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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宁镜】

    谢九送来碗饭时,宁镜正在小夭的房中调息,背负的长铗放在身侧。谢九见她闭目养神,放下吃食就不做打扰。等他走远,宁镜才从榻上下来,不由叹气。

    自从被他缠上,方圆十里必有巧遇,宁镜自然知道谢九意图不仅仅是自己,只是这人每每嘻嘻哈哈地冒出来,又说不清的麻烦。

    女孩儿的房间到底精致,虽无多饰品,四方细角都盛了满满的心思情愫。宁镜把手放在依窗摆放的案头上,瞥见夹在书册里的宣纸,便随手翻来看,前几页摘录了心法口诀,最后一张是个青年的画像,白衣飘飘,眉目温和。

    想来是那位简白。宁镜看了两眼,不自觉嘴角微扬。手指抚过小夭盛放耳饰的木雕小盒,暗忱着她的年纪,一时出神。

    “啪嗒。”一枚石子落在书案上,宁镜抬头望向窗外,连城正俯身蹲在窗外不远处的粗枝桠上望着自己,月光挂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扑闪着灵动的狡黠。

    顾宁放下书册,没有出声。

    连城笑了笑:“宁姑娘。”她指了指落下的画纸,“随意翻弄别人的东西,不大好。”

    宁镜莞尔,捡起画纸夹回书册里。“你还有何事?”

    “只是想你说的话。你是铸剑师,却为何双手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锻造的指茧?我还记得你不用剑,在山下酒馆里,你的长鞭险些破了我的相。”

    “自启渊反噬剑主,我们家就隐姓埋名不再锻剑。倒是你,”她轻身一跃,从窗口出来,“果真只是跟着柳诺北上看看?”

    连城笑道:“是他跟着我。”

    宁镜淡淡道:“我以为女娲一族只在南疆行走,不关心北地的事。”

    “普天之下,万民之众,都曾是女娲娘娘照拂的生灵。”她站起身,手中阖危在握。宁镜离她不远,那流转的剑气因而也将她拢在其中。

    宁镜秀眉微蹙。连城朗声道:“你的鞭子使得好,我从前没有见过。白日里不曾跟你真正交手,心里总失落落的,不然我们现在比试比试。”

    宁镜扫了她一眼并不作声,掉头转身。与此同时,剑尖点碎洒落的月色,呼啸而至。就在摩着耳畔的瞬间,凌厉的长鞭已卷上剑刃,二人顿觉手腕吃痛,同时各自后退一步。连城已跃至地面,得空笑道:“你别一脸的懒得搭理,明明也想和我动手嘛。”

    “欺人太甚。”宁镜挑眉之时,已全然不是一贯的清冷神情,在她忽然离地、跃窗直扑而来的时候,连城才惊觉这个不动声色的女子动时如雷惊空。

    连城一跃已后退去数仗,面前犹有炸裂的寒气弥留。那是宁镜的鞭尖划破的山雾,连城已神光焕发:“好呀好呀,以往小白和乌期老不出全力,总不痛快。”

    她人已没入身后树荫,洒了一地咯咯轻笑。这笑声在宁镜听自然格外刺耳。宁镜抿了朱唇,持鞭跃上,心中恹恹地转过一念:女娲一族的人向来淡然从容,缘何眼前这丫头这般扎眼?

    两人的身影极快地消失不见。柳诺站在墙后望向连城的方向,不一刻连她的声音也再听不到。自从南湘口与乌焯一战,连城的好斗之心如雨后春笋,蹿得极快,打架的事情总跃跃欲试。柳诺不懂武艺,也判断不出是连城胜过宁镜,还是宁镜强过连城些,心中隐隐的一丝担忧,顺着下颚爬上眉心。

    而那葛布相裹的长铗就放在床头,透过窗棂可见葛布一角。柳诺的心思落在屋内,再无暇顾及引开宁镜的连城。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方才慢步靠近。看了一会儿,一种莫名的心绪慢慢拢上心头,似一撮软绵无力的柳絮,在空无一物的沙地上凭空出现,溅起飞沙无数,稀稀落落的声响划破万籁寂静。

    柳诺走近了些,伸手去碰。猛然间那柳絮腾生千钧之势,霎时劈头盖脸地坠落。无数画面流转闪烁,曾经梦里的容颜笑貌,统统狰狞着砸在脸上。柳诺猛地后退撞在房柱上,大口喘气,因似是而非的熟悉与陌生浑身颤抖。

    “柳……诺?”

    柳诺屏住呼吸,确认自己听到了叫声。他四处环望,却什么也没看到。又静了小片刻,听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柳诺。”

    柳诺吸了一口气:“谁在哪儿?”

