曲目，但——钰王分明在气头上，再弄个悲悲戚戚的，岂非明知故犯，惹他老人家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