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中国公司（上）
南方湿热的夏天往往让人度夜如年，蚊虫肆行，让人又热又焦虑，不过对我确是一个忙碌的夏天，因为酒吧有空调，所以来这里避暑的人很多，生意也是很火爆，进入夏天的尾声我也收到‘M生’发给我的信息，他周五的飞机就揭阳，到了揭阳他回公司处理点事，晚上就会过来酒吧找我，吃个简单的晚餐然后跟我把酒言欢。我特别感激我除了‘鱼生’又有了一个挺看重我存在的朋友，还是一位美国人。
周五这天我提前托厨房的人给我买了一点虾，我没吃晚饭就到酒吧等‘M生’。7点多不到8点他就来了，到了赶紧把我拉住，让我看他的双脚，说有没看出什么异样，我想想之前我们聊过飞长途飞机脚会肿胀的问题，我说是不是肿了一点，他说是啊，走路都有点不方便，不过每次都会，也都快习惯了，这次还不算严重的。
我招呼他坐下，然后让厨房上了我预先交代好的白灼虾，蛋炒饭，还有他喜欢吃的炸鸡块。他因为旅途劳顿，又或许是因为久别重逢，前几杯啤酒喝得特别爽快。喝了几杯啤酒才开始吃点东西，我说虾是我特地准备的，一般店里没这个菜，他特别感动，然后突然想起地摸了口袋，掏出两包短版的万宝路。这种烟在我们这里是没有销售的。
“你不说你要带什么，我只能给你带两包烟了，我一个朋友每次我回美国后回来都让我帮他带这个烟，他说这边买不到。”
“是啊，这种应该中国正轨渠道是没有售卖，以前见过一些走私货，但是这种应该不便宜，而且基本也看不到了。”
“价格差不多跟你们的‘中华’差不多，所以每次我的朋友都是拿‘中华’跟我换。”
“谢谢你朋友，不过真的不用特地给我带什么东西，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想想就两包烟也就收下了。
“我以为你这次回去可能要待很久呢。”
“如果工作顺利，我也希望在美国待久点，不过这边的事情很不顺利，下周我们的客户催货都催到工厂来了，所以我得急忙来看进度，他们邮件报给我的进度总是有问题，眼见为实。而且得等待客户的到来。”
“在中国，催交货期是很经常的事。”
“这个客户非常重要，”他跟我说了是美国著名的轮胎公司“货物本来在7月份叫应该交付了，是今年年初下的单子，但是公司一拖再拖，7月份说8月份，8月份说九月份，现在九月份了说或许十月份能交货，我都快疯了。”
“说到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以前还在做国际贸易业务的时候，我也经常去生产部催货，催到没办法找经理，经理到后来也没用，得找老板，老板如果意识到严重性，亲自下去施压才有用。”
“没错没错，正如你所说的，不过我是找了老板都没用了。因为在去年前年都存在这种问题，所以年初拿到这个单子的时候我一再跟老板沟通，这家公司是大公司，非常看重信誉，如果可以按时交货那么我就接下来，如果不能按时交货那我完全可以推掉，不要留下像现在一样的问题。不过老板信誓旦旦，在询问了交货期要求在6月份后就说那推迟一个月，7月份完全没有问题可以交货，但是现在9月份了，还完成不到30%。客户下周过来过来看到实际情况，不知道会怎么质疑我，要我负多重的责任！”他摇摇头又喝了一杯酒。
这还是第一次我看到他这么愁绪满面，我只能安慰他：“其实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外贸业务员我是知道你的这种苦恼的，不过没办法，因为中国现在是世界工厂，很多单子都压在中国的工厂，我参加广交会的时候经常听说有些工厂参加个春交会就把一年的单子都接了排满了，特别是一些高精尖的企业，中国目前有技术的就那么几家，价格相比国外又不止一点的优势，所以整个世界的订单都砸过来，所以交货就成了老大难的问题。”
“这个我是理解，我第一年来到这里很不理解，但是慢慢的我理解，但是我唯一不理解的是我一再跟老板沟通，说不能准时交货我们可以不接这个单子，但是他再三考虑后又承诺给我说可以，但是到了交货期又是这样一拖再拖，不是拖一两天，甚至一两周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这是两三个月的问题。”看得出他真的很无奈，他一口又干了一杯啤酒。
