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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决战钓鱼城下

    东方微吐鱼肚白,便昭示着雨季已过。一场连下了二十余天的大雨,总算是停下了。

    奇胜门战事,至此告终。这是宋军自失去南水军码头之后的第二败,这一败已然让大好局势陷入危局。

    整个西外城尽失,马军寨全军覆没,主帅王坚重伤,守军士气跌至最低。

    蒙哥帅帐移至外城,于马鞍山上筑起望台,望台两侧搭起瞭望木塔,以观内城兵马调动。

    蒙哥并未令部队乘胜进攻,休整兵马,以待一战而定乾坤。

    眼下王坚是无法再指挥诸军,指挥之权由赵道成与张珏暂摄。仗打到了这个份上,便是任何纵横谋划都失去了意义,就是背水一战而已。

    但是士气已崩,只怕到时候蒙古大军攀上城头,宋军便会一触即溃。

    蒙哥军帐之内,众将正在议定攻城事宜。

    汪德臣几番硬仗都没有能够讨得便宜,却让董文蔚立下大功。此刻急欲表现自己,否则以后便要被降将压上一头了。

    “大汗依我看,如今钓鱼城中已至绝境,士卒疲惫,士气尽丧。我愿亲至城下,为大汗劝降王坚张珏。”

    董文蔚如何不知汪德臣的心思,心道这汪德臣当真是利令智昏,愚不可及。

    坏逼的坏,总是卖着好。董文蔚适时开口帮腔:“我觉得汪将军言之有理,我们汉人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即便劝降不成,也能打压宋军士气。汪将军实乃大汗之良将,武可伐兵,谋可伐心。”

    蒙哥听言哈哈大笑,“也好,你便去办吧!尽管哄开城门,届时这城还是要屠。”

    汪德臣领命出账领着几骑直奔内城下,自大雨开始以来,蒙军之中便痢疾肆虐。又因之前久攻钓鱼城不下,也已是疲惫之师。

    所以蒙哥才会同意汪德臣一试,若能凭着摇唇鼓舌便得了此城,那当真是赚大发了。若是不能,再攻也不迟。

    毕竟在蒙哥的心中,勇猛的蒙古大军何曾怕过这些贪生怕死的宋狗了。

    汪德臣领人至城下,冲着城内喊话道:“王将军,张将军,我奉大汗之令。特来劝说尔等归顺我蒙古,大汗说过了,只要你们肯降,必将重用,至于城中百姓,大汗绝对秋毫无犯。”

    好家伙,这真是刚要睡觉就有人来给送枕头。赵道成藏匿城垛之后,手挽强弓冲着张珏使了个眼色。

    张珏冲着汪德臣喊道:“汪将军,还请近前一些,有些听不清。”

    汪德臣听言,却并未动作。

    张珏继续喊道:“王置制使目下正在养伤,一切军务由我裁定。我的耳朵有些背,汪将军不必顾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汪德臣现下顾虑消除,便往城下挪步两丈。赵道成偷瞄一眼,点了点头。

    “汪将军刚刚说什么?可否详细说一遍。”张珏喊道。

    汪德臣便将刚刚的话重述了一遍,而后觉得空口无凭,便从箭囊之中取出一支羽箭。

    他折断羽箭,昂头喊道:“蒙古人最重的誓言便是折箭为誓,我若有违誓言,便如此箭。”

    汪德臣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抖起激灵,反正我不是蒙古人。

    然而他并未等到张珏的回答,等来的却是赵道成的必杀一箭。一箭穿心,断绝生机。

    赵道成手举强弓,提起内力朝城头守军喊话。

    “蒙古鞑子自南下以来,每每烧杀抢掠,残杀我之兄弟,奸淫我之姐妹。稍遇抵抗,破城便屠。今日不过是来哄骗我等的,难道真要任由我们的兄弟父子被鞑子屠戮,姐妹妻女被鞑子奸淫么?”

    “姑且相信鞑子不会屠城,看看那些归降了的汉人。被鞑子视作最低等的人,如猪类犬,我汉人最重气节,安能受此屈辱!难道靖康以来,我们受的屈辱还不够多么?与其忍辱为猪狗,何妨一死成鬼雄!”

    “告诉我,我川渝男儿岂是无种无节之辈?”

    赵道成眼扫诸军,城头之上山呼海啸:“不是!”

    “我知道临安城中那些贵人的膝盖软,诸位的膝盖也软么?”

    “不软!”

    “可愿随本王一起,叫蒙古鞑子看看何谓汉人气节。叫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川渝汉子!”

    众将士高举战刀,齐声回应:“愿随淮安王死战!”

    蜀中自古多豪气,何谓猛虎与饥豺!

    蒙古大帐之中,听闻汪德臣被一箭射死于城下的消息,蒙哥气的将桌案掀翻。

    他抽出羽箭,折箭立誓:“自攻打钓鱼城以来,共折我金帐大将十一人。我蒙哥必将用这全城之血,洗刷耻辱,否则便如此箭!传令,明日天明,全军攻城。我将亲自站在望台之上,为我的勇士们擂鼓。”

    翌日清晨,今年的初夏,许是因为这内城之下多了十数万蒙古大军的缘故,竟比去年炎热许多。

    蒙哥说道做到,从北边的出奇门起至南边的护国门止。蒙古大军齐出,架云梯攀城墙。

    而那位蒙哥大汗,在马鞍山上为士兵擂鼓助威。鼓声响彻天地,十几里外尤能闻得声响。

    蒙古大军齐声呼喝,尽管宋军强弩齐射,一排又一排的倒下,一排有又一排的顶上。

    双方至此,都已穷尽,唯胜谁更勇狠,谁心更坚。

    等到蒙古大军攀登云梯,宋军将金汁滚油,滚石条木倾泻至攀城之敌。

    一时之间,内城之下宛若修罗地狱,血肉模糊者不计其数,便是城墙都被染成红色。

    然而终究元军势大,不断的有城墙失守。双方终是战至白刃相接,此刻不论蒙汉,皆只剩下击败敌人的念头,俱都悍不畏死!

    难道这城真的破了?难道因为我,定数已经被改变了?难道天命在蒙哥不在我?

    赵道成望着望台之上擂鼓的蒙哥,砲机抛射的礌石纷纷掉落在望台之前。仿佛他蒙哥当真便是天命所归,否则这些礌石怎会纷纷落在他脚下的望台之前,而伤不得他分毫!

    赵道成有些绝望,他颓然的看向正在拼命厮杀的宋军。

    一次次的夺回城头,一次次的失去城头。被杀退又如何?再冲上去干回来!

    哪里有什么定数,哪里又有什么变数。事在人为,天命在人心而已!

    他抬眼看着一颗抛射而出的礌石在空中划出弧线,到达顶点之后,坠落之际。

    他夺至床弩之前,巨大的弩箭激射而出。弩箭在空中正好撞击那下坠的礌石,礌石又被击起,直奔瞭望台而去。

    赵道成仰天长啸,竟似龙吟!

    “蒙哥,天命在我不在你!”

    只听轰隆一声,木制瞭望台应声而倒。巨大的圆木砸击向望台之上擂鼓的蒙哥,无匹的冲击力,砸的蒙哥口喷鲜血。

    “淮安王威武!宋军威武!”

    随着蒙哥身死,蒙古大军军心已溃。宋军趁势反扑,胜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