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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老者往事,中土消息

    神识即便涌入明黄色气丝中,依旧无法完全在六尘,六欲界游荡,杜林尝试数次,依旧无法成功。

    日子一天天临近,圈舍中变得愈发沉默,姜云每日间都在忙碌画符,少有吃喝,没日没夜的忙碌中,便是模样都变得沧桑起来,即便偶有停歇,也是两个女孩跑到他的身边与他交谈。

    已经被发现,继续藏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那老者与诸人商议一番后,索性让两个孩子自由活动。这些天,有两个孩子不时传出的笑声,即便是沉寂也不显得死气。

    “这些年就没想过离开?两个孩子很可爱,可即便在怎么隐藏,也总有被人发现。”长久以来无法探查到种子的存在,那日心情苦闷,正巧送去肉食时,杜林对老者问。

    “想过。”老者略显沉重的点了点头:“多年前,为躲避战乱,我们躲到了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虽清苦一些,却也能自足,可自一次救了一个壮汉之后,这一切都变了。我们成了羊,吃的,喝的,都不在属于自己,哪怕是命,都不由自己说的算。那些年间,有无数人逃离,想要逃离,可终究……没人成功。我一直没有成亲,家中的老父在年幼时便已经死了,一直和老母亲相依为命,那些时日实在受不了了,便想要带着老母离去……”

    老者目光迷离,显然陷入回忆,不需多问,只看老者此时的状况便知道一定不会成功,虽这些事儿略显啰嗦,可杜林还是决定听完,这……也是一场人生,且与书中记述不同,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人生。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夏晚,我和母亲悄悄离开人群,一直向北奔跑,不曾停歇,母亲累了,我就将她背在身上,一路磕磕绊绊,摔过跟头,也撞过树。母亲不止一次的哀求我‘儿啊,放下我,你自己走,不然谁都走不了的’,可是我怎么能抛弃了他?足足跑了一天一夜,我一直不敢停歇,一路上脚坏了,被树杈刺破了皮肉,胳膊上,脸上,尽是道道血痕,汗水一打,痛的难以忍耐。母亲为了保护我,用手遮住了我的脸,可这样一来我视线受阻,看不清什么东西,她的手,似我的脚一般,血肉模糊。

    可我们不后悔,这个该死的地方等下去只有死,只有逃出去,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一直以为活着是一种煎熬,直到那几天才明白,原来活着那么幸福。跑了一天一夜,几乎水米未尽,我太累了,直到又走过一条小路,原以为可以逃出升天,想要休息一下,却在那路边,突然间有蛮族壮汉出现。”

    “他说:‘羊是你的宿命,你跑不掉的。’之后便上前将我母亲抓了起来。母亲用牙咬住了他的手臂,让我先走,我清晰的看到他的胳膊上甚至被我母亲咬掉了一大块皮肉,可毫无反应。不怕你笑话,我当时真的要逃跑。”老者抬头见杜林听得入迷,也不气恼。

    “若是我在那种情况会如何选择呢?死?或者逃亡?”老者的声音似让杜林坠入了那个场景,脑中不自觉的勾勒出了画面:“应该是……拼搏!人生中总要有一些需要奋不顾身的事儿,亲情显然就是,就像这老者说的一样,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有所价值,为了家人,为了父母,我甘愿拼死。”

    这些悲伤的故事一直压抑在心间,如今向人倾述一下,免得死后都觉得不安,老者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我想要逃跑,可没有气力,想要拼死,却也没有胆气。我曾亲眼见到他手撕虎豹,说出来也算是自食其果,当初母亲不顾父老劝阻救了他,他便一直在我家疗伤,每日间都是一副笑面,却不想一转眼便带着人囚禁所有人,母亲是罪人,我……也是罪人。”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那恶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那些行善的人被人反咬是否还能坚持到恶报到来的那一天?至少杜林觉得这老者若是一切所说为真,那人确实该死,不过这些也只是片面之词,这些年间他早已过了那种听信他人言语便将人定性善恶的年纪,只是叹息了一声也不好评价。

    老者继续说:“许是母亲的鲜血,哀嚎刺激了我,我拼了一身的气力向他冲去,可是……没用啊。

    就一脚,轻轻的一脚,甚至没有用什么力气,我便倒在地上,足足许久之后方才能够动弹一下。我听到了母亲的哀嚎,察觉到了他冷漠的眼光,想要起身,却起不来,我跪地求饶,求他放了我的母亲,哪怕是带着我一起回来,我甘愿赴死,可是……没用啊。”

