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冬之子”艾尔

    艾尔闭着眼睛，感受着两双手在他身体上来回摸索，艰难地试图着解开他皮甲上繁复的绳结和系带，一阵又一阵的痒意难耐，他放任自己发出咯咯的傻笑。

    我这是在哪？他眯着眼睛偷偷环顾了一下四周。

    脑袋正上方是一个华丽的吊灯，数不胜数的蜡烛在水晶托盘上散发着温馨的光芒。身体下方传来了熟悉的触感。如同云朵般柔软，又毛茸茸的——啊，是森林灰熊的皮毛。他艰难地转转眼珠，在视野的尽头，四根高高的床柱挑起了洁白的莎质帷幔。这么看来，这里是……

    啊哈，“老橡木”二楼的套房。就在几年前，他冒险路过此地时，也曾经入住过这个房间，还跟一位美丽的药草师有过一段旖旎的时光。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儿名字，对了，是“爱丽丝”，那位拥有着美丽褐色眼眸和一头柔顺的亚麻色长发的药草师叫“爱丽丝”。

    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身体又重新坠落回了地面，思绪渐渐变得清晰。看来，几分钟前他偷偷含在舌根下的一小块有翼蝮蛇毒起效了。

    一般来说，这个剂量的有翼蝮蛇毒足够在顷刻间放倒一头长毛象，这种烈性毒药会让人陷入无可救药的急性血液中毒。它又被学者称作“命定之死”，因其效用之猛，能够中和一切医师试着让倒霉的患者服下或者注入体内的解药，中了这种毒的人很快就会迎来命中注定的死亡。

    “但是，只有少数精通毒药学的人知道，比如我，虽然顶着“命定之死”的恶名，但只要在恰当的时机使用，这种致命的毒物也能成为一些通常无药可解的烈性麻药和迷幻药的解药。”记忆中美丽的亚麻色头发少女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着自己的长发，一本正经的说道。

    当他瞥见那颗撒发着奇妙气味的小药丸从空中掉入酒杯，周围的人群顿时被陷入沉醉时，他就知道，测试爱丽丝专业水平的时候到了。

    看来，那位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所言非虚，她确实是精通毒药学的大师。

    他试着动了动胳膊，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腕，发现四肢都被麻绳牢牢捆在了大木床的四根高高的床柱上，丝毫动弹不得。酒馆女招待和另一个模糊身影正跪坐在他身旁艰难地试着脱下他的皮甲。

    原来这里的四柱床还有这种有趣的用法，他新奇的想着，如果能再遇到草药师爱丽丝，一定要和她一起试一下……

    “啊！”一声浅浅的惊叹打断了他的思绪。

    两个人终于卸下了他的胸甲。艾尔把这声惊叹当做了对他的赞美，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一身身健硕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仿佛向阳坡面连绵起伏的山峦，聚集在他胸口的汗珠在摇曳的烛光下发出点点闪光。

    两人好像逐渐掌握了拆卸艾尔皮甲的诀窍，转眼间艾尔就被脱得浑身赤裸。

    艾尔感觉到右肩有一双汗津津的小手正在笨拙地抚摸他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胸口的伤痕，同时嗅到了一阵浓烈的劣质香水味，呛的他几乎打了个喷嚏。

    看来嗅觉也回来了，很好。

    是送酒的那个女招待。她是带兜帽的人的同伙？

    她靠的太近了，熟透小麦色的饱满双峰眼见就要碰到他的鼻尖。艾尔努力把自己的目光从她敞开的领口移开。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身材更火辣了。

    他偏过头去，望向另一边，隐藏在带兜帽的长袍里的人影正趴在他身上摸索。

    尽管壁炉里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那双手却十分冰凉。从长袍宽大的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臂来看，这人的体型瘦削纤细，皮肤的颜色十分苍白，让艾尔不由想起“老鹿角”门前松枝上终年不化的残雪。

    他用力嗅了嗅那人身上的味道。在女招待浓烈的香水味道遮掩下，那人身上的味道显得若有若无。

    奇怪，艾尔游历四方，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气味。

    松脂、紫檀木、冰川融水、潮湿泥土和青草……是森林深处的气息，不，比一般的森林还要更古老、更幽深，更神秘些。

    那人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抽出艾尔的佩剑，在火光下轻轻晃动，仔细欣赏着这柄罕见的宝刀刀神上复杂繁复的雪花状花纹。那是高等精灵工匠们日复一日数以万记锻打留下的独特痕迹，艾尔仿佛看到兜帽下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那人轻巧的把艾尔的佩剑背在身后，伸手揽过女招待，摩挲着女招待纤细的脖颈，把右手的戒指在她鼻下晃了晃，女招待发出一声叹息，悄无声息的倒在了艾尔的身旁，很快就发出小猫一样浅浅的呼噜声。艾尔听到一阵皮革摩擦的簌簌声响，看来那人已经把艾尔的奇美拉皮甲打包装进了麻布袋里。

    那人利落的把艾尔的全部家当用麻绳捆好，轻松的背在肩上，然后向大字型瘫倒在床上的艾尔靠近，看也不看艾尔一眼，如法炮制的举起带着那枚奇特戒指的右手，靠近艾尔的鼻尖。

    罂粟花和沉香……是催眠剂，还有……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藏在罂粟花甜腻的香气里，显得十分突兀。

    只有杀人如麻的杀手，手上才会残存有这么多种不同的血液味道。

    艾尔屏住呼吸，一口咬向伸来的那支修长而苍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