“老板不舍得放弃这个单子，主要是不肯放弃这个单子的利润，我觉得这是中国老板的通病，比如说一个月他满打满算可以做4条货柜的量，他就会想，我各方面提高一下效率，再加班加点，赶多1条货柜也是没问题的，然后再努一努力，一个月6条柜都勉强可以，顶多拖过个几天时间。但是往往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前面的生产中碰到点什么问题，耽误了一下进度，4条货柜的量都没赶出来，所以另外2条货柜只能推到下个月的排产中，但是他原本计划第二个月又是6条货柜的量，这样恶性循环下去，没有一条货柜能过在原定的跟客户签订的时间交货的，我觉得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同意，但是我认为，做生意最重要的还是要尊重协议精神，合同怎么写，你就该怎么做，哪怕偶尔出点什么小意外，那相信经过沟通客户可原谅接受，但是现在是无论什么时候的合同，都是得延期交货的，没有一点协议精神，也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合同没有约束意义，那还签来干嘛？你刚刚说的我明白，但是像我们在美国，我们会把第二个月的订单全部放空，然后花时间把前面累积的问题处理掉，无论花多少周甚至多少月的时间，把上个月未完成的量完成了，那我们再接下去去接单排单，有了一次这样的机会，那排单就不应该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按照你举例，4条柜的生产量就是4条柜，不应该去接自己1.5倍的订单量，这是完全不科学，也是不负责任的。”
“这个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在我看来中国现在的第一代企业家，他们眼里看到的最重要还是利润，等到受高等教育比较多的第二代企业家接班后，因为文化水平的不一样，着重点不一样，这一代开始着重科学定量，着重契约精神，那么慢慢的就会解决这个问题，揭阳是个小城市，现在掌控企业的大部分还是第一代的企业家，所以还是需要时间，不过我听说在广东的深圳，东莞惠州，在江浙一带一些比较成熟的工厂，现在都能做到科学安排，合理生产了。”
“可能我太紧张了，所以只看到不好的一面，希望你原谅，但是我确实也是担心企业的发展，你一旦失信于客户，那么客户以后的单子都会转移到别的公司去了。损失是长远的。”
“其实我认为老板心里也是清楚的，但是他就是没有能力扭转局势，所以才让局面再度恶化，以前我们交货推迟一个月我都认为很过分，像你这样说7月份推到10份都未必能交真的太离谱了，无法想象。”
“是啊，简直是方谬，我们公司也是不小的公司了，但是一直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既然公司付给我工资，我不希望仅仅只做我工程师分内技术的活，我也希望把美国先进的经营管理里面带进企业里面，促成公司的进步。”
“我很感动你有这样的想法，在中国有太多打工者的心态就是我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而不去管什么企业文化，什么管理进步。往往他们只看到利益利益，最后也是败在利益里面，因为有时候他们没想到为了放不下的一点利益，却要赔上多严重的后果。而且中西文化的差异也有一定得原因，这是我以前做业务员的时候总结的。TRYMYBEST我们经常喜欢对老外这么说。但是我们觉得TRYMYBEST就是说我尽力而为，并不答应，而只要你承诺了这句，西方就会认为你是肯定答复。所以这也是文化差异造成的理解不同。我记得我在工厂做业务员的时候，经常客户要求45天的货期赶在30天，刚开始我只是心软的答应一定尽力去赶在30天，但是没一次能赶得出，我觉的这不仅消耗了公司的信用也是消耗我个人地信用，所以后来
我不再去答应提前赶货的事，如果客户时间允许还尽可能给生产部门争取多一两周以备不时之需，就像你说的，中国大部分公司都在拖延货期，我想如果我对于客户能做到准时的交货，那对于个人跟公司都是树立专业形象的美好一笔。”
“我也试过给自己给生产部门留时间，不过这次你看这个单子，无论我留一两个月都是没用的。”
“那是不是那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技术上的问题。”
