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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中秋家宴

    八月,周维桢的秋狝队伍回到了帝京,一方面是为了给纯熙公主庆贺四周岁生日,一方面是正好快到八月十五,要在宫里过中秋节。

    因林靖和李好音正巧也刚跟着秋狝队伍一道回来,还留在帝京,就一起参加了中秋家宴。

    宴席依然设在皇宫北面御花园旁边的清凉池上,时已入秋,池面的荷花已开到了尾声,只剩下零星的几朵还粉粉地绽放着,其中还有一朵并蒂莲。并蒂莲,一枝开两朵花,花各有蒂,相背连在一起,象征着同福同生,有吉祥之兆。

    月亮像一轮又大又圆的白玉盘挂在夜幕上,皎白的月光在水面撒下一层银沙,让暗沉的池水也变亮了。在清凉池上度中秋,不仅能赏天上的月亮,还能看见清凉池中的月亮倒影。

    周维桢坐在正中主位上,身边是抱着纯熙公主的皇后祝云臻,珍妃锦嫣然和瑛妃肖筑梦挨着祝云臻依次坐下,对面则是一些王公大臣。

    水面上有轻舟,上有乐师吹横笛。笛声婉转悠远,吹得月色变幻,将地面上万物都沾染上一层清晖,吹得水色灵动,让清凉池里的银鳞随风闪闪波动。当时月照今时人,别离与思念是这一夜亘古不变的主题。

    所有人都沉醉在这笛声中,各怀心事。纯熙公主对这慢悠悠的乐声不感兴趣,她扭过头来,向锦嫣然伸出手够着。锦嫣然面前的桌子上刚好放了一盘芸豆卷,是纯熙爱吃的点心,她便笑着拿起一块递给纯熙。

    因着当年发生过太子妃祝云岚吃了芸豆卷中毒身亡的事情,皇宫里为了忌讳,有好几年都不做这种点心。时间长了以后,才慢慢又恢复到宫廷的点心单里,后来因为纯熙公主爱吃,便经常又在皇后宫里出现,但都不摆在周维桢面前,以免他睹物生情。

    周维桢瞥见锦嫣然递芸豆卷给纯熙,心里别扭地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当下就腾起一阵火来,皱起眉头,带有几分警惕的意味,沉声问道:“你给她吃这个做什么?”

    锦嫣然一愣,嘴角抽动了一下,声音微微发颤地说:“回皇上,公主爱吃这个……”

    “多事!”周维桢斥责了她一句,“以后不要给纯熙吃东西。”

    当初祝云岚吃下去的那块芸豆卷就是他递给她的,也是他亲手在里面下的毒,这件事就像刺一样深深扎在他心中,时不时地刺出点痛感来,提醒他不要忘了此事。

    “是,臣妾知道了。”锦嫣然大气也不敢出,怯怯地应道。心里上下忐忑,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她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将芸豆卷放回到盘子里。

    纯熙公主没吃到芸豆卷,小嘴一撇,哭闹起来,祝云臻连忙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周维桢拿起自己面前盘子里的一块芙蓉酥递给她,芙蓉酥花朵一般的造型和粉红的颜色吸引了纯熙,她拿过来就咬了一口,眼泪立刻就止住了。

    这时,宴席上的音乐换了一套轻快的,林靖带着李好音提前告退离席了,锦嫣然借口出去醒醒酒,也从宴席上走出来。

    乐声还在身后热热闹闹地继续,那是别人家的团圆与热闹,好像都与她无关。她脚下所在之处是清静的,想到这里,内心陡然生出一股凄凉的感觉,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她茫然地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正巧在外面遇见林靖和李好音,她躲避不及,连忙拿手帕擦擦眼泪,上前打了个招呼。

    “林大人,阿音。”

    李好音远远就看见锦嫣然眼里噙着泪,关切地问:“嫣然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儿,被风吹眯了眼睛。”锦嫣然强笑着说,“你们这就走了吗?”

    李好音心思机敏,这会儿那点温柔的风,连片叶子都吹不起来,哪能吹眯了眼睛,不过是她用来掩饰的借口。

    她拉着锦嫣然的手,替她解围道:“嫣然姐姐,你是想家了吧?没关系,以后我多来宫里陪你说说话,你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好。”锦嫣然心里一暖,心下宽慰了一些,又与她多聊了两句。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来,着急地说:“珍妃娘娘,快回去吧,皇上找您呐。”

    锦嫣然忙向林靖和李好音告别,转身往回走,没走两步,就撞见站在树后的周维桢。

    纯熙公主年纪小,该回去睡觉了,祝云臻和纯熙的乳母带了她回寝宫去,周维桢见锦嫣然好一会儿没回去,便自己出来找了。

    他刚走到树后,就看见锦嫣然和林靖他们相谈甚欢,心里飘过一丝不悦。他看着林靖与李好音离去的背影,问:“嫣然和他们很熟吗?”

    “回皇上,当初是林大人去宛城找到臣妾,将臣妾带来帝京的,所以与他相识,但是并不熟悉……”

    后宫妃子是不能与外臣私会的,身为皇后,祝云臻连自己的父亲都难得见上一面。锦嫣然入宫以后学了许多规矩,自然也是知道这一条,她怕周维桢怀疑,谨慎地回答道。

    “臣妾原来在灵山拜佛时与林大人府里的李好音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方才是与她打了个招呼……”

    周维桢抬头看着月亮,沉默了一会儿,对锦嫣然说:“走吧,回去陪朕去赏月。”

    锦嫣然胸口提着一口气,顺从地跟着他回到清凉池去了。

    李好音跟着林靖出了宫门,骑上马往大将军府走。林靖拉住了她的缰绳,说:“今晚月色这么好,慢点走,别辜负了这美景。”

    等秋雨下起来,就一天天冷了。这时节的凉风是不紧不慢地吹,空气里还夹杂着桂花沁人心脾的香气,光闻起来,都像是饮了桂花酒,让人半醉不醉地沉迷于其中。街道两旁已经有了落叶,秋虫藏在草丛里此起彼伏地鸣叫。

    李好音看着马上的林靖,银色的月光披在他身上,好像是仙人周身自带的光芒。他搭在自己缰绳上的手,好像传递了一阵暖流过来,让李好音同握在缰绳上的手心感觉到发热。

    这确实是帝京最好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