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老板娘阿娥吓得咣当一声，从椅子上跌坐在地上。她顾不上屁股痛，连滚带爬到跟前，带着哭腔惊恐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货怎么会没有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货丢了？快说啊！阿炳呢！阿炳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我们的货啊，老天爷，我们的货怎么就没了。”
阿娥的声音尖锐，就像一把钢制锅铲在铁锅上刮来刮去，刺耳得像一根根钢针飞扎进你的脑仁，让你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刺聋。
苏华良想说话，可张了好几次嘴，却怎么也插不上嘴。
老杨回过神来，对着阿娥凶神恶煞地吼道：“闭嘴啊！你个八婆！给我闭嘴！闭嘴！闭嘴！快闭嘴！八婆！你快闭嘴！”
一连串的吼声，就像一口破铜锣，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敲响，把苏华良和阿娥震得眼珠子都要散了。
阿娥闭上嘴，老杨一把抓住苏华良的胳膊，恶狠狠地喊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我们昨天中午就到了晚霞村，等着晚上接货就是。可是阿炳想讨好声哥，非要拉着我和阿权上船去帮忙。没法子，吃过晚饭，我们三人跟着上了一艘大飞，出了海...”
“到了十点多，声哥派人传下话，说今晚不简单，大家提高警惕，关掉所有的灯、对讲机、手机和BB机，不准抽烟...等到了快十二点，阿炳说他憋不住，非要抽根烟。开船的显哥骂了他一顿。”
“谁曾想，阿炳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抽起来，等到显哥发现，还在那里犟嘴，说能有什么事，都是声哥大惊小怪。抽烟加上吵架，我们第一个被缉私队发现了。阿炳看到缉私船围了过来，居然抢过方向盘，启动了大飞。”
“争抢中，阿炳把显哥打落下船。他又不会开船，胡乱瞎开，结果一头撞到运货的渔船上...我、阿权、阿炳还有其他人都掉落海里。我在黑暗里拼命地游，往岸上游。游的时候，我看到了阿权。他好像受伤了，没力气划水，我赶紧向他游了过去。”
“可是黑暗里，一会看到他，一会看不到他。等我游到那里时，阿权看不见了。那艘渔船也在迅速下沉，缉私船围着我们，到处追我们的大飞，甚至还开了枪。到处是船，到处是落水的人，到处是探照灯的光。到处是发动机的声音，到处是喊救命的声音，还有在头上乱响的枪声。”
“快天亮时，我被一艘缉私船救了，带回了岸上。到处都是警察，上千的警察，把晚霞村围得水泄不通。后来听说，运货的渔船沉了一艘，被抓了四艘...失踪了十几个人，捞起来三具尸体，其中就有阿权的。”
“上午，警察给我们录了口音，说是抓的人太多了，没地方关我们这些小喽啰。就把叫镇上开了几部面包车，把我们送了出来。手机也没有还给我们，我们也不敢耽误，叫司机开车一直往南鹏跑。”
老杨失魂落魄，嘴里喃喃地念道：“怎么可能？怎么会全部没了呢？还剩下一点点也好啊。”
阿娥先是傻了好一会，等稍微清醒过来，疯了一样抓住苏华良，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下水了吗？把货捞起来啊！你这个废物，老杨养你干什么！还不如养条狗。”
苏华良厌恶地推开老板娘阿娥的手。
他知道，自己跟老杨的缘分已尽！
自己才不会跟着已经完蛋的老杨和阿娥这对夫妇。
全部身家打了水漂不说，还死了一个伙计。阿权是他们的同乡，听说还带点亲戚关系。家里人肯定不会放过老杨夫妻俩，肯定要赔一大笔钱才肯罢休。
当年，苏华良刚到南鹏，流落街头，饿得奄奄一息时，被老杨出手相救。但是苏华良觉得，这两年多没日没夜地辛勤劳作，已经还了这份恩情。
自己跟老杨，两不相欠！
“冚家铲！阿炳是不是你的人？”一伙人冲了进来，揪住老杨的衣领问道。
“只是我们的同乡。不熟的，我们跟他不熟的。”老板娘阿娥哭喊道。
“不管你们什么关系，阿炳这个冚家铲都是你的伙计。声哥和镇哥递出话来，他们出十万元的花红，阿炳这个扑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来人恶狠狠地说道。