    那声音低沉,好像风摩挲了砂石。柳诺循声辨位,终于确认是从长铗葛布里发出的。这骇然让他忍不住退了两步,扶着房柱怔怔道:“剑会说话?剑……认得我?”

    那人没有接话,再无声响。柳诺心念流动,脑中翻索着读到过的关于剑与剑仙的种种故事,小心问道:“我曾听闻神剑锻铸时,铸剑师会注入灵力,灵力随剑而生,剑殇则亡,是为剑灵……莫非你是剑灵?”

    剑身却再无声响。

    他仔细瞧着粗布裹包,正要去解开一看,忽听人声靠近,便立即收回手。

    柳诺才转身,正与谢九迎面撞上。谢九呀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却见柳诺拧着眉一声不吭。谢九在他面前挥挥手,柳诺方回过神来。

    “谢大侠。”

    “你找阿宁做甚?”

    柳诺径自走出屋去:“我找连城。”

    谢九跟出来,忽有警觉,转身侧掠开去,柳诺一怔,只觉寒风凛冽,一道黑影扑面而来,他未来得及出声,谢九已将他拽离。宁镜倏然飘至跟前,疾步冲向屋内,未及回头,身后又是两道厉风呼啸紧追,割得后脊生寒。宁镜反手挥鞭,却听砰然一声脆响,长鞭与飞来的剑鞘凌空相撞,气势顿时大减。

    连城已追至身后,谢九跑出来捡起抛出的剑鞘,捧在手里一脸惆怅:“坏了坏了,这壳儿是我爹为我挑的,你可得陪我。”

    “还你。”宁镜捡起地上的两个果子,因恼连城偷袭,这一掷十足气势。

    连城避了开,对着出手捣乱的谢九横眉叉腰:“你不好端端地照看简白,在这里做甚?”

    谢九笑道:“夜里多小鬼,到处惹事生非,我来看看。”

    连城指着谢九眉心:“看这里看这里。”

    宁镜已进到里屋。连城转头冲窗口跳脚喊:“出来呀,怎么不打了?”

    顾宁懒洋洋地回头:“你打不过我。”

    谢九拦在连城跟前:“不用阿宁你出手,我来替你教训连城那丫头。”

    连城听了,两眼放光,撸起袖子:“好,我们打一架!”

    “女娲一族蛮不讲理,欺凌弱小,改明儿我就传遍南北。”

    “改明儿你还得呆在这山上,哪里也去不得。”

    “嘿嘿,小白毛可比你通情达理,断不会做强人为难的行径。可见青鸾峰仍要强过三溪灵谷好许。”

    连城眯起眼来,手摁着剑柄:“如意是如意,我亦是我,扯些有的没的就没趣了。”

    谢九大笑:“江湖立身,谁能真正孑然独立?你想要族门清誉,便少做些丢人的事情。”

    连城侧头道:“难怪你不肯说出身门派,想来从前做了不少丢人现眼的龌龊。”

    谢九“呸”了一声,转脸望向柳诺:“你不管管?”

    柳诺正看得有趣,抿嘴一笑。谢九龇牙咧嘴:“沆瀣一气。”

    宁镜想是真的头疼,透过窗户望来的目光冷冽:“你们去别处吵。”

    连城哼了一声:“我也睡这间。”

    宁镜从屋里出来,径自向屋外树下走去。走了两步回头扫了一眼三人,淡淡一笑。谢九掉在笑靥里,傻傻回笑。连城却觉得她未免太过目中无人,这等嚣张的气焰灼得她肺炸:“小女贼,别嚣张!”

    柳诺拉了拉她,低声道:“罢了。我们都在山上,别叫如意为难。”

    连城哼哼唧唧的进到里屋,柳诺随她入内。宁镜想来不会在此过夜,谢九也已走远。连城打量了一圈,见屋里整洁干净,倒有些不好意思睡,理了理衣服才坐到榻上,问向柳诺:“你可查看过那剑了么?”

    柳诺“唔”了一声,片刻道:“我觉得头疼,只在边上站了一会儿……没来得及解开包裹来细看。”

    “好嘛,我出生入死,全叫你白白浪费了。”

    柳诺揉了揉眉头,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为刨根问源走到此步,可如今这莫名的熟悉感觉着实却令我害怕,说不上来什么缘故。”

    连城看了看他:“是人都会害怕,牛鬼蛇神才无知无觉。你这茫然无措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柳诺不由笑了:“总之我落魄,无奈,困苦,在你眼里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不就是。”

    柳诺一向少眠,翌日醒来,天色还氤氲朦胧。如真如谢九所说,云浮渊的璞济枝有救命奇效,而与蜀山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柳诺长吸了口气,不敢再想,免得又是一场失望。

    ——若非连城死乞白赖要结伴同行,还会不会认识如意和谢九,遇见启渊剑,得知云浮渊?

