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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人打架

    某人曾曰过:厘厘原上找,疑树一枯桐……

    就是说,恨不能将整个荒原都翻个清清楚楚,以此来仔细地寻找,哪怕只是看见了什么歪脖儿树,都要怀疑其会不会是一株枯桐!

    所以啊,若问这片荒原之中,有什么是最为珍贵的宝物,毫无疑问,唯枯桐耳!

    但若只是这么说来,其实也不太准确,而应该说,是枯桐树所结出的果实——凰血果!

    传说中,这种果实如星辰般耀眼,是由枯桐树汲取地下残留的凰血精华,经漫长时间凝结而成。

    若是有幸吃下一枚,即可无患无忧、万无一失地脱胎换命,不会有任何意外,必然掌握神秘力量,成为一名修士!

    即使对于修士而言,它都是一种朝思暮想、心驰神往、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极为、极其、极端、极度……珍稀的无上宝物!

    凡是到来荒原之人,无论修士又或凡人,谁不对此抱着渺渺幻想、带着丝丝向往、含着点点憧憬?

    只可惜,长久以来,前人们早已将这种传说中的果实、连着枯桐树,都搜刮得一干二净了,留待现在的,也就只剩下了传说!

    更可惜的是,明明这种传说中的宝树都出现在眼前了,并且这一片树林,看着就有不下一二十株,却竟连一枚凰血果都没见着……

    想来也是,这等宝物,又非只能人类独享,各种飞禽走兽,不也一样对此垂涎觊觎么?

    面前这一片枯桐林中,一眼可见的,就有二三十头怪模怪样的巨大禽鸟兽类,若真有凰血果,又岂能留待现在?

    余路看着眼前的景象,震撼之余,心中也终是完全明了——

    以前总不知雾季之时,荒原中的飞禽走兽如何度过,人类尚有城池可依,禽兽之类又当何如?

    如今看这些禽兽聚集,想必就是汇聚到了枯桐附近,由此可知,这神秘宝树,当是能够抵御迷雾!

    而这些驾驭宝船,在这个时节深入荒原的修士,怕是早就知道这些隐秘,故而定是早早设法标记好了一些飞禽走兽,只待此时,以其为指引,寻踪觅迹,前来攫取这些宝树!

    不过,就这几个修士,能对付得了这么多的凶禽异兽吗?

    余路心思电转,很快想到许多关键,随即心头沉重,感觉不妙,似乎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待他细想更多,那片枯桐林中,忽然腾起一尊展翅三四丈有余的大鸟,远远都能看到其光华流转的双目,周身也有粉色微光朦胧散开,笼罩周围大片空间,以至整个那一片空间,看上去竟有一种模糊的扭曲感!

    “啾——吖——”

    一声啼鸣,直入众人耳中!

    神奇的是,即便余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居然都能明白这一声啼鸣所表达的意思——此处乃是它们安度雾季的休憩之地,人类滚,觊觎者死!

    其中所蕴含的警告、厌恶、愤怒……等等意味儿,亦是清楚明了、直入心底,隐约之中,竟让人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心绪来。

    这等神异,简直刷新了余路的认知,令他惊奇不已!

    别说是他,就是船上的几名修士,也似乎被惊住了,在那大鸟腾起之时,就听见矮子中年在低呼:“心海境!是心海境的禽类灵兽!”

    “嫉妒……只有这一头么?”

    “师兄,能否……?”

    “……”

    其余几人似乎也紧张起来,纷纷望向那为首的青年。

    只见那为首青年抬头看了看那只大鸟,又俯视林中片刻,渐渐地,其周身隐约散逸出翠色微芒,语含兴奋,似抑制不住,斩钉截铁道:“一二十株枯桐宝树,此乃我等天大机缘!岂能放过?准备动手!”

    他说着反手之间拿出一物,丢向矮子中年:“那些凡人杂役已到用时了,燃念丹发下去,告诉他们,事毕功成,加倍厚赏!”

    又看向其余三人,肃然道:“这头灵兽交给我,让这些凡人准备应付其它凶兽,能杀则杀,但首要护好所有宝树,必不能被这些畜生糟蹋了!只待我斩了这头灵兽,余者便无足轻重!可明白了?”

    “师兄既然下定决心,我等自当谨遵师兄吩咐!”

    “请师兄放心!我等必然会将事情做好!”

    “不错!这等宝物,必当拼命护其周全!”

    “……”

    其余几人应声许诺,语气中也是兴奋异常,又隐隐带着些许紧张。

    “吖——唳——”

    就在此时,似乎是见宝船还未退去,前方大鸟脾气亦有些暴躁,再次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之后,竟是裹着朦胧的粉色微光,径直朝着宝船冲了过来!

    “降舟!行动!”为首青年肃然一声令下,挟着翠色微芒冲天而起,毫不避让地迎上大鸟,斥道:“畜生!