老杨、阿娥两口子坐在地上哭，哭天抢地，仿佛天塌下来一般。苏华良默默地看着，转身离去。
他像只无头苍蝇钻进华格电子市场旁边的街道上。
白天繁华的市场变得安静，周围的小吃摊、夜市变得热闹起来。
喝酒声、划拳声、吵闹声，在街道两边响起，就跟爆炒黄豆一样。又像过年的时候，老家小县城放鞭炮，只有喧闹，听不清人说话的声音。
苏华良踉踉跄跄地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
来来往往的人，在灯光里晃动着。多以年轻人为主，这些人穿着各色的背心、短袖和短裤，踢拉着拖鞋，露着各色各样的胳膊和腿，还有不同的纹身。
满嘴粗话，吐着烟圈，说着不着边际的豪言壮语，嘴角挂着不屑和傲然，对所有的一切充满了不屑一顾，仿佛明天自己就会成为华格电子市场的首富。
苏华良走过北海渔村，这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是喧闹的中心。
随着嚣杂的人声飘出的菜香味道，让苏华良突然发现，自己饿得不行了。忙碌了一晚上，又奔波了一天，从潮汕跑到南鹏，一天一夜，只吃了警察给的两个面包，肚子早就空空的。
可是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必须回宿舍拿到银行卡，去ATM取了钱，才能去买东西吃。
他忍不住裹了裹皱得像从垃圾箱里翻出来的外套，缩了缩脖子，加快步伐。
苏华良无意间抬起头，头顶上正好是北海渔村的二楼。透过临街落地窗户，看到富丽堂皇的包间里，一群满是朝气的年轻人向一个人敬酒。
这个人挺拔英俊，跟自己一样年轻，看上去十分眼熟。
记起来了，他就是出五千元，让自己业余时间在华格电子市场里收集数据的人。
有人倾家荡产，有人欢庆祝贺。
苏华良稍一迟疑，猛地转身，向北海渔村大门走去。可是看到进进出出的人群，投向自己嫌弃的目光，一时又收住了脚步。
苏华良再次抬起头，楼上灯火通明的包厢里，那人成了人群的中心，意气风发。所有举着的高脚玻璃杯，里面斟有红酒。每一个人都眉开眼笑，充满了对未来的自信。
自己站在楼下，孤冷落魄，仿佛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远处传来黄家驹沙哑又激荡的歌声。
“前路没法看得清，再有哪些挣扎与被迫。踏着灰色的轨迹，尽是深渊的水影。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苏华良转身离去，迎着夜风，向远处的黑暗走去。
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一个年轻男子从北海渔村追了出来。
“我叫夏志新，是刘生叫我来的。这是他的名片。刘生说，你明天有空可以去办公室里坐坐。”
苏华良接过名片，就着两边商铺酒楼明亮的灯光，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刘振华。”
“到底怎么回事？货怎么会没有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货丢了？快说啊！阿炳呢！阿炳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我们的货啊，老天爷，我们的货怎么就没了。”
阿娥的声音尖锐，就像一把钢制锅铲在铁锅上刮来刮去，刺耳得像一根根钢针飞扎进你的脑仁，让你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刺聋。
苏华良想说话，可张了好几次嘴，却怎么也插不上嘴。
老杨回过神来，对着阿娥凶神恶煞地吼道：“闭嘴啊！你个八婆！给我闭嘴！闭嘴！闭嘴！快闭嘴！八婆！你快闭嘴！”
一连串的吼声，就像一口破铜锣，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敲响，把苏华良和阿娥震得眼珠子都要散了。
阿娥闭上嘴，老杨一把抓住苏华良的胳膊，恶狠狠地喊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我们昨天中午就到了晚霞村，等着晚上接货就是。可是阿炳想讨好声哥，非要拉着我和阿权上船去帮忙。没法子，吃过晚饭，我们三人跟着上了一艘大飞，出了海...”
