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雨十一人
滑道斗车的速度飞快，一路伴随着镶嵌在头顶与两旁山壁的淡淡“灯光”，后面还拖曳着一条流星般的光华彗尾，竟是说不出的奇妙绮丽。
大概也就四五分钟的样子，斗车开始缓慢减速，尔后停止了滑行。
跟着便是有过下山经验的铁牛跳下车，上前拉开一扇大铁门，然后带头走了出去。
铁门外面，已是山脚。
洞口周围都生长着茂密的树木与藤蔓，除非有着大致的方向和具体位置，不然在这莽莽大山里头，寻常人想要找到这里来，何异于大海捞针？
凌南秀环顾一眼四周，瞅准了其中一棵长得最高的大树，三下五除二地就爬到了树冠上，举头朝着山顶方向那一排他自己还隐约可见的人影，使劲地挥了挥手。也不喊，也不叫的，更不知道他这是在报平安，抑或单纯只是觉得之前山上的那个摆手告别太过于简单，味儿火候不大够。
完了，随便几个纵跳，麻溜地下了大树，重新回到地面，招呼上两个同伴，便开始向着山外边那陌生的世界走去。
…………
山下晴天，山上风雨。
原来送行的大部分人已经回去了，但孤柱峰边缘的石围墙上，一字排开，还站着是十一个身影。
狂风在刮，暴雨下着，然而这些却仿佛对众人并不存在一般。他们望着凌南秀三个离开的方向，皆无言思索着什么。
“需要这么急吗？”驼背老者居然也在，且首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冷冽并带着些不解地扭头对着中年道士发问道。
中年道士捻须不语，同样清楚其中缘由的老酒鬼，也只好讪讪然地接话答道：“主要是最近伍姑娘负责的那边闹得太凶了些，为了暂时不刺激那帮疯子，所以让南秀先离开孤柱峰远点好。”
“治标不治本，有用？”驼背老者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中年道士这才不得不回答道：“我与大和尚两个，之后会轮流抽时间去帮忙加固一下那道障难结界。”
“你们可不要为此因小失大才好。”白发驼背老者想了想，似乎也没啥更为妥善的办法，又说了句。
众人自然都明白驼背老者所担忧的是什么，那位相貌端正，满面红光，头戴高山冠，像古代大官儿似的中年男子，此时主动接过话说道：“近些年来，各处的消耗都在不断增加，那怕以前积攒下来的再多，也难免会有用光的一天。这方面上，我还是那句老话重提，真得要好好想想办法才是。”
在场的这么多位，已经可谓是多年为友，有些问题，其实根本不需要去说得太清楚明白。
今天也是借着这么小小一场送行，顺势成了一次难得人齐的聚头会。于是与之相关的，便先后陈述了自家的现况。
“从山下送来的那些东西，在逐年减少不说，且质量上也愈发地敷衍。”驼背老者难得地说了句稍微长点的。
“他们也是不容易，人嘛！终归是想要活得更舒适些的。往年东一下，西一遭地就被抢走了不少，而能挖的，算算也就那么点儿，也不知道够几年耗呢！偏偏有些大头的，还不能动。环境又在逐年变坏，再难生出来新的。”中年道士倒是为此试着去维护个几分，但显然他自己的额头也忍不住紧蹙了起来。
“哼”，驼背老者却似是压根不能接受这样的辩解，冷哼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其他人也大都摇了摇头，神情间皆流露出或多或少的，失望。
百年前那一场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大浩劫，山上山下同时遭难，韶华国因而饱受重创与破坏，国运从此大损。
当中，牵涉到的各方势力之多、之广，让人事后那怕只是随便想想，都觉得依旧惊心动魄，后怕不已。
而更令人感到可恨的是，一些普通的“带路党”也就罢了，那并不算得少数、甚至明明是与国休戚的大姓门户、钟鼎世家，也纷纷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或者选择袖手旁观，或者出工不出力，事后还有的干脆远遁海外，却同时不忘卷走了数量颇多的重要之物。
很早以前，山上就有着这么个想法，就是要把山下那些比较珍贵的老物什儿都先收集起来保管着，然而却让中年道士给一言否决了，说什么山上百姓从此倒是宽裕了，山下人间今后却难免要赤土千里，太造孽。
得亏在场的，也都不是什么喜欢秋后算账的人物，再加上，这种事情本就无对错之分，至于到底孰轻孰重，各人的观点看法不同而已。
跳过这一茬，身著白色袈裟，头上却没戒疤，除了两条快耷拉到腹部的白色长眉，整个脑袋像极了一个光溜溜大卤蛋的白胖和尚，也没话必先宣佛号，也不自称老衲什么的，直接说道：“造化池的那几朵小莲，还没有什么成长的迹象，但轮回结界倒是一直比较稳固，所以我会比较空暇些，你们谁要是感觉吃力的话，大不妨出声，我还能多分担个一二。”
一身土布衣裳，满脸皱纹，撑着一把明明只有骨架，但没缝上任何布料，偏还能遮风挡雨的大伞的苦脸汉子，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我那边还好，一个人就能应付过来。”