“有考虑过，不过完全是可以解决的，说实话，现在中国公司在这方面的技术已经超越了美国公司，可以跟德国公司齐头并进。但是价格德国公司要贵两三倍，所以有时候客户虽然被拖得很不耐烦，不过考虑到价格因素，还是会选择中国的公司。”
周五这天我提前托厨房的人给我买了一点虾，我没吃晚饭就到酒吧等‘M生’。7点多不到8点他就来了，到了赶紧把我拉住，让我看他的双脚，说有没看出什么异样，我想想之前我们聊过飞长途飞机脚会肿胀的问题，我说是不是肿了一点，他说是啊，走路都有点不方便，不过每次都会，也都快习惯了，这次还不算严重的。
我招呼他坐下，然后让厨房上了我预先交代好的白灼虾，蛋炒饭，还有他喜欢吃的炸鸡块。他因为旅途劳顿，又或许是因为久别重逢，前几杯啤酒喝得特别爽快。喝了几杯啤酒才开始吃点东西，我说虾是我特地准备的，一般店里没这个菜，他特别感动，然后突然想起地摸了口袋，掏出两包短版的万宝路。这种烟在我们这里是没有销售的。
“你不说你要带什么，我只能给你带两包烟了，我一个朋友每次我回美国后回来都让我帮他带这个烟，他说这边买不到。”
“是啊，这种应该中国正轨渠道是没有售卖，以前见过一些走私货，但是这种应该不便宜，而且基本也看不到了。”
“价格差不多跟你们的‘中华’差不多，所以每次我的朋友都是拿‘中华’跟我换。”
“谢谢你朋友，不过真的不用特地给我带什么东西，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想想就两包烟也就收下了。
“我以为你这次回去可能要待很久呢。”
“如果工作顺利，我也希望在美国待久点，不过这边的事情很不顺利，下周我们的客户催货都催到工厂来了，所以我得急忙来看进度，他们邮件报给我的进度总是有问题，眼见为实。而且得等待客户的到来。”
“在中国，催交货期是很经常的事。”
“这个客户非常重要，”他跟我说了是美国著名的轮胎公司“货物本来在7月份叫应该交付了，是今年年初下的单子，但是公司一拖再拖，7月份说8月份，8月份说九月份，现在九月份了说或许十月份能交货，我都快疯了。”
“说到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以前还在做国际贸易业务的时候，我也经常去生产部催货，催到没办法找经理，经理到后来也没用，得找老板，老板如果意识到严重性，亲自下去施压才有用。”
“没错没错，正如你所说的，不过我是找了老板都没用了。因为在去年前年都存在这种问题，所以年初拿到这个单子的时候我一再跟老板沟通，这家公司是大公司，非常看重信誉，如果可以按时交货那么我就接下来，如果不能按时交货那我完全可以推掉，不要留下像现在一样的问题。不过老板信誓旦旦，在询问了交货期要求在6月份后就说那推迟一个月，7月份完全没有问题可以交货，但是现在9月份了，还完成不到30%。客户下周过来过来看到实际情况，不知道会怎么质疑我，要我负多重的责任！”他摇摇头又喝了一杯酒。
这还是第一次我看到他这么愁绪满面，我只能安慰他：“其实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外贸业务员我是知道你的这种苦恼的，不过没办法，因为中国现在是世界工厂，很多单子都压在中国的工厂，我参加广交会的时候经常听说有些工厂参加个春交会就把一年的单子都接了排满了，特别是一些高精尖的企业，中国目前有技术的就那么几家，价格相比国外又不止一点的优势，所以整个世界的订单都砸过来，所以交货就成了老大难的问题。”
“这个我是理解，我第一年来到这里很不理解，但是慢慢的我理解，但是我唯一不理解的是我一再跟老板沟通，说不能准时交货我们可以不接这个单子，但是他再三考虑后又承诺给我说可以，但是到了交货期又是这样一拖再拖，不是拖一两天，甚至一两周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这是两三个月的问题。”看得出他真的很无奈，他一口又干了一杯啤酒。