    柳诺心里一跳。

    山中晨雾未消。他出门漫步,果然见如意端坐在简白门口打坐,也不知是不是一夜翻阅古籍,不曾休息。

    柳诺犹豫了片刻,慢步过去。如意衣衫单薄,在清晨的山雾间脆如纸片。情之一物,总不知缘起,泥足深陷方后悔莫及,柳诺微不可闻的叹息落在地上。

    如意觉察有人,睁眼看见柳诺,勉强笑了一笑:“柳先生,你起得真早。”

    柳诺道:“我与连城也没帮上什么忙,却在山上骚扰,真是惭愧。”

    “若非连城,恐怕我也不会与谢九相识。昨日我犯病时,也正是柳先生助我。说来也怪,你们在山上,我就觉得心安。”

    他说得诚恳,柳诺有些不好意思,更不愿陷在他悲悲切切的情绪中,转身就要离开。背后传来如意的叹息,脆弱易折,融在晨间山雾里,更加惨淡。

    柳诺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便问道:“昨日可查到些什么?”

    如意摇摇头:“师父的书册一向杂乱……兴许埋在别的字里行间,我今日再看看。”

    柳诺劝道:“既然隐闻,难有记载,也不必强求。何况谢九还在山上。”

    如意说道:“他说与不说,与我都是莫大恩情,如意感激不尽。师父说事在人为,无论如何我都要一试的。”

    柳诺觉得他单纯得有些可爱,大概是长在深山,受人庇护的缘故,忍不住有些好奇:“我从前听人说起青鸾峰的天河真人,总是溢美之词,说他仗义豪情,又为人谦和,很好相处。”

    如意想起亦师亦友的那个身影来,嘴角爬上来微微笑意:“是,师父人很好。我受他恩护教养,是我之幸。”

    柳诺在他身边坐下来:“他教出来的弟子也侠义心肠,是非分明,你如此,我想你师哥亦如此。简白知道是你失手伤人,错不在你。你苛责自己,于事无补,力所能及助他重修人身便是了。”

    如意低头道:“我明白。”

    柳诺略一顿,轻声问:“你是不是更怕小夭怪你?”

    如意默然。柳诺又道:“听她言语,是你带大她的。既有这份恩情,等她这堵气过去,也便没事了,仍是师徒情谊。”

    如意慘然一笑:“不会的,她不会原谅我了。小夭离经叛道,做事任凭心意,从小就是如此。”

    柳诺“哦”了一声,柔声道:“她能拜入你的门下,也一定是机缘巧合。”

    “或许吧。小夭五岁时,她父亲要卖了她给她哥哥换新娘,她便跑了出来,躲在山坳里几天几夜。我遇见她时,她奄奄一息,却倔强得很,说什么也不肯下山回家,非要跟我回青鸾居。后来我找到她父亲,带他上山来,小夭当着他的面跪在我跟前,要入我门下,宁可一辈子不下山,也再不认爹娘。那时师父和师哥都不在山上,我擅自做主,便应了她。”

    柳诺应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你与简白是妖,她却是人。”

    “……那时她很小的个儿,总粘着我。山里时雨有雷声,她怕了就躲进我的床上来。我打坐练功,她也在一旁学样子。”如意沉默了片刻,轻轻阖上眼。“再后来,师父和师哥回来了,她便喊师父师尊,师哥大师父,我变成了小师父。”

    柳诺的叹气在肚子里徘徊,觉得如意更多是在说与自己听,便由他沉在思绪里喃喃自语。

    “几时起,她却与我生分了?也是,师哥好玩,说话风趣,总能逗乐她。他们去深山里抓野兽,可以耍闹几天几夜。我只会天天催促她练功,也不会说笑话……小夭,自然是更喜欢亲近师哥些。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柳诺柔声道:“人非圣贤,妖也一样。喜怒哀乐,恩怨恨怼都是常情。你在意她,才会有情绪。”他不由自主一顿,缓缓道:“牛鬼蛇神才无知无觉。”

    如意的双手忽然握紧,几乎要掐出血来。他的声音跟着身体一起发颤:“柳先生,若我、若我不是无意呢?我都不知道、那时我是不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柳诺略吃了一惊,微微向前一挣:“如意!”

    如意匍匐在地,头埋在双臂间:“我失了神志,才出手致命,可我为何会失志?他是我的师哥啊,我们一起修炼,一道长大,他照顾我,对我很好,我竟下此重手……此前我一心想求人救命,无暇他顾,昨夜一整晚我回想那日,竟是不解,柳先生,是不是我、我——”

    “如意……”

    如意泣不成声:“我卑劣不堪,实在愧对师父的教养,实该让夭夭拿了我的命。”

    他俯首啜泣。柳诺缓缓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他慢慢问道:“你是怎么想的?”见如意不答,又问了一遍:“如意,你对小夭,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意茫然起身:“我……我喜欢她在我身边,还是从前一样跟我亲近。”

    “仅此而已?”