他是还好，但剩余的其他各人，或许没有五姑娘所遇到的情况那么严重，但多多少少都表示近来确实愈发地感到吃力了。
听完了众人的陈述，中年道士亦是不免稍显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从上一次那个意外发生到现在，不过短短十数载，没想到事态就已然开始崩坏到了这种程度。好嘛！说不得我干脆亲自下山一趟得了，怎么也还是能挑中几样合适的东西。大不了，顺带着到东边的那几座岛上，去收回点利息。”
一旁身著青色儒衫的文秀书生听言，右手上那把一直在轻摇着且盖满了各式印章的大纸扇，“唰”地收拢起来，边轻敲着左手掌心，边温声笑着说道：“你去的话，恐怕影响会有点大，另外三座山上的那些老不死，有一个算一个，怕不得都要立马诈尸跳出来各种嚷嚷？还是我去商量商量看吧！反正这里头就属我最闲。”
中年道士不过略作思索，然后对此提议并没有表示反对。
站在文秀书生身边左侧，明明双眼紧闭，却不和其他人那般眺望远方，而是抬头“看”天，一身褴褛衣衫的老瞎子，这时悠悠说道：“一方天地有限，大千世界无穷，解决问题的关键，最终怕是还是得看九儿的手段。”
听到“九儿”这个称呼，老酒鬼脸皮都忍不住抽搐了起来，不过他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与对方掰扯，“这个的重任，我可真怕担不起，也有点不敢担哪！但该做的，这些年来，我可是一直都没半点儿偷懒的。”
而另外一旁站着的一个身材高挑，脸上涂脂抹粉，时常不忘翘着个兰花指的俊美男子，接口娇滴滴地说道：“最怕这世间人心不古，还装不下那么小小一个人儿！”
中年道士听言，又是轻叹了下，“唉，是好是坏，总得历练过一番才看得清楚。世态再炎凉，终究还是有着它好的一面。事情如果顺遂，不费你我众人的百般苦心，自然最好，但各位可千万别忘了，我们首先，得做好自己的本分。”
当中那位一头白发乱糟糟，身体佝偻，与平时最爱发狠话，但今天反倒最是寡言少语的五姑娘挨靠站在一起，手里头拿着个针线粗糙布偶的老太婆，突地幽幽地来了句，“手缝的娃儿，没心的。”
一时，众人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些什么，皆复归无言。
而恰逢此时，天上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令得山巅上站着的这一排十一人，脸色平添了那么几分苍白。
大概也就四五分钟的样子，斗车开始缓慢减速，尔后停止了滑行。
跟着便是有过下山经验的铁牛跳下车，上前拉开一扇大铁门，然后带头走了出去。
铁门外面，已是山脚。
洞口周围都生长着茂密的树木与藤蔓，除非有着大致的方向和具体位置，不然在这莽莽大山里头，寻常人想要找到这里来，何异于大海捞针？
凌南秀环顾一眼四周，瞅准了其中一棵长得最高的大树，三下五除二地就爬到了树冠上，举头朝着山顶方向那一排他自己还隐约可见的人影，使劲地挥了挥手。也不喊，也不叫的，更不知道他这是在报平安，抑或单纯只是觉得之前山上的那个摆手告别太过于简单，味儿火候不大够。
完了，随便几个纵跳，麻溜地下了大树，重新回到地面，招呼上两个同伴，便开始向着山外边那陌生的世界走去。
…………
山下晴天，山上风雨。
原来送行的大部分人已经回去了，但孤柱峰边缘的石围墙上，一字排开，还站着是十一个身影。
狂风在刮，暴雨下着，然而这些却仿佛对众人并不存在一般。他们望着凌南秀三个离开的方向，皆无言思索着什么。
“需要这么急吗？”驼背老者居然也在，且首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冷冽并带着些不解地扭头对着中年道士发问道。
中年道士捻须不语，同样清楚其中缘由的老酒鬼，也只好讪讪然地接话答道：“主要是最近伍姑娘负责的那边闹得太凶了些，为了暂时不刺激那帮疯子，所以让南秀先离开孤柱峰远点好。”
“治标不治本，有用？”驼背老者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中年道士这才不得不回答道：“我与大和尚两个，之后会轮流抽时间去帮忙加固一下那道障难结界。”
“你们可不要为此因小失大才好。”白发驼背老者想了想，似乎也没啥更为妥善的办法，又说了句。
众人自然都明白驼背老者所担忧的是什么，那位相貌端正，满面红光，头戴高山冠，像古代大官儿似的中年男子，此时主动接过话说道：“近些年来，各处的消耗都在不断增加，那怕以前积攒下来的再多，也难免会有用光的一天。这方面上，我还是那句老话重提，真得要好好想想办法才是。”
在场的这么多位，已经可谓是多年为友，有些问题，其实根本不需要去说得太清楚明白。
今天也是借着这么小小一场送行，顺势成了一次难得人齐的聚头会。于是与之相关的，便先后陈述了自家的现况。
“从山下送来的那些东西，在逐年减少不说，且质量上也愈发地敷衍。”驼背老者难得地说了句稍微长点的。