    老者的眼中有泪痕流下,那些男人围在一边,默不作声,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只有在离去时才能说出一两句话。两个女孩上前,抱住他的大腿想要向上爬,一只手伸的直直的,想要擦去他脸上的泪花:“爷爷,爷爷不哭,只有人家才愿意哭,爷爷不准哭。”略高的女孩仰着笑脸。

    “坏人,你是坏人,欺负爷爷,人家……人家再也不要你的吃的了。”略胖的女孩大眼睛闪烁着,带着委屈,不断用手捶打杜林。

    “爷爷没事儿,不怪叔叔。”老者费力的将两个女孩抱起,在两个女孩的脸上蹭了一下,便再也坚持不住,将两人放下后,对杜林道了一声‘抱歉’后继续说:“那人将我和母亲带了回来,通过他与其它部落中人的交谈我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跟在我的后面,只有在满以为逃出升天之时,才会突然出现,那些之前逃离的人,也都似我一般,有着一样的经历。他们……喜欢见到那种绝望。”

    杜林觉得那些人有些变态,这些喜欢折磨人的手段,喜欢在人生中充当死神的角色绝对该死。两个女孩被老者放下,虽不在咒骂杜林坏人,却也用异样的眼睛看着他,老者继续说:“他们将我和母亲绑在一起,给了我们上号的吃食,我虽心中疑惑,却也只想着死也不能当饿死的鬼,劝着母亲大吃大喝一顿,可那之后,这群畜生……这群畜生……在我的面前……面前啊,生生的将我的母亲下了水锅,分食了个精光。

    我哭嚎,咒骂,嗓子哑了,在说不出任何的话,眼泪干了,在没有泪滴跌落,那群人哄笑之间,我眼见着母亲在沸水中还有气息,便被那些人一刀刀剔成了白骨,至今我都记得母亲临死前的那个眼神,不敢亡啊,不能忘啊!”

    “那些人,就这么将我送回来了,村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很古怪,有人哀求我带他离去,有人对我拳打脚踢,可说实话,那些时日,没有什么感觉。后来我才知道,所有逃离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他们全部都被那群人似我母亲一般……吃了。”

    “报恩?”杜林嗤笑了一下,觉得这种报恩的方式,畜生不如。

    “可能是吧。”老者叹息一声,虽未回答,可心中多年思量,明显已经有了答案:“可我宁愿这是惩罚。”

    “后来,就更简单了,那些老的,小的,都被他们叫了出去,而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回来。这些年间,我每闭上眼睛,都能想到当年母亲的惨状,在那些老人死后,我渐渐成了他们的头领,许是许多人想要以此维系自己的生命,可是,阻止不了啊。人,一个个死去,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消失,这些后人们,不应该遭受那等罪孽啊。既然生下来便要遭受那等罪孽,那就……死去!”

    老者说的咬牙切齿,带着一丝狠厉,两个女孩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很快便又乖巧的抱紧老者大腿,杜林心中一凉,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番,虽圈舍昏暗,那些人又蓬头垢面,可骨架上依旧大概能够判断出模糊的年龄。这圈舍中除了两个女孩,恐怕没有任何一人的年龄低语十几岁。

    果然似他猜测的一般,老者继续说:“那些同辈的,长辈的,还未死绝前,对我的话虽然深信,却还是不愿,直到他们都没了。这些孩子,承受了这些苦楚,明白了生活的绝望,也似我一样不希望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便是鱼肉,宁肯终结了他们的生命,也决不让他们遭受这一遭罪过。”

    老者的阐述中,杜林悠悠叹息一声,看了看东北角落,虽命魂没有出窍,隐隐间却依旧能感到似有无数冤魂哭诉。老者的诉说中,姜云一直闭目画符,可说道不让那些孩子遭罪时,他的手臂一颤,一份符箓猛地闪烁一下,差点崩溃。他连忙静心平气,支架捏破手指,在空中连续几点,丝丝血气之后终于稳定了符箓,却也再不敢听老者讲述。

    “直到……这两个孩子出现。”老者轻轻的揉了揉两个丫头的脑袋,两个拱了拱,露出一丝笑意。老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说出为何单单这两个还是没有被毁掉,话锋一转说:“你问我有没有想过逃亡?”

