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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女娲】

    “惟岳。”

    焉凰显然没有预料他的出现,是以当柳诺挡在惟昭身前时,他未来得及愤怒,只有些吃惊。

    “好啊。”焉凰缓缓笑起来,笑音砸在柳诺身上,令他呼吸一紧,想起来这个声音就是在青鸾峰上听到过的。那时不知如何唤醒了剑灵,自己与启渊的缘分早在当时就初现苗头。

    焉凰的愤怒随之席卷而至,铺天盖地。惟昭拉住柳诺:“你退开!”

    与此同时,一道红光凌然越空,撕开焉凰几乎癫狂的怒吼,在他双掌拍向惟昭之际,拦腰截断呼啸张狂的掌风剑影,剑鸣为止一顿。

    柳诺心里一跳:连城!

    她已在空中与焉凰招架一个来回,翻身落地,持剑跟前,仰面怒视剑灵,厉声长喝:“容你放肆胡来!”半空里两相交手,她几乎脱手丢了阂危,堪堪跃回地上。

    柳诺看得分明,正要出声,连城回头瞪了他一眼。柳诺于是拉着惟昭退了两步,低声道:“她是女娲一族的人……”

    “三溪灵谷?”惟昭一时诧异。

    离邕跃至连城身边,谢九与如意等也抢近身来,护在各自师父跟前。离邕笑道:“没看出来小姑娘有这样的修为,不过小心了,你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焉凰,此事由蜀山起,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焉凰冷笑:“寮皋岂非罪有应得?他何罪,落得这个下场?”

    离邕低下头来:“你要人偿命,用我的便罢。”

    焉凰道:“一起上吧。”他无意再言,说要杀人当真不再留一丝情面。连城原不知道神息剑灵一怒下有这般摧枯拉朽之势,才有些明白此前蜀山几人的担忧——若剑灵全力反抗,恐怕只落得身死道消。

    离邕一掌送出连城好远,同时以周身法术相抗。饶是焉凰被困百年,气息恢复十不存一,狂怒之下的全力一击还是让在场众人心脉巨震。

    惟昭喝道:“蜀山结界,别让他们离开——长纥带惟岳离开、无咎退下!”

    “胡闹!”柳诺拉住他。

    焉凰不再管独力难支的离邕,直面柳诺与惟昭。

    霎时天色骤暗,一瞬之后暗色风卷云涌而去,只留下透亮分明的天际与山岩。连城腾身而起,周身波光粼粼,萦绕红衣,血艳异常。在半空里化成一道冶艳夺目的红光,光尾摇曳,搅动着山体,使高山倾倒,大地震动为其呼和——那光尾,是一条巨大的蛇尾。

    柳诺脑中一片空白,如在云端。

    三溪灵谷里女娲神庙前的石像颔首微笑,神态旖旎,如降福祉,与连城弯着秀眉时的模样,何其相似。

    焉凰在狂风怒云中看清搅动的蛇尾,一动而风云巨变,一动而天地稳固。鳞光连片成银河,光芒里满是生的喜悦。他不竟错愕:“女娲?”

    女娲之力如波浪翻涌前进,世间生灵都在其照拂之下,连同焉凰的愤怒被一起裹挟进无际的怀抱中,也击碎了那纯粹的杀意,与蛇鳞一起洒落星星点点。焉凰几人只觉得心头一空,被霎时抽离了呼吸。

    蛇身人面的女子披发持剑,剑上逶迤的枝蔓在半空开枝散叶,盛放夺目璀璨的花朵,只听她道:“退下——”

    巫蘅已觉得身体虚浮,转眼见辛吾双目空洞,似乎魂魄飞离,低声对焉凰道:“女娲之力太强,对我们不利。”

    焉凰已恢复神志,面前那股力量虽然强大,但却不稳,未必能够长久。只是看到辛吾的情形,留在此地对峙恐怕也是两败俱伤。他已失去一人,不愿再让辛吾受害,脑中极快地转过几个念头,与巫蘅对视一眼,双方已知心意,在众人仍惊骇于女娲现身之际,倏然消失。