“他们也是不容易，人嘛！终归是想要活得更舒适些的。往年东一下，西一遭地就被抢走了不少，而能挖的，算算也就那么点儿，也不知道够几年耗呢！偏偏有些大头的，还不能动。环境又在逐年变坏，再难生出来新的。”中年道士倒是为此试着去维护个几分，但显然他自己的额头也忍不住紧蹙了起来。
“哼”，驼背老者却似是压根不能接受这样的辩解，冷哼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其他人也大都摇了摇头，神情间皆流露出或多或少的，失望。
百年前那一场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大浩劫，山上山下同时遭难，韶华国因而饱受重创与破坏，国运从此大损。
当中，牵涉到的各方势力之多、之广，让人事后那怕只是随便想想，都觉得依旧惊心动魄，后怕不已。
而更令人感到可恨的是，一些普通的“带路党”也就罢了，那并不算得少数、甚至明明是与国休戚的大姓门户、钟鼎世家，也纷纷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或者选择袖手旁观，或者出工不出力，事后还有的干脆远遁海外，却同时不忘卷走了数量颇多的重要之物。
很早以前，山上就有着这么个想法，就是要把山下那些比较珍贵的老物什儿都先收集起来保管着，然而却让中年道士给一言否决了，说什么山上百姓从此倒是宽裕了，山下人间今后却难免要赤土千里，太造孽。
得亏在场的，也都不是什么喜欢秋后算账的人物，再加上，这种事情本就无对错之分，至于到底孰轻孰重，各人的观点看法不同而已。
跳过这一茬，身著白色袈裟，头上却没戒疤，除了两条快耷拉到腹部的白色长眉，整个脑袋像极了一个光溜溜大卤蛋的白胖和尚，也没话必先宣佛号，也不自称老衲什么的，直接说道：“造化池的那几朵小莲，还没有什么成长的迹象，但轮回结界倒是一直比较稳固，所以我会比较空暇些，你们谁要是感觉吃力的话，大不妨出声，我还能多分担个一二。”
一身土布衣裳，满脸皱纹，撑着一把明明只有骨架，但没缝上任何布料，偏还能遮风挡雨的大伞的苦脸汉子，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我那边还好，一个人就能应付过来。”
他是还好，但剩余的其他各人，或许没有五姑娘所遇到的情况那么严重，但多多少少都表示近来确实愈发地感到吃力了。
听完了众人的陈述，中年道士亦是不免稍显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从上一次那个意外发生到现在，不过短短十数载，没想到事态就已然开始崩坏到了这种程度。好嘛！说不得我干脆亲自下山一趟得了，怎么也还是能挑中几样合适的东西。大不了，顺带着到东边的那几座岛上，去收回点利息。”
一旁身著青色儒衫的文秀书生听言，右手上那把一直在轻摇着且盖满了各式印章的大纸扇，“唰”地收拢起来，边轻敲着左手掌心，边温声笑着说道：“你去的话，恐怕影响会有点大，另外三座山上的那些老不死，有一个算一个，怕不得都要立马诈尸跳出来各种嚷嚷？还是我去商量商量看吧！反正这里头就属我最闲。”
中年道士不过略作思索，然后对此提议并没有表示反对。
站在文秀书生身边左侧，明明双眼紧闭，却不和其他人那般眺望远方，而是抬头“看”天，一身褴褛衣衫的老瞎子，这时悠悠说道：“一方天地有限，大千世界无穷，解决问题的关键，最终怕是还是得看九儿的手段。”
听到“九儿”这个称呼，老酒鬼脸皮都忍不住抽搐了起来，不过他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与对方掰扯，“这个的重任，我可真怕担不起，也有点不敢担哪！但该做的，这些年来，我可是一直都没半点儿偷懒的。”
而另外一旁站着的一个身材高挑，脸上涂脂抹粉，时常不忘翘着个兰花指的俊美男子，接口娇滴滴地说道：“最怕这世间人心不古，还装不下那么小小一个人儿！”
中年道士听言，又是轻叹了下，“唉，是好是坏，总得历练过一番才看得清楚。世态再炎凉，终究还是有着它好的一面。事情如果顺遂，不费你我众人的百般苦心，自然最好，但各位可千万别忘了，我们首先，得做好自己的本分。”
当中那位一头白发乱糟糟，身体佝偻，与平时最爱发狠话，但今天反倒最是寡言少语的五姑娘挨靠站在一起，手里头拿着个针线粗糙布偶的老太婆，突地幽幽地来了句，“手缝的娃儿，没心的。”
一时，众人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些什么，皆复归无言。
而恰逢此时，天上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令得山巅上站着的这一排十一人，脸色平添了那么几分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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