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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比鬼可怕多了。

    夜烬绝一连几天没再出现。

    梁熙搞了张萧敬腾的海报挂墙上“拜雨神”,终于在军训的最后一天下了场雨。

    搞线下销售的男生也要走了。亦真帮他往车上装货。夜烬绝还是没来。

    那男生打趣亦真:“怎么你俩这还没好上呢,就成仇人了?”

    “谁要跟他好了,没有的事。”她把头一摔。

    “他没外面传的那么风流,私生活挺干净的,就是傲了点儿,你拒绝他他觉得没面子。”

    亦真没说话,男生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她立在玻璃前,定定看着窗里的车渐变成一个白点。

    为期二十一天的军训以项以柔的生日落幕,亦真不想参加。

    梁熙对着镜子画眼线:“抛开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说,她在班里很受欢迎的,你不去,少说得罪了一半同学。”

    亦真听得一阵烦躁。

    现在她的生活费都来源于这对把她赶出门的小三母女,一切都是项舟默许的,因为她坚持把姓氏改为了母姓。他恨她的母亲。

    “少说都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大的仇。”梁熙在镜子里瞭亦真一眼:“低头服个软,总比被断了生活费好呀。”

    相互仇视的一屋人不是家人,是仇人。

    亦真已大半年没问项舟要钱了,她自有来钱的路子,打着项家的旗号在大佬圈里忽悠,反正项舟不得不替她善后。

    雯雯不知从哪打探来的消息,门一推就直直走过来问亦真:“你是不是和夜烬绝好上了?”

    亦真一愣,想了想:“他是这么说的?”

    “有人告诉我的。”雯雯垮了脸,胸脯剧烈地起伏一下,又推门走了。

    “她怨你抢了她的男人。”梁熙涂着口红:“要不要试试?”

    翌日是返程回校的日期,呆不住的可先行离开训练场,不过班里人都给足了项以柔面子,全部留了下来。

    亦真和梁熙十一点离开宿舍,整个训练场全部空了出来,紫黝黝的天空混着铁锈的湿气,走了几步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项以柔包了回程的校车。

    梁熙和亦真靠窗而坐,窗外雨似乎又大了些。一车人兴奋地窃窃私语。

    亦真盯着项以柔的后脑勺看,她果然回头,在黄黯黯的灯影下凝注地微笑着,脸上掠过诡秘的阴影。

    “这不对呀,怎么越开越偏了?”

    梁熙扒着窗,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树的黑影抖在猎猎的长风里,发出老妪般的悲咽。

    “这是要去哪儿啊?怪慎人的,咱们还是回吧……”鬼鬼埋下头,不敢再看窗外。

    项以柔咧嘴笑:“这路窄,要回也只能从另一条道往回返,就快到了,大家先看看也不迟呀。”

    车轮碾过泥泞的丛林,嘎吱嘎吱响了又响,硕大的黑影愈来愈近,炽白的车灯猛地钉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挞出墙上一记鲜红的“咒”字。

    有人尖叫一声:“这……这是石川中学!”

    车厢内顿如野鸡滚入沸水般喧腾起来,有人拊手起哄:“刺激!”

    石川中学原是一座建立在荒冢上的封闭式高中,楼外围筑着铁栏杆,以高录取率著称,出了名的变态教育。前几年有女生在实验室的镜子前自杀,同年又死了几个,后来学校就被封了。

    一众人立在废弃的教学楼前,为防有人拍照泄密,手机被收在一个箱子里。

    项以柔摸出备好的纸签:“五人一组,五个纸签里有一个是‘凶’,抽到‘凶’签的人,就去里面呆十分钟,怎么样?”

    “不怎么样。”亦真站出来:“要玩你们玩,我不。”

    “五分之一的概率,你别扫兴。”

    一个女生伸手接过纸签,森森然恐惧地微笑着:“大家都参加,就你不,那你得受惩罚。”

    说着朝人堆里一指:“那就给大家跳段脱衣舞怎么样?”

    亦真冷笑着没吭声。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了上来,几只眼睛直勾勾地,像一溜横在半空的诡异的逗号。

    几包袋状物摔在地上。她知道逃不过,项以柔包下了回程校车。她不来,今晚在训练场不定会发生什么,来了也一样,总之不会放过她。

    “我玩。”亦真上前,随意抽走一张,空签。

    梁熙排到最后,拿到后偷偷看了看,脸色骤惊。

    “把签给我。”亦真伸手拿梁熙手里的签。

    “我这张是凶。”梁熙小声。

    “五张签里只有一张空签,其余四张都是凶。”

    亦真压低声音:“不然为什么我第一你第五?她们为什么不抽完就亮签?她们知道哪个是空签,会用手里藏着的空签把‘凶’偷偷换掉。咱俩之间注定有一个是‘凶’。”

    “那我更不能让你进去了。”梁熙不给。

    “你进去他们就更有了逼我的理由。”亦真抽走了梁熙手里的签。

    “好多人都在里面自杀了,你确定?”项以柔接过她手里的签,微笑:“不考虑考虑别的?”