    也在此时,连城脱力一般从半空坠下,摔在地上没有动弹。她的蛇尾已然消失,恢复成成原来的模样。柳诺被这变身抽离了魂魄,茫然上前,却见她衣衫尽毁,一时呆在当场。清衍赶上来,脱下自己的外衫为她掩上,又叫来几个女弟子,齐力抱她离开。

    这番变动,远不及所料。四灵剩其三,净化之法失败,却引出多年不见得女娲一族。离邕和长纥安排紫宸等调息的同时,也搜山找寻焉凰等的下落。然而蜀山弟子遍寻山中角角落落,却没有找到消失的剑灵们。焉凰等在山上的时候超过他们每一个人,对蜀山的了解更在他们之上,离邕几人虽然心有顾虑,此刻也只能暂时作罢,只能让弟子不要随意走动,多加小心。

    紫宸、太巽和天河真人修为大损,恢复只怕要用上数十年时间。几人稍作调整,就要告辞。如今剑灵重现,如果放任人界恐怕引来大患。几人商议让弟子们下山协力搜寻剑灵痕迹,一旦有所发现,传信同道。

    惟昭道谢时,紫宸摆手道:“本为同道,分什么你我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要再说感激的话啦。”

    太巽笑道:“女娲现身可不常见,便是要我多十年的修为也未尝不可。修为嘛,有便有,无便无了。”

    这事牵动了惟昭心事,他勉强笑了笑,自有离邕送几人离开。他出了殿门要去寻柳诺,却在门口遇见等候的云天河。

    “我与柳兄多年未见,有些事要与他说,烦掌门带路。”

    柳诺守在连城门口。屋内有长纥正在查看。惟昭二人走近,惟昭见天河有话要单独说,便先进去看看。

    柳诺心思不在此处,敷衍地问好,却听云天河提到如意,这才得知当年带襁褓中的如意前往青鸾峰托云天河照顾的,正是自己。

    “我?”柳诺大吃一惊。

    云天河笑笑道:“你托我照顾的人,我照顾的还不错。”

    柳诺一时语塞,自己与如意的缘分竟在百年前就已经结下。“他是谁?我可曾告诉过你?”

    云天河“啊”了一声:“你果然什么也不记得了。哎,我如今告诉你的话,正好是昔年你告诉我的。他是蛇妖与人的孩子,因为出生血中有毒,他父亲抓了其他的初生儿替他换血,还偷了蜀山的火灵珠压抑毒性。你不要我告诉他身世,免得他愧疚难过,只希望他如如意意平安一生。”

    柳诺默然。云天河又道:“如今同你说这些,是要讨这个孩子。如意由我看着长大,如今你回来了,就不要带回去了罢?”

    柳诺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劳烦天河真人多年,感激还来不及。如意就是青鸾峰弟子,对你崇敬有加,便是我要带也带不走。”

    正说话,惟昭从中出来,对柳诺道:“她醒了。”

    连城仍有些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看见柳诺快步进来,叫道:“你没事啦!”

    长纥笑了笑起身,道:“我叫清衍再取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

    他出去后,柳诺坐到床边,见连城脸色透白,玻璃似的,问道:“你感觉如何?”

    “我……”连城吐了口气,“有些恍惚,才慢慢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柳诺道:“若是累,就再躺一会儿。”

    “蜀山如何了?那几个剑灵呢?”

    柳诺一笔带过,又道:“没什么要紧的。”

    连城自己也错愕,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喃喃道:“女娲、女娲……”

    柳诺小声问:“你曾说,三溪灵谷里只有言角是女娲一脉的真正传人?”

