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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张家村之遇

    此长安一战后,侥幸逃跑的季良,李匡,上官夕不知走了多久,筋疲力竭的三人此时正躲在一棵树旁边休息,为躲避追捕,三人只得弃马而逃,来到这人烟稀少的树林,三人虽保住了性命,但却狼狈不已,身穿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加上长时间没有吃喝,口干舌燥,完全看不出这三人是之前的朝廷大官。

    疲倦不堪的三人靠在树边,希望借此休息一会,补充一点体力,正在打盹的李匡感受到旁边的上官夕不断打颤,便起身查看,只见上官夕满头大汗,右胸部位不断往外渗血,李匡忙叫起季良,二人一起将上官夕胸口衣服撕开,见其右胸口有道深深的刀痕,从自己的衣服上面撕下了一两块布给上官夕作了简单的包扎。

    季良不断拍打着上官夕的脸部,试图让上官夕清醒过来,李匡见上官夕意识逐渐模糊,遂对季良说道,“你且在此看着,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水。”

    李匡向北边树林深处走去,找了许久,也没看见水,正当李匡心灰意冷之际,忽听见不远处有樵夫砍柴的声音,李匡顺着声音寻了过来,果见一老人驮着腰正在奋力的砍柴,身旁放着一堆已经捆好的柴火,李匡礼貌的问道,“敢问老人家,这附近有没有水?”

    老人慢慢站直了身子,看着李匡,擦了擦额头的汗,回道,“水?这里没有水。”

    “那老人家你从何处来,附近可有居住的地方?”

    老人摸了摸鼻子,手指着东边道,“这倒有,东边有一个村子,叫张家村,你们倒是可以在那里取水喝。”

    李匡听完大喜,忙道,“不知老人家可否为我带路。”

    樵夫笑了笑,又弯下了腰,继续伐木,边忙边说,“我还有看些柴火卖点钱养活妻儿呢。”

    李匡摸了摸身上,并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又想到上官夕现在生死未卜,只得跑到那樵夫旁边,抢来斧子,那樵夫明显慌了,李匡手扶在那樵夫肩上,笑道,“老人家,你且坐在一旁休息,我来。”随后脱下了上衣,光着膀子,此刻的他虽没有喝到一滴水,但依然充满了干劲。

    那樵夫靠在一棵树边,看着李匡劳作的背影,有感而发,“小伙子,我儿子也和你差不多大,也如你一般壮硕,有时候他回家就会帮我砍些柴火与我一同进长安去卖。”

    “那你儿子现在在做什么?”李匡笑嘻嘻的问道。

    “几年前被征兵的带走了,现在在长安城中当兵。”

    “那你可知你儿子身处何营?位居何职?”

    那樵夫笑了笑,看着远处即将下山的太阳,慢悠悠地开口道,“东营!不过一小卒尔,不提也罢。”

    李匡听完这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手中的斧子也停了下来。以前的皇帝曾将自己的军队分为护国军与禁卫军,而护国军内又分为东,西,南,北四营,一般人只知禁卫军和两种,根本不知还有这四营,更巧的是,那樵夫的儿子所在的东营正是自己亲自统领的,自长安一战后所剩无几,此时的李匡瞬间意识道此人并不简单,随即警惕了起来,为了不让那樵夫怀疑,只得装傻道,“那你儿子……”

    没得李匡说完,那樵夫便快速说道,“死了,他死了,昨日城里那些当将军的派人送信说我儿已经战死了。”

    李匡瞬间感到愧疚无比,但也不好表现出来,正准备安慰一下那樵夫时,那樵夫先说道,“时候不早了,就这么柴火,够家里用了,我看你这么着急,一定有要事,我先带你去张家村吧,不远,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说罢,背起捆好的柴火起身要走。

    李匡许是愧疚,连忙卸下老人的柴火,自己背到了身上说,“老人家,我有求于您,还是我来吧。”又看向地下刚刚劈的柴火,问道,“这些怎么办?”

    “不要了,就这些吧。”

    “那岂不是白忙了?”