    杜林沉默点头,老者再次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我不知那人放我回来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带着他们送死?如之前一般在绝望中死去?还是遭受那种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不清楚,不过这些年,只要有人想要逃离,我都是一心一意的策划,出主意。最多一次,在几天年,我们还没有彻底被围在这圈舍中时,有几十人共同的选择离去,这些年来选择逃跑的人,没有七十也有五十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逃出去了,或如我一般,在欣喜中被人当头一棒,可惜,无论是逃出还是死了,终究没人能够回来通报一声。而自几十人共同逃离之后,我们便被关在这间圈舍中,终日不见太阳,便在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老者说完,长出一口气,似真如他人讲述的一样,将心中的压抑倾诉之后,负担便轻了许多。杜林看向老者问:“那个人,叫什么?”

    “弥屠。”

    “弓尔弥,尸者屠。”老者咬牙说:“当年只是这天云部落中的一个小头目,至于现在如何,不清楚了,事儿已经过了三十几年,半辈子了。”他语气带着愤恨,愁然一叹,本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如今,却变成了这一副模样,除了叹息,似乎也仅剩下悔恨。

    不……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两个女孩,目露慈祥:“还有……希望。”

    ……

    离开后,杜林心情略显沉重,人心善恶,真的无法衡量,他觉得这老者应当是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些东西,在阐述中,讲了许多对自己有利的。而那些对自己有害或不利的,都被他下意识的遗忘,或则有意的隐瞒。他没有经历过,不懂得那些经历,弥屠当初在老者的村落中经历了什么他不清楚,可结果就是,老者的母亲救了他之后,整整一个村落,寺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成了如今的模样。

    还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让人难以忍受?如果有,大概也就似老者所说一般,眼见着自己的母亲活生生被人剔成了白骨,吃肉喝汤。

    种子依旧没有什么头绪,识海中皇文帝书如烈日一般悬挂,之前眼见着那一丝神魂上的枷锁正在暗淡,可多日探索六尘六欲界中,便淡的丝线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且似乎变得更为粗壮起来。

    “这些天,毫无寸进,且隐隐中,随着明黄色光丝涌入六尘,六欲界,渐渐感觉到了排斥力,似乎神识进入的次数过多,引得二界不稳。”杜林埋头思索。

    开九窍,十八界,七魄凝灯,肉身生机幻做灯油,三魂化作盏中的灯火。油尽灯枯,生机灭绝,人死。油不尽,灯长明,生机或绵长,或浩荡,或无限,则人永生。这是关于出窍记述,其中蕴含了三魂,七魄,九窍,十八界,油灯,生机,气血。可具体的,似十八界中六识,六尘,六欲,倒也没有清晰描述,便是九窍也是水到渠成,气血生机冲击下强行打开了窍门。

    杜林沉思了一下,不解其中缘由,将《地皇文》和一些近些时日在薛文姬,沙渐,姜黎,姜云口中得知的消息,在心间又仔细的过了一遍,其后那种迷茫不但丝毫没有缓解,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奇怪。”

    “无论是地皇文,薛文姬,姜黎,沙渐还是姜云,对十八界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描述。姜黎和沙渐还好多,他们是蛮族之人,不修气血,不修魂魄,一身只练图腾命符,可无论薛文姬还是姜云,都是气血修士,门派可以追溯上古,与地皇都有牵连,怎么会这般的模糊?地皇文中对于十八界记述更是一语带过,除此之外没有丝毫描述,更像是开九窍之后一种必然的偶的,除增长了神识神觉之外,不具有任何的作用。”

    在皇文帝书运作下,他清晰察觉十八界的玄妙,不说其中蕴含的肉身神明,便是那独立在识海之外,不入肉身大穴的十八个虚幻世界,便值得他去探索,在探知中,每个世界间似都有一个声音在不断低喃,吸引着他,似每一道世界都隐藏着什么未知的秘密,等待他去探索。何况神族种子大概率便隐藏在六尘六欲界中,不说那未知的声音,便是彻底斩断神族诅咒,泯灭十二届中隐藏的种子,便必须要去探索。

    心中想了一会也没有什么头绪,他抬眼,便见到姜云正在忙碌,心中犹豫了一下,这些事儿虽然急迫,却也并未上前。他在静修中,最烦别人打扰,以己度人,还是晚一些时刻。在两人争吵过后,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尤其最近一段时间,至弥封发现了两个女孩,将他踩在脚底之后,姜云就变得有些疯狂。有时睁开眼,目光中带着的杀意和愤恨便是杜林看着都深感吃惊。

    一天。

    两天。

    又是三天之后,天云部落愈加喧嚣,醉酒之后的呼喊争执声甚至能够清晰传入圈舍,一丝丝红芒透过木墙的缝隙照进圈舍中,引得两个女孩不断欢呼,包括老者在内的男人却变得愈加悲凉,那是南山中升起的大红灯笼,代表着喜庆,欢快,可对于他们,对于两个女孩,却是死亡。

    “呼!”