    连城点点头。

    柳诺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显然连城自己也觉得迷茫,问不出什么来。

    过了片刻,连城才道:“我那时候着急,生怕那剑灵伤到你,一着急不知怎么就……”言徵不许她乱跑,摁在谷里哪里也不许去,又对她百般呵护——连城吸了口气,思绪堵在一起,团成线球。

    “柳诺。”

    柳诺应了一声。

    连城轻声道:“如果我果真是女娲一脉,你会如何?”

    柳诺想了想,忽而一笑:“我便勤快一些,多去女娲庙里拜拜。”

    连城哈哈大笑:“怎么不拜现成的。”

    “怎么拜,对着拜?”

    连城咦了一声:“我为何要拜你?”

    柳诺转过头去。连城却未注意他一时的失态,只当晚霞映了他面庞。她喃喃嘟囔:“好气,明明只为了你的身世,怎么牵连到我呢。就不该跟你上山来,平白生出好多乱事。”

    柳诺回过头来:“女娲有什么不好?她美好强大,是照拂万民的神灵,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你一向敬仰着。”

    连城小声呢喃:“我怕我做不好。”

    柳诺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碎发,手指顺着发丝滑过耳根,冰冰凉凉地钻入连城心里,荡开一圈涟漪。柳诺道:“连城女侠侠肝义胆,有独抗恶灵之力,救民水火之心,与女娲上神相比,不遑多让。”

    连城盈盈笑道:“你我有言在先的,可不许骗我。”

    等紫宸等离山,已在傍晚时分。蜀山上紧张如旧,人人不敢松解。

    柳诺在永济殿中见到惟昭时,他气色极差。长纥、离邕与谢九也在,正商议之后的事宜。柳诺在旁坐了,静静地听着,又不免替惟昭担心。

    “我倒是想,”长纥转向柳诺,“若真能与女娲一族相交,有她们相助是为好事。”

    “不必牵扯其他人。”

    谢九从旁插嘴道:“我却觉得女娲族的人热情正义,不会袖手旁观。师父,这本事关人界,她们亦住在人间,同为生灵。”

    惟昭喝道:“不必。”

    谢九吓了一跳,连离邕长纥也吃了一惊。他难得有厉声说话的时候,此刻长眉微蹙,隐有不快。

    连城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惟昭掌门!”

    谢九站起身,将她迎到暖阁。连城神色已大好,见几人都在,冲着在座作了揖,道:“我来谢谢蜀山的丹药。”

    长纥笑道:“当是我们谢你才对。”

    连城拍了怕胸脯:“同为人间,说什么谢不谢的。”柳诺扫了一眼谢九,谢九抿嘴无声一笑。“本来嘛,就不该由你们独自揽着,明明可以共同出力,何必拒人千里呢?”

    谢九大声道:“姥姥说得是。”

    连城笑道:“长辈说话,你不要乱插嘴。”她转向惟昭,“我要回一趟家,特来辞别掌门。”

    柳诺站起身来,连城又道:“你们说话,本不好打扰,不过我想借一借柳、惟岳道长。与他说几句话就好。”

    惟昭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连城正要拉着柳诺出去,帘外传来淸徽的声音:“掌门、山下弟子来报,山脚有人闯结界,说是自三溪灵谷来——”

    惟昭倏然起身,离邕看了看他,道:“三溪灵谷?那便是……”他看向连城。连城闻言早吓了一跳。

    长纥道:“既然是三溪灵谷,自然要请。惟昭?”

    惟昭“唔”了一声。长纥便命弟子请来人进山。

    离邕叹道:“这可奇了,我们与女娲一族向来没有往来,他们登门来作甚?啊,连城姑娘,你莫不是你喊来的?”

    连城道:“按说我们不会离开南疆太远。我离开家有些时日啦,谷里的人并不知道我在哪里。”她隐隐有不好的念头,心里怦怦直跳。

    谢九看在眼里,戳了戳她,压着声音问:“来的是你什么人?怕成这样。”

    连城瞪了他一眼:“谁怕了?你师父师叔在这里,不要放肆。”

    谢九嘻嘻一笑,小声道:“那里都是我长辈,你又是我什么人了?”