    “人比鬼可怕多了。”亦真冷笑,一双眼睛定定地:“我就把话撂这儿,如果今天我死了,在场的各位,你们谁都跑不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鬼鬼拉住亦真,转头看项以柔:“都是同学,差不多就行了,咱们走吧,这地方阴森森的。”

    项以柔咬牙,仍是微笑:“亦真同学,不然你再考虑考虑别的?”

    “不用考虑。”亦真剜她一眼,冷眼扫了扫墙上的“咒”字,转身进了教学楼。

    梁熙跟着跑了进去,声音颤巍巍的:“我陪你。”

    空荡荡的走廊一片黢黑,月光探入转角的教室,在灰蒙蒙的镜面上映出人影。

    亦真别过脸,不敢看镜子:“门上的将军锁是纯金的,挂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这么久,很有可能是有人怕把不干净的东西放出去,拿到寺庙开过光。你再不走,他们一定会上锁,没人会开门,到时候咱俩都出不去。”

    梁熙吓得眼泪都呛了出来:“那,你一个人……”

    “你出去拿到手机就报警,总比跟我一起被关进来强。”亦真抽抽鼻子,把梁熙推了出去。

    “这要闹出人命怎么办!”鬼鬼拉住项以柔:“赶紧把人放出来吧!”

    “要放你放,不干净的东西跑出来,第一个找你。”

    项以柔转身上了车,亦真靠在门扉上静静听着,门还是“铿”地一声落了锁。

    亦真靠在门上,静静的,稍作别眼就会看到镜子里的人影。

    走廊那头深深的,只这一段距离被月光凄濛濛地照着,林风呼啸,击在树叶上,像黑白雪花骤然冲破屏幕时伴随的“刺剌”声。

    她没勇气走到那头,更不敢在镜子前呆着,颤着腿往二楼走,听说死在镜子前会变成镜鬼,把人拖到镜子里去。

    她慢慢捱到五楼,强烈的呕吐感湧上来。

    月光下的桌影长长的,像倒塌了的墓碑横卧在那里,一座并着一座。膝盖“咣当”磕在板凳上,亦真吓得溜到讲桌下面,一动不敢动了。

    到了夜半,她迷迷糊糊睡着了,隐隐听到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亦真捂住嘴,脚步声很快到了五楼,正越来越近。

    她捂住耳朵把头埋到衣服里,似乎又没声了,抬头就见一个脑袋倒悬在面前,撕心裂肺地惨叫出了声。

    “你他妈有病啊!吓老子一跳。”

    夜烬绝直起身,蹲下,晃开手电筒:“还以为你死里边了,叫也不吱声,你是聋子吗!”

    他伸手,亦真一怔,又往里面缩了缩。

    “你还想在里面待到天亮啊!”夜烬绝伸手拽她,被咬了一口。

    “我怎么知道你是人还是鬼!”

    “那你待着吧,我走了。”

    “你怎么这样!”

    亦真探出半个脑袋,见夜烬绝回头,又缩回去了。

    “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除了你这只胆小鬼啥也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武雯雯给我打的电话,想让我以后罩着她。”

    雯雯?亦真松了口气。

    夜烬绝又把手伸过来:“能走了吗?”

    腿都蹲麻了,站也站不稳。

    夜烬绝把手电筒塞亦真手里,低头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定要这个姿势吗?”亦真吞了口唾沫,惴惴扫了镜子一眼。

    夜烬绝挑眉:“那把你背后头,一对儿长胳膊伸过来给你拖镜子里?”

    亦真不作声了。

    她勾住他的脖颈,紧紧的,不用强迫自己睁眼,等意识到肌肤之亲的尴尬时,已走出了教学楼。

    “你好像还欠我一个吻。”他停下来不走,不正经地道。

    亦真嘴角一抽:“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他又转过身,面对着阴森森的教学楼,“嘶”地一笑:“不然再把你送回去?”

    亦真气的咬牙切齿,夜烬绝哈哈大笑:“哥哥逗你玩儿呢,别怕。”话毕,唇蓦地被封住。

    “夜烬绝。”

    “嗯?”

    “如果你能把项以柔在这儿关一晚上,我就当你女朋友。”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