    姜云从打坐中醒来,长出一口浊气后,目带喜色。

    “成了?”杜林问。

    “恩,大致成功了,宗门这些年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才钻研出的办法自然有用,只是可惜,此处条件限制,无法完全将符箓绘制出来。”姜云说。

    “大致成功?”杜林沉默一下,向他人讨要的东西,自然不能挑三拣四,可事关自身安危,还是问道:“能够发挥出几成的能力?”

    “十成十。”姜云眉毛挑了挑,手在空中一拨,虚空间似水波一般荡漾,在他身边有一道道似渔网一般的东西将他肉身与世界阻隔,杜林凝目,见到网丝上有一道道符文不断闪烁,闪烁中肉身上和天地之间有一条条丝线清晰显露,有自肉身向外蔓延的肉身枷锁丝线,同样也有天地规则所化作的规则丝线。

    “三人之内,可以保你气血恢复巅峰,甚至相比之前更进一步,能够发挥出一些超脱自身极限的能力,无论三魂或是肉身。这本就是我宗门中专研而出,防备神族的手段,具备激发肉身潜能的能力,毕竟这种东西只有在生死之间才会真正使用,与生死相比,那些后果都在承担范围之内。可惜我此次前来时并未带着现成的符箓,否则也不必耗费这么多的时日和心血才勉强完成。”

    “哦?”杜林想了一下问:“之前你说,这种秘术使用的后果便是一身气血神魂照成不可逆的伤害,从此之后大概率可能在没有修行的机会,那是不具备激发潜能的手段,现在这个呢?”

    “轻则重伤,断了修行之路,重则……魂飞魄散,再无转世可能。”姜云笑着说,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癫狂:“怎么?犹豫了?”

    “鬼才犹豫,留在这里等死?”杜林想也不想的回到。

    “那就好,他们祭祀的日子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在给我一夜时间,我最后探查一番,待明日天黑,趁着他们祭祀之前逃离出去,否则这些蛮子,真不是好惹的。”姜云说。

    两人又交谈了一番,多是姜云向杜林仔细讲解了其中的禁忌和避讳,这些东西都是保命的手段,杜林也不嫌啰嗦,自然越是详细就越好,足足三刻钟后,姜云将所知所记详细对杜林讲述了一遍后,杜林略一犹豫,问出了这几日对于十八界的疑惑。

    “十八界?”姜云略显疑惑:“据我所知,十八界的存在只是为了增强感官能力,再没有其它作用。气血,神魂,肉身神明这些,一直有人苦心专研,这些年也取得了一些进展,听闻如今一些中土修士便是按照那些方式从新修行,有人命陨,也有人成为了一代天骄。丹霞谷中的高央,便是其中的翘楚,听闻其原本只是默默无闻的一个弟子,受其恩师点化之后,祭炼了一身气血融入七魄,从此七魄不单单只是肉身神明,还是一身皮膜,血肉,内气,筋骨,脏腑,经脉,大穴,凝练三灯之后,魂灯呈七彩之色,初入开窍,便能够越阶斩杀了邪教的化灵修士,从此名动中土,已成为了无数异修追赶的目标。倒是十八界,前些年听说有人曾经专研,只是……”姜云摇了摇头,联系之前他所说的,杜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丹霞谷?不知和姜兄所在的青云宗相比如何?异修又是什么?”

    “恩,丹霞谷是中土五宗一谷之一,地位崇高,便是其余五宗也不敢轻易招惹,被人尊以中土领袖,至于我青云宗……不过北荒一宗门,虽与中土大门有一丝香火情,却也不敢和丹霞谷相提并论。至于异修……是这些年间新兴起的称谓,是所有不经系统修行的统称,是捷径,是机遇,也是危机。有好有坏,有生有死,有似高央一般从默默无闻瞬间成为了天骄,也有从天骄堕落,泯然众人。可更多的是在修行之中肉身爆体而亡,神魂更是在一身气血的轰击下彻底泯灭,便是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姜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