    “我是你救命恩人,跪下磕头。”

    修道中人都听过南疆有三溪灵谷,是女娲后人隐匿之所。然而三溪灵谷避世不出,向来不与中原往来,连城登山之前,无人见过。

    柳诺看着飘然而至的人,仍与三溪灵谷时遇见的那般疏远模样,裙摆扫过砖石,留下清冷的香气。惟昭仍坐着未动。离邕只好代为相迎,对来人自报姓名,问道:“久闻三溪灵谷的名字,阁下是?”

    连城呼了一声:“师父!”

    柳诺对言徴拱手相拜:“言徵谷主。”他介绍了在座几人,用余光偷看连城。连城缩着脖子,已闪到他身后。柳诺不由抿嘴一笑。

    言徵看着缩头缩脑的连城,轻轻叹气。目光转过,落在惟昭身上。“你,又受伤了。”

    惟昭慢慢站起身,走了一步,又远远站住。

    这个“又”极其微妙,听得众人都是一愣,看看言徴又看看惟岳,转而面面相觑。

    惟昭缓缓道:“言徴姑娘,好久不见。”

    连城探出个脑袋,与柳诺相视一眼,抬眼时正对上言徴转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挪步出来:“师父,您怎么来啦。”

    言徴叹了口气:“连城,与我回去吧。”

    连城道:“我正要回去找你——我有好些话想要问你,你竟来了。”

    言徴淡淡道:“……我知道。”

    连城小声问:“您认识蜀山掌门?”

    言徴并未理会,只看着惟昭:“我的弟子打扰你啦,我要带她回去。”

    惟岳微微颔首。

    柳诺轻呼:“连城——”

    言徴看看柳诺秀眉微蹙:“我就猜到是你带走她,切莫再多言。”柳诺顿时语塞。

    连城满脸写着不情不愿,被言徴目光一扫,满腹牢骚吞了回去,恹恹地垂头相随。殿上人嘶了几声,又齐刷刷看向柳诺。柳诺脸色更挂不住,眼睁睁看着言徴拎着连城往外走去。

    忽而言徴身形一滞,转过身看向惟昭,曼声问道:“柳诤,你哥哥找到了么?”

    殿中鸦雀无声。柳诺觉得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大概需要几天细嚼慢咽。连城指了指柳诺:“师父你不知道,原来柳诺就是蜀山丢了百年的前掌门,正是惟昭道长的师弟。”她吟吟笑道,“你不让我离开,却原来自己跑了那么远,认识那么多人,好不公平。”

    言徴倏然跃起,在她冲至柳诺跟前时,惟昭亦已扑身而至,挡在她跟前。柳诺未来得及回神,就已被言徴的肃杀神色一惊。谢九随即跃到柳诺身侧,凛然按住剑柄。

    那杀意由言徴的眉心游走全身,殿中无风,她的衣袖兀自翻飞,寒气扑涌。言徴直指柳诺面门,盯着惟昭:“他是不是你哥哥?”

    惟昭抿嘴不语。

    言徴厉声问:“是不是?”

    惟昭道:“此事未有定论。”

    言徴转而看向柳诺,盯得他脊背发寒:“你还记不记得言角?”

    柳诺吸了口气:“……你亦知百年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你带走她,害她身死化作齑粉,也不过得你一句‘不记得了’。柳诺,如今你又带走连城,还想她与言角一样死不瞑目?”