    如意咬着下唇,倏然松开,颓然道:“……我有违人伦,不堪人师,丢了师门颜面。”

    “我看夭夭对简白用情,却无你这般顾忌小心。你的弟子尚能直面心意,如意,你却不如她啊。”

    如意望向柳诺,一时失语。

    “感情一事,我不比你强些,也不知如何劝你,所谓看开或放下,都是无关痛痒的废话。只有几句,你姑且听之。你的用情,藏着掖着,不如坦坦荡荡地承认;承认了再想办法。若能说服自己,师徒二字,只是俗名,那么何尝不能跟简白争一争。我无缘得识尊师,然见你与你师哥,便觉得青鸾峰行事坦荡,不像扭捏之辈;若依然觉得世间礼法不可枉顾,人伦有别,长幼有序,便试着控制感情和行为,人比牲畜,不正强在这里?”

    如意渐渐平复下来,沉默良久,向柳诺抱拳道:“是。”

    柳诺淡淡道:“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情亦如此。如意,你本是妖,寿命绵长,数十年后回望今日,怕是笑话自己也不一定。”

    如意彼时尚不理解柳诺话中的意思,当下即已觉得自己可笑,摆正了颜色,又有些许脸红:“让你笑话了。”他抬眼看向柳诺,诚诚恳恳:“柳先生,谢谢你。”

    引来如意诉苦倾如雨下实非本意,柳诺觉得他大概一直自我困扰,难以排解,又担心害怕不敢让师父知道,所以自己伸手一拨,便散架了。他暗自叹息,又觉得正直如如意,着实难得,不免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此番同行,虽然另有所图,若真能帮到他些许,也与心少愧些。只是这旁人的感情迷阵,不便深入,也只能点到为止。

    然而连城显然更多情善感些,在厨房捧着包子不吃,心有戚戚。“可怜的如意。”

    柳诺淡笑:“你大不必为他怜惜,喜欢不喜欢都是他的选择,你这里长吁短叹,倒显得如意的用情不堪。”

    “谁不堪?”谢九在厨房外探头过来,看看连城,又看看柳诺,伸个懒腰走进来,围着炉灶打转,“闻到香味啦!”

    谢九正伸手,连城一把按住锅盖。谢九依着门柱,笑容通透,因身后的晨光笼罩,熏染了一层光晕,如在云端。“情之一物,各有各的妙法,无贵贱,无对错,只论心诚不诚——把包子递过来!”

    “你偷听。”

    “哈哈,小白毛那点心思,用得着偷听?”

    连城挑了两个鲜嫩肉包递过去,边微笑说道:“既然知道他这番心意,就当成全。”

    谢九道:“哎,命里灾星。我怎么就认识了你们几个?”

    连城颇有微词:“救死扶伤——”

    “罢了,”谢九摆摆手打断她,“有言在先。此行危险,后果自负。”他指了指柳诺,“你也同行?”

    柳诺略一颔首。谢九失笑道:“你个书生,也不惜命?”

    “书生也想开开眼界,谢大侠何必拦着人上进。”

    “我不拦你。你既有女娲一族守护,也轮不到我来操心呐。”

    连城吃吃笑道:“可惜了小九要操心的人,却毫不在意。一腔热情喂狗不如。”

    谢九瞪眼怒道:“好好说话,谁是狗!”说话间左右看了看,喃喃自语:“我给阿宁送饭去。”

    连城拦住他:“倒也不必了。一早如意下山去,她跟着一起去啦。”

    谢九的包子啪嗒掉在地上。连城拿了一个新的递给他,歪头道:“小九,等我们从云浮渊回来,你再续前缘不迟。”

    谢九眉头拧在一会儿,脸色铁青:“你懂得什么?她此刻不能走远——”

    连城疑声:“你真要小如意抓她回蜀山去?既然前去云浮渊凶险,她又不能在山上干等,自是要下山去的。”

    谢九的眼神亮剑一般,戳了连城几个窟窿,无意再吃,冲去简白处找小夭,闹着现在就要下山。小夭吓了一跳,正在拉扯,几人见如意背着食材回山,身后跟着一人,替如意拎了一些东西。紫衣衬着肌肤如雪,如有冰雪之姿,清冷而幽远。

    谢九转投见她,当即喜笑颜开:“阿宁!”向着她迎了两步,忽而又回头对连城道:“她身上有启渊,如意又怎么会任由她带走呢?小丫头,你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