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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自请和亲

    明昌九年七月,永宁国的珍妃锦嫣然为保两国友好往来,边境再无兵革之事,自请前往赤塔国和亲。赤塔国国王阿梅维勒亲自到两国边境迎接,并封锦嫣然为王后。

    锦嫣然没什么可带的,只带了一直陪伴她的那把琵琶。

    出了北关,便看得见茫茫大草原了。

    这地方果然如她曾经想象中的一样空旷辽阔,草原的边界好像要到天边去了一样,甚至看不清最远处天与草原的界线,它们融为一体了。

    这里看不见高山与大河,放眼望去全是平整的土地,也没有什么很高的树,只有整片丰茂的绿草随风起伏。

    草原上的气候更凉爽,草原上的天也很蓝。帝京一年中只有少许时间的天空是纯粹的蓝色,难得在这么干净的蓝天下,笼罩在青草的清新味道中,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锦嫣然一点开心不起来。

    阿梅维勒体谅她不会骑马,特意安排了一辆马车来接她。马车是仿造永宁国的款式所制的,里面很宽敞,铺了厚厚的锦绣软垫,坐起来没有那么硌屁股。

    锦嫣然坐在马车里,假装看着窗外的景色,偷偷打量对面的阿梅维勒。她已经知道这就是赤塔国的国王,从现在起她的新夫君,但其余的,她就一无所知了。

    阿梅维勒其实年纪并不大,不过略长周维桢几岁,只是饱经风霜的脸和一脸的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老成了许多。

    发现锦嫣然在偷看他,他对锦嫣然和善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在来之前,他才刚刚学了几句永宁国的语言,但仅限于从一数到十,和问候吃饭之类。

    知道一个年轻姑娘一个人背井离乡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家,从一个丈夫嫁给另一个丈夫,心里伤心难过是难免的。因为不会用她听得懂的语言去安慰她,所以他想尽可能用笑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只是他的这张脸和笑容搭配起来实在是令人不忍卒视。倒不是说他长得丑,只是长得太凶恶,一笑起来就像捕食的鹰隼见到地上的兔子,让人感到背后发毛。

    锦嫣然躲过了他的目光,贴近马车窗户外后瞧了一眼,北关高高的城楼已经模糊得只剩个灰扑扑的影子,甚至连那影子都可能是她的记忆幻化出来的。

    她生在北方,经过一番辗转流离之后,又回到了北方。就如同她曾经没有爱情,在拥有了之后,又重新失去了它。

    她以真心待周维桢,不过是想用一颗真心换取另一颗真心。在听他说“没有什么能将你从朕身边带走”和“朕不会把你送给别人”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其实周维桢事后也很后悔,他并不是对锦嫣然完全失去了感情,只不过君无戏言,皇家颜面比一个民间招来的妃子重要。

    更何况,永宁国此时的确不适合南北同时作战,在一个合格的帝王心里,江山社稷当然应当放在首位。

    锦嫣然打开用布包起来的琵琶,自弹自唱起来:“明妃远嫁泣西风,玉筋擎垂出汉宫。何事当初封万户,却敎红粉去和戎。”

    阿梅维勒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听得出她曲调里的苍凉幽怨,这个故事好像从一开始就已经悲剧了。

    就在锦嫣然离开的那天早晨,瑛妃肖筑梦去给皇后祝云臻请安。

    “恭喜皇后娘娘。”

    祝云臻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本宫有什么可喜的?”

    “珍妃自请去赤塔国和亲,往后,这宫里头,就没有人能撼得动娘娘的地位了。”肖筑梦知她是明知故问,假装没听懂。祝云臻实际暗地里早就已经与自己合作起来了,但嘴上从来没有承认过,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丁点把柄。

    祝云臻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恬静贤淑,但没想到骨子里居然能那么狠。

    几个月前,祝云臻再次有了身孕,盖因为这胎一直胎像不稳,所以没有公开此事,没几个人知道。

    前不久,她提了一嘴胸闷,可惜那个锦嫣然也是个毫无城府的,就这么上了道,给她送了一碗红花当归汤来。祝云臻明知道那是活血破瘀的汤,也当真就全喝下去了。

    谁知她当晚就血流不止,太医忙活了一晚上也没救回来,就这样小产了,关键还是个成型的男胎。

    周维桢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自然十分生气。从那以后,他就对锦嫣然很冷淡了,若不是因为她不知情,自己又曾经真心喜欢她,谋害未出生的皇嗣,将她打入冷宫甚至处死也不为过。

    “本宫是一宫之主,这地位,本来也没有人能撼得动。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祝云臻冷笑一声,看着肖筑梦,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没有人能一辈子在皇上跟前得宠,只有本宫这皇后,是一辈子的。”

    从潞城离开后,李好音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已经有人来禀报过发现了十二的尸体,她很伤心。她和十二虽然见面就互怼,一直斗来斗去,可并不是那么较真。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十二也总是会保护她。

    可林靖看起来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李好音很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又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忙着进入芒木的事情,不想在这时候打扰他。

    这事儿像根鱼刺一样卡在她喉咙里,拿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还戳得嗓子疼。于是,吃饭的时候,李好音终于还是忍不出问出来:“大人,十二死了,你不伤心吗?”

    林靖停下筷子,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等着这事儿顺其自然地过去了,没想到李好音还是问了。

    这让他怎么回答呢,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父亲、母亲、姐姐,前线的那么多将领和战士,就是十二月煞里死去的,也不止十二一个人。

    “每个人最后都会死去,所以人到最后都是要分开的。”说到这话的时候,林靖的脸上好像有了一点迟疑的伤感,“没有永远在一起的人,所以不要动太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