    樵夫笑道,“我不要,自有他人来此处伐木,看见这些不就可以少干一点吗?又怎么能是白忙活了?”

    李匡纳闷道,“无缘无故为何要将这些送于他人?”

    樵夫反问道,“那无缘无故我又为何要帮你?”

    李匡没有说话,樵夫也没追问,二人随即找到上官夕于季良一共前往张家村,路上,樵夫看了看上官夕的伤口道,“好在流血不多,我认得一人,此人早年学过医,应该可以治好此伤。”

    李匡感激的说道,“那就多谢老人家了。”

    樵夫又问,“我看你们三人服饰,想必不是普通人吧,是受了何等劫难,落得如此地步?”

    樵夫见李匡和季良为难,不愿回答,笑了笑道,“也罢,也罢,人都有自己难以开口的时候,不说也罢。”

    不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张家村,村里并不是李匡想的那样屋舍俨然,村民安居乐业,相反,整个村子只有五六户人家,挤在山脚下,房子都是老旧的茅草屋,也不见小孩胡闹,不见年轻人劳作,只见几位老年人坐在一起侃侃而谈。李匡见此心中感慨万千,只准备问樵夫时,那樵夫看了看李匡几人迷茫的表情,随后招呼着其中一位老人进屋,李匡明白樵夫的意思,并没有去问了。

    李匡和季良一同将上官夕扶于樵夫的屋内,进了屋内,令李匡震惊的是,屋内只有两张草席,一盏旧旧的油灯,一堆熄灭的篝火,在李匡震惊之余,樵夫让李匡把上官夕放到草席上,李匡这才回过了神,那樵夫又拿来了一些饼和两碗水递于季良二人,季良感激的接过后,狼吞虎咽了起来。

    很快,一位老人也进了屋,李匡望去,见老人满头白发,虽身穿一席布衣,但举止间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李匡心里知道这就是樵夫口中的医生,连忙作揖行礼道,“还望老人家救我这小兄弟一命。”

    那老人用一种极其和蔼的笑容看向李匡,随后道,“不必如此客气。”

    只见那老人盘腿坐在上官夕身边,拆开了先前包在胸口的布,从怀里掏出了几株草药,又从旁边拿来一个碗,捣碎之后,均匀涂抹在上官夕胸前。

    李匡看着那老人,瞬间感到一丝奇怪,明明自己没有提前给那老人受了何伤,樵夫也没告诉那老人,可偏偏他就知道上官夕受了刀伤,所带来的东西皆是治疗刀伤所用。

    李匡拿胳膊戳了戳季良,靠在季良耳边小声议论了起来。

    樵夫坐在边上许是感到无聊,便来到茅屋外,靠在一堵墙旁边坐了下来,李匡见樵夫出去了,便对季良说道,“我出去看看。”

    季良点了点头,李匡出了茅草屋,见樵夫靠在墙边,一条腿伸的老长,另一条腿弯曲着,一个胳臂便放在弯曲的腿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落日,李匡走了过来,紧挨着樵夫坐了下来,那樵夫见李匡过来后,开口道,“想问什么问什么吧,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

    李匡转头看向樵夫道,“我想知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那樵夫依然看向远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是二十一年前,正阳十三年春,那是的皇帝还是刘祁,齐国也没有如这般平和,战乱四起,内有诸侯作乱,外有强国犯境,刘祁奋战十年多,才平定四方诸侯,那时的人们都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十年的内战将全国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部消耗殆尽,北方金国趁此时机大军犯境,刘祁自知不敌,为了求和,割让晋阳与蓟城,并且迎娶当时金帝扶青其母亲姐姐之女也就是现在的太后邓姬,为了讨好邓家与金国,刘祁不断的国家权力分给邓家,导致原有的众臣不满,刘祁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加严峻,只好将天下军马分为两份,一个名义为自己统领实际为邓姬统领的禁卫军,一份为护国出征所用的护国军,邓姬后来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力,不断分割护国军,也就有了东,西,南,北四营,这惹的刘祁大怒,二人随即展开了一场战争,当时除了他们二人,没人知道那场内战的真正原因,那场仗打了仅仅一年,刘祁败了,而且败的极其残忍,自那以后,邓姬开始了大规模的屠杀,屠杀刘祁的心腹,当时西营统领曾仲康接到命令镇守武关,他傻乎乎的去了,来到武关不到一个月时间,南方的魏军便打来了,待曾仲康击退敌军乘胜追击之时,后方武关已经被邓姬的禁卫军占领了,曾仲康所带领的西营被禁卫军几乎全部杀完,等曾仲康明白之时,只剩他和军医以及一个士兵而已,为了求生,便来到这里苟且偷生。”说完这一切的樵夫忽然释怀了许多。