“老板不舍得放弃这个单子，主要是不肯放弃这个单子的利润，我觉得这是中国老板的通病，比如说一个月他满打满算可以做4条货柜的量，他就会想，我各方面提高一下效率，再加班加点，赶多1条货柜也是没问题的，然后再努一努力，一个月6条柜都勉强可以，顶多拖过个几天时间。但是往往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前面的生产中碰到点什么问题，耽误了一下进度，4条货柜的量都没赶出来，所以另外2条货柜只能推到下个月的排产中，但是他原本计划第二个月又是6条货柜的量，这样恶性循环下去，没有一条货柜能过在原定的跟客户签订的时间交货的，我觉得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同意，但是我认为，做生意最重要的还是要尊重协议精神，合同怎么写，你就该怎么做，哪怕偶尔出点什么小意外，那相信经过沟通客户可原谅接受，但是现在是无论什么时候的合同，都是得延期交货的，没有一点协议精神，也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合同没有约束意义，那还签来干嘛？你刚刚说的我明白，但是像我们在美国，我们会把第二个月的订单全部放空，然后花时间把前面累积的问题处理掉，无论花多少周甚至多少月的时间，把上个月未完成的量完成了，那我们再接下去去接单排单，有了一次这样的机会，那排单就不应该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按照你举例，4条柜的生产量就是4条柜，不应该去接自己1.5倍的订单量，这是完全不科学，也是不负责任的。”
“这个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在我看来中国现在的第一代企业家，他们眼里看到的最重要还是利润，等到受高等教育比较多的第二代企业家接班后，因为文化水平的不一样，着重点不一样，这一代开始着重科学定量，着重契约精神，那么慢慢的就会解决这个问题，揭阳是个小城市，现在掌控企业的大部分还是第一代的企业家，所以还是需要时间，不过我听说在广东的深圳，东莞惠州，在江浙一带一些比较成熟的工厂，现在都能做到科学安排，合理生产了。”
“可能我太紧张了，所以只看到不好的一面，希望你原谅，但是我确实也是担心企业的发展，你一旦失信于客户，那么客户以后的单子都会转移到别的公司去了。损失是长远的。”
“其实我认为老板心里也是清楚的，但是他就是没有能力扭转局势，所以才让局面再度恶化，以前我们交货推迟一个月我都认为很过分，像你这样说7月份推到10份都未必能交真的太离谱了，无法想象。”
“是啊，简直是方谬，我们公司也是不小的公司了，但是一直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既然公司付给我工资，我不希望仅仅只做我工程师分内技术的活，我也希望把美国先进的经营管理里面带进企业里面，促成公司的进步。”
“我很感动你有这样的想法，在中国有太多打工者的心态就是我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而不去管什么企业文化，什么管理进步。往往他们只看到利益利益，最后也是败在利益里面，因为有时候他们没想到为了放不下的一点利益，却要赔上多严重的后果。而且中西文化的差异也有一定得原因，这是我以前做业务员的时候总结的。TRYMYBEST我们经常喜欢对老外这么说。但是我们觉得TRYMYBEST就是说我尽力而为，并不答应，而只要你承诺了这句，西方就会认为你是肯定答复。所以这也是文化差异造成的理解不同。我记得我在工厂做业务员的时候，经常客户要求45天的货期赶在30天，刚开始我只是心软的答应一定尽力去赶在30天，但是没一次能赶得出，我觉的这不仅消耗了公司的信用也是消耗我个人地信用，所以后来
我不再去答应提前赶货的事，如果客户时间允许还尽可能给生产部门争取多一两周以备不时之需，就像你说的，中国大部分公司都在拖延货期，我想如果我对于客户能做到准时的交货，那对于个人跟公司都是树立专业形象的美好一笔。”
“我也试过给自己给生产部门留时间，不过这次你看这个单子，无论我留一两个月都是没用的。”
“那是不是那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技术上的问题。”
“有考虑过，不过完全是可以解决的，说实话，现在中国公司在这方面的技术已经超越了美国公司，可以跟德国公司齐头并进。但是价格德国公司要贵两三倍，所以有时候客户虽然被拖得很不耐烦，不过考虑到价格因素，还是会选择中国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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