    柳诺心里一空,听不见声音只觉得茫然,愣愣地看向连城。连城的脸色慢慢褪去,苍白如雪,怔怔不语。柳诺心里一堵,沙声道:“连城。”

    连城退了一步。

    言徴一字一顿问:“柳诤,你说过,一旦找到兄长便飞信相告。”

    惟昭低头拦在两人中间:“事发突然,又逢蜀山大事,未来得及告知。”

    “他活得好好的,可阿角再也不会回来了。”

    惟昭这才抬眼看她:“我师弟绝非无情之人,就中缘由,也要等他回复记忆。他既已回山,就仍是蜀山弟子,我身为掌门,不容弟子有失。”

    轻风拂过,门帘沙沙作响,窸窸窣窣地划过心尖。言徴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惟昭垂下眼来,终是长叹一声,对连城道:“我们走吧。”

    柳诺一挣,连城并不看他,低头跟着言徴快步离开,头也不回。

    下到山脚已近傍晚,天色微醺,一片湿漉漉的朦胧。因走得急迫,等站在山脚稍作歇息时,才发觉竟久未有过的出了一身汗,柳诺这才慢慢沉下心来,终于将这几日如珠子般一颗一颗串联起来。往南疆,到江南,出东海,登蜀山,连城笑靥盈盈,清脆如晨露,灿烂似星河,在身边有如花香萦绕。

    柳诺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去得一次,也去得第二次。他少有如此笃定的时候,又因这执拗的想法无端心生欢喜,好似在空茫茫雪山上终于看到冶艳的红花,知她所在,可以往她而去。

    而谢九似笑非笑地冒出来,生生打断他沉思:“嘿嘿,师叔走得这样着急,让我好找。”

    柳诺蹙眉道:“蜀山正需人手,你来做什么?”

    “那你还走?”

    柳诺一顿,没有接话。

    谢九叹了口气:“哎,我知道你的心意,师父和太师叔都让我跟着你,也好保护一二。”

    柳诺淡淡道:“我何须人照顾,阿九,你有更要紧的事,不必跟着我。”

    谢九耸了耸肩。

    柳诺心中一动,问:“你的伤?”

    谢九吸了吸鼻子,漫不经心道:“太师叔说我伤了心脉,难再有大成,能保住这条命就是不错了。”

    柳诺吃了一惊:“如此严重?”

    谢九淡淡地一哂:“不就是成不了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诺柔声道:“你潇洒自在,已经胜过神仙了。”

    谢九笑道:“虽然斩妖除魔我不行了,武艺还在,保你不受欺负不在话下。”

    柳诺亦笑道:“我武艺不行,可修为却在。你若胡作非为,我自当替你师父教训你。”

    “呵,要平辈相交的是你,端师门长辈架子的还是你。柳兄,你千变万化的,可别赖我不尊师重道。”

    被谢九一闹,柳诺轻松了好许。蜀山之事固然重大,他无心去管。明知有愧于惟昭,仍执意要下山。惟昭并未阻拦,长纥却担心他的身体,柳诺道:“百年都这般过来了,不差这一日两日。”

    他未曾想到分别来的如此突然和果决。原以为细说长流,不必言说的话,突然之间涌上心头,堵在喉咙里,争抢着要出来。有些话他必须与连城说明,是以当他急冲冲地下山后,才后悔该找个能御剑飞天的人才好。

    谢九来得正是时候。

    “你如今还能御剑飞行?”

    谢九笑道:“你心急如焚,我自当效力。哎,我也惦念着姥姥呢。不过,好师叔,大半夜不好飞行,我们明日一早,如何?”

    两人走了一路,找到不远的客栈里休息。柳诺本不富有,谢九更身无长物,只拼了一间下等房。趁着夜色,柳诺终于能将这几日的事慢慢整理。思来想去,最终只落在一个身影上,再不能思虑其他。

    ——等找到连城再说。柳诺沉沉地想,睡意爬上眼睑。昏昏沉沉时,却听有人轻轻敲门。

    柳诺顿时清醒过来,大喜着赶去开门。

    如意单衣长剑立在门口,对柳诺恭恭敬敬躬身而拜:“惟岳前辈。”

    柳诺愣了愣,谢九也爬下榻过来问:“是谁来……如意?”

    他身后的女子远望如月中聚雪,神情疏远。谢九大喜过望:“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