“到了十点多，声哥派人传下话，说今晚不简单，大家提高警惕，关掉所有的灯、对讲机、手机和BB机，不准抽烟...等到了快十二点，阿炳说他憋不住，非要抽根烟。开船的显哥骂了他一顿。”
“谁曾想，阿炳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抽起来，等到显哥发现，还在那里犟嘴，说能有什么事，都是声哥大惊小怪。抽烟加上吵架，我们第一个被缉私队发现了。阿炳看到缉私船围了过来，居然抢过方向盘，启动了大飞。”
“争抢中，阿炳把显哥打落下船。他又不会开船，胡乱瞎开，结果一头撞到运货的渔船上...我、阿权、阿炳还有其他人都掉落海里。我在黑暗里拼命地游，往岸上游。游的时候，我看到了阿权。他好像受伤了，没力气划水，我赶紧向他游了过去。”
“可是黑暗里，一会看到他，一会看不到他。等我游到那里时，阿权看不见了。那艘渔船也在迅速下沉，缉私船围着我们，到处追我们的大飞，甚至还开了枪。到处是船，到处是落水的人，到处是探照灯的光。到处是发动机的声音，到处是喊救命的声音，还有在头上乱响的枪声。”
“快天亮时，我被一艘缉私船救了，带回了岸上。到处都是警察，上千的警察，把晚霞村围得水泄不通。后来听说，运货的渔船沉了一艘，被抓了四艘...失踪了十几个人，捞起来三具尸体，其中就有阿权的。”
“上午，警察给我们录了口音，说是抓的人太多了，没地方关我们这些小喽啰。就把叫镇上开了几部面包车，把我们送了出来。手机也没有还给我们，我们也不敢耽误，叫司机开车一直往南鹏跑。”
老杨失魂落魄，嘴里喃喃地念道：“怎么可能？怎么会全部没了呢？还剩下一点点也好啊。”
阿娥先是傻了好一会，等稍微清醒过来，疯了一样抓住苏华良，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下水了吗？把货捞起来啊！你这个废物，老杨养你干什么！还不如养条狗。”
苏华良厌恶地推开老板娘阿娥的手。
他知道，自己跟老杨的缘分已尽！
自己才不会跟着已经完蛋的老杨和阿娥这对夫妇。
全部身家打了水漂不说，还死了一个伙计。阿权是他们的同乡，听说还带点亲戚关系。家里人肯定不会放过老杨夫妻俩，肯定要赔一大笔钱才肯罢休。
当年，苏华良刚到南鹏，流落街头，饿得奄奄一息时，被老杨出手相救。但是苏华良觉得，这两年多没日没夜地辛勤劳作，已经还了这份恩情。
自己跟老杨，两不相欠！
“冚家铲！阿炳是不是你的人？”一伙人冲了进来，揪住老杨的衣领问道。
“只是我们的同乡。不熟的，我们跟他不熟的。”老板娘阿娥哭喊道。
“不管你们什么关系，阿炳这个冚家铲都是你的伙计。声哥和镇哥递出话来，他们出十万元的花红，阿炳这个扑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来人恶狠狠地说道。
老杨、阿娥两口子坐在地上哭，哭天抢地，仿佛天塌下来一般。苏华良默默地看着，转身离去。
他像只无头苍蝇钻进华格电子市场旁边的街道上。
白天繁华的市场变得安静，周围的小吃摊、夜市变得热闹起来。
喝酒声、划拳声、吵闹声，在街道两边响起，就跟爆炒黄豆一样。又像过年的时候，老家小县城放鞭炮，只有喧闹，听不清人说话的声音。
苏华良踉踉跄跄地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
来来往往的人，在灯光里晃动着。多以年轻人为主，这些人穿着各色的背心、短袖和短裤，踢拉着拖鞋，露着各色各样的胳膊和腿，还有不同的纹身。
满嘴粗话，吐着烟圈，说着不着边际的豪言壮语，嘴角挂着不屑和傲然，对所有的一切充满了不屑一顾，仿佛明天自己就会成为华格电子市场的首富。
苏华良走过北海渔村，这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是喧闹的中心。
随着嚣杂的人声飘出的菜香味道，让苏华良突然发现，自己饿得不行了。忙碌了一晚上，又奔波了一天，从潮汕跑到南鹏，一天一夜，只吃了警察给的两个面包，肚子早就空空的。
可是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必须回宿舍拿到银行卡，去ATM取了钱，才能去买东西吃。
他忍不住裹了裹皱得像从垃圾箱里翻出来的外套，缩了缩脖子，加快步伐。
苏华良无意间抬起头，头顶上正好是北海渔村的二楼。透过临街落地窗户，看到富丽堂皇的包间里，一群满是朝气的年轻人向一个人敬酒。
这个人挺拔英俊，跟自己一样年轻，看上去十分眼熟。
记起来了，他就是出五千元，让自己业余时间在华格电子市场里收集数据的人。
有人倾家荡产，有人欢庆祝贺。
苏华良稍一迟疑，猛地转身，向北海渔村大门走去。可是看到进进出出的人群，投向自己嫌弃的目光，一时又收住了脚步。
苏华良再次抬起头，楼上灯火通明的包厢里，那人成了人群的中心，意气风发。所有举着的高脚玻璃杯，里面斟有红酒。每一个人都眉开眼笑，充满了对未来的自信。
自己站在楼下，孤冷落魄，仿佛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远处传来黄家驹沙哑又激荡的歌声。
“前路没法看得清，再有哪些挣扎与被迫。踏着灰色的轨迹，尽是深渊的水影。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苏华良转身离去，迎着夜风，向远处的黑暗走去。
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一个年轻男子从北海渔村追了出来。
“我叫夏志新，是刘生叫我来的。这是他的名片。刘生说，你明天有空可以去办公室里坐坐。”
苏华良接过名片，就着两边商铺酒楼明亮的灯光，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刘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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