    李匡听完樵夫所言,大吃一惊,他知道樵夫就是他口中的曾仲康,他的这番之言彻彻底底的颠覆了李匡以往的所有认知,他所知道的刘祁是战无不胜的,他所知道的邓姬是在刘祁死后才掌的权,李匡一下子迷茫了,不知道该怀疑自己还是怀疑曾仲康,坐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来。

    曾仲康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们是谁,我也清楚长安城中所发生的事,从我第一次看见你们的服饰我就已经推断出来了。”

    李匡看向曾仲康,问道,“那为何你还将你儿子送往长安当兵。”

    曾仲康笑了一下,“呵,早年十几年前,我的家眷都被邓姬杀完了,哪来的儿子,不过是想试探你们是不是我心中所想之人罢了,如今我已经知道了。”

    李匡站起,恭恭敬敬的对曾仲康行了一番礼,曾仲康又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

    “投靠常山王刘煜,我等势必要推翻邓姬的统治。”

    “刘煜此人虽圣贤,但也仅此而已,治国不如陆渊,领军不如邓光,心计不如邓姬,你们想成立大业恐怕难以实现。”

    李匡听完此话并不气馁,反而对自己充满自信,铿锵有力的说道,“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曾仲康听完哈哈大笑,站了起来,又用极其严肃的眼神看着李匡,“我比你更了解邓姬此人,你们所认识的她都是她想让你们看到的,她比你想的更加可怕,你做好失败的准备了吗?”

    李匡正视着曾仲康的眼神毫无躲闪,用同样的语气回道,“大丈夫向死而生,有何畏惧一妇人?”

    曾仲康听完收起严肃的表情,拍着李匡的肩膀夸赞道,“好男儿有血性。”接着说道,“待内屋那人伤势好转之后,你们不妨再行出发。”

    李匡心害怕连累了曾仲康,想着怎么婉拒,曾仲康也看出了其心中所担忧之事,安慰道,“对于邓姬来说,相较于你,她更想要杀的是我,老朽我在这生活快二十年了,你尽管放心。”

    李匡听完放下了心,感激的说道,“多谢前辈搭救!”

    正在这里,季良和那老人从内屋走了出来,曾仲康介绍道,“此人正是我先前给你说的军医,姓温名浒。”

    温浒接着说道,“他们不用介绍了,我也知晓了,内屋那人伤势太重,现在还在昏迷,用不了过久应该就醒了,只不过老朽我医术不高,其恐以后不能亲自上阵了。”

    见一旁的季良陷入迷茫,李匡上前将曾仲康一事细细说于季良,季良听后也大惊,以一种怀疑的语气问道,“此人既姓曾,此地为何叫张家村。”

    温浒微微一笑,慢慢解释道,“我随曾兄早年四处躲难,无意中来到此地,也同你们一般,被一樵夫搭救,那樵夫只身一人生活于此,无妻无儿,救我们于水火之中,不久之后,此人便病逝了,为了感激他,便用他的姓来命名这里。”

    季良听完向村外走去,坐到了村外的一块石头上,忽的仰头狂笑了起来,“没想到我这奋斗了一生,到头来竟只是邓姬的一步棋罢了,荒唐,荒唐呀。”

    李匡见此,准备上前安慰一番,温浒拦了下来,摇了摇头道,“让他一个人静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