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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不敢倘过那条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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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落。

    入冬时节小院枯树上结满寒霜,偶有冷风刮过,带起一朵又一朵的雪花向远方飘去。

    杨温情呆呆的坐在石桌旁,似在回想金林史此前大逆之言,忽觉有几分道理。

    不过,身为陛下家臣,逼迫陛下退位乃是大不忠之举,金林史自然不会这么做。所以这句话,如果抛开其他因素,是说给杨温情听的。

    影徒史自然懂,在金林史言及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他惭愧的望向杨温情,对金林史的话语有些厌恶。

    鸿帝庄惊鸿内改规制,外平蛮夷。

    外平蛮夷的那场后唐战役,便是鸿帝亲征所发动的。远比现在的商庆之战,规模还要庞大不少。

    只能说是现在。毕竟局势还没有打开,南商究竟调集了多少兵力与世家宗门又有多少子弟参战便不得而知了。

    自金林史先行一步后,已过去数时辰。杨温情几乎纹丝未动,也因此影徒史身上写满了担忧二字。

    如果他真明白金林史的意图。还会再叫他声叔叔么?

    他明明是想让温情为北庆未来牺牲罢了。

    朝廷纵然纷争再大,哪有什么人物敢对鸿帝下手。即使有诸如此类的想法,那也只能是想法。

    而杨温情不同,他不是朝廷之人,却和太子庄草木关系匪浅,有如亲兄弟。如果夺权,像鸿帝夺位称帝那般,他是要被杀头的!

    “你不必将金玉律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随口而言,陛下虽是老了,镇不住朝廷,但也绝未糊涂。”

    “我们此次齐动也是陛下亲谕,陛下他对局势还是很有分寸。”

    杨温情发丝被掀起,一脸呆怔的转头,不知有没有听见影徒史的话语。

    他抖落抖落衣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心中暗自思量,其实我只是想着想着睡着了……

    “不会。我知道怎么办。”

    就在昨日。

    庄草木将鸿帝庄惊鸿亲赐的狐,鹤,令以及镇国之剑庄氏,天虹的事情在信中与他说了个一清二楚。

    他还是对事情有些分寸的。

    “那就好。”

    影徒史点头,松了口气。

    “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保重,小子。”

    杨温情道了声好。出小院没多远的影徒史声音又传入他耳朵里。

    “可千万别死在西疆。”

    金林史与影徒史二人离开后,杨温情收起楚臣与轻霜二剑,与东御史也告了个别。

    他说他想会中原看看。

    于是他就去了。

    ……

    青山澹位于澹州,高峰入云,风景秀丽。山前有河水环绕,一派仙境气象。

    山前那条河名曰落云河。

    传说河水自天边云阙而来,有如九天银瀑倾泄而下,极为壮观。也因此与云间城佳酿落九天齐名。

    忽有一人驻足在河边,河水缓缓流淌,他望向落云河的那一边。

    落云河那边高山起伏,青翠缭绕,满是生机。

    那座山就是青山澹道观的山峰。

    “好久不见。”

    杨温情声音从岸边传向水底,对岸,山林间,似隔着万古岁月,日月星辰,格外沧桑。

    这声“好久不见”是对门若溪说的。门若溪说他没有家,是青山澹道观收留了他,所以青山澹道观以后就会是他的家。

    所以他死了,他也会回到青山澹道观,入土为安。

    他这人没有什么爱好,唯独对青山澹道观五个字格外敏感,张口就是,闭口脑海里想的也是。

    可惜他已经死了四年了。

    四年了啊,应当对着青山澹道观再说一声。

    ——好久不见。

    行人会以为他被眼前壮观的落云河迷住,久久矗立无法动弹。

    只有他知道,他不敢倘进这条河,不敢去面对门若溪。

    更不敢去面对门若溪的师父。——青山澹道观观主,高阳不悔。

    山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该面对的。

    ……

    “杨温情前来拜访。”

    守门弟子本对来历不明人剑拔弩张,可当他听到这个名字,踌躇片刻,收回了架势。

    “你当真是杨温情?”

    杨温情脸颊带着笑意,疑惑的点了点头。

    “请进吧。”

    正当杨温情不解想要问到为何不需要通报的时候,守门弟子推开道观外门,向他解释道:“观主有过交代,遇见姓杨名温情之人便可直接进入,无需通报。”

    观主高阳不悔对自己还真是“惦记”。

    他道了声“多谢”,随引路人走进院落。

    院落里有不少梨树结花,密密麻麻的花朵让人沉沦。一位中年男子手持水壶,正仔仔细细的浇花,很是认真,手法也极细腻,可以看出是长年种花浇花留下的手法。

    “若溪说他喜欢梨花,于是我这院子便种满了梨花。”

    中年男子声音传来,他认定这是观主高阳不悔。

    梨花。

    门若溪对他也有提起。

    “到了第二年啊……梨花开了,观里……却少了个人……”

    “……少了个赏花的人。”

    高阳不悔声音有些颤抖。

    梨花开了,看花的人却不在了。

    世间美事终是两难全。

    杨温情作揖,深情款款道:“我此来便是为了赎罪,求观主宽恕。”

    “也想来再看看他。”

    高阳不悔提起浇水壶,放到就近的木桌上。

    “四年了,也该来看看若溪了。”

    梨花开的茂盛,颜色各有,朵朵娇翠欲滴,惹人怜惜。

    杨温情从小道上一步一步跨过,步履沉重。他看着攀出栅栏的梨花枝条,柔软而刚毅,似有着门若溪的秉性。

    “像吧?我也觉得像。我甚至都觉得这些梨花就是死后的若溪。”

    高阳不悔沙哑道。

    “四年了你才来,若溪等了你好久。”

    门若溪没什么朋友。

    远在佛门的避尘算一个,山前开满的梨花算一个,杨温情算一个。

    他眼角湿润,脸庞化出一种别样的美感,有如美娇娘。

    “我来晚了。”

    高阳不悔正视眼前的杨温情,对门若溪感到欣慰。

    他下山没错。

    他交了个好朋友。

    “看过往的信笺,听说你是暮兄的弟子,我当时还多有庆幸。”

    高阳不悔苦涩的笑道。

    “他还说,你是天底下待他最好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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