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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梦瘾症患者

    在解剖室里,几个解剖医生正在用手术用解剖刀破开这具尸体。一拉开遮布,就看到那张诡异的面孔,瞪大的眼睛里放大的瞳孔,这个人死去之前,一定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害怕的东西。他的额头上有一处暗红色的伤口,初步认定为钝物所伤。作为医生的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组成构造,甚至已经构思好接下来的每一刀的力度和角度,如何地在皮肤和肌肉之间游走,如何在骨头周围盘旋......

    医生们,坚信自己是人和神之间的沟通者,类似于先知,他们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拥有的是一凡人的躯壳,但却执迷于鼓弄神的力量,摆布命运的天平,干系人的死与生。虽然也有怯懦者太过于执着于自己卑微的肉身,他们也有那种神样的尊严,但他们渐渐被死神所侵蚀,被挖走内在的灵魂,他们麻木不堪,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活着,在生与死之间游走,他们每日回家积累的魂魄,根本不够他们去鬼门关走一遭来的消耗。

    如今,面对冰冷的不会说话的尸体,他们的手术刀开始了她的“言语”。整个手术室寂静无声,而刀片已经洗过近乎百次的血。医生的脸上不会流下汗水,凝在他们脸上的,那是空气中的水分子遇冷液化在他们脸上的,而非毛孔散出......一切工作井然有序,他们适应着上天的必然安排,他们不害怕意外的发生,紧张感现在是他们最引以为乐的刺激,他们沉醉于自我与他们额外的“手指”——手术刀之间的对话,病人只是场所,是传播的媒介,这是午后河畔咖啡屋内的一次闲谈,而与尸体并无太多关联。

    麦克,仍然被一张医用布套盖着脸,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医生只让船长一个人过去亲眼看看麦克,那中间有一个人向我们这群人中呼唤了一身:“谁是弗兰克,请过来一下。”那个叫弗兰克的人走了过去,那家伙的名字就叫弗兰克。

    船长弗兰克就站在手术台旁边,他想要拉开布套再看看他的船员麦克的脸,但是医生拒绝了,他们明显不想染弗兰克再看到那张脸,因为现在躺在那里的脸已经没有麦克的一点特征了,医生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对他说:“抱歉,如果你想再看看,就看这个吧,他现在该去火化炉那边了。”

    弗兰克接过照片,看着麦克那张脸,麦克最后躺在那里的时候依然瞪着眼睛,仿佛还有许多话想要说,但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弗兰克想起不久之前,在船上和麦克谈论家乡的故事,麦克从小就是飘荡四处,他曾经对船长说:“只要我能够安家,哪里都可以是我的家乡,我可以在那里过一辈子,不过那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弗兰克用手按着额头,转身向我们走来,他低沉地哀悼着:“哦,麦克......”

    照片从我们每一个人的手上经过,仅仅停留几秒就得传递给下一个人,但那张惊叹的面孔却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依然萦绕在我们的脑海之中,似乎是麦克的一丝活气残留,不肯这样轻易地离去。

    经过这些波折,我决定继续前往在下层的维系部,但当我得知未来的天气又会变得恶劣的时候,我不得不延缓我的安排。我躺在旅馆的床上,沉迷于思考过去和未来,我不明白,为何人的生存总是被未来和过去所挤压,真正留给自己的时间特别的珍贵。当我思考得疲倦不已,我就开始细数那些让我印象深刻的梦,其实,他们遗留在我记忆里的时间长过其他的飘渺短暂的梦,即使那些虚无中有非常美好的,但是我如今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只能回味那些我还记得的梦。

    我曾经梦到我骑着一匹马,在丛林中游荡,孤身一人,身披月光。在树影林动中,我害怕胯下的马儿带着我偏离远去,但其实我也不清楚我自己要去哪里,马儿又会带我去哪里。但我总是把这种担忧迁移到马的身上,实际上我只是孤身一人,马儿会带我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梦见,我与一支军队一同奔赴战场,我们绕着一座山周旋了三圈,我们跨过同一条河五次,我们紧握着的兵器渴望着敌人的鲜血,但到头来只能忍受着烈日的灼烧,将军不断地发出号令,我们跟随着军旗从东边走到西边,从山林走到沙漠......有人耐不住地问了一句:“战场究竟在何方?”战场究竟在何方?队长给不出答案,团长也给不出答案,最高的指挥者也只是默不作声。后来,大家只能相信战场就在前方了,长矛拖着精疲力尽的肉躯,许多人就此倒下,手里紧握着的长头兵器成了他们的墓碑。军队无法停止脚步,在追寻他的战场上昼夜不舍,很快这样下去,将军也倒下了,奇怪的是,军队依然照此前行。万万众的大军,慢慢地只剩下几个人,那几个人已经被太阳吸走了最后一口精气,他们的嘴皮干裂开来,喉咙里藏着灼烧的舌根,嘶哑的微弱的声音已经辨别不出人的声音,但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自己在说什么——“战场究竟在何方?”

    ......

    每做一次梦,就像在泡沫里的各种泡泡穿行一样,穿过梦的边缘,到达另外一个梦,进入另外一个故事。我从来没有忘记这是在梦里,我有时候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我没有在梦里获得为所欲为的无边魔力,我只是在不断地修正他,照着真实地现实世界去改变每一场梦,在我真正落入梦网,忘记一切尘世地羁绊之前,我这些做法就像给梦上好发条。当一切准备就绪,我便不断地在梦里死去,从新的梦里醒来,然后再次死去,我渐渐享受到了那种快感,在短时间内把所有的欲望释放。

    欲望是现实世界的根本,当欲望之油燃尽,现世的灯火也就命不久矣了。

    我逐渐沉沦,做了梦的奴隶,成了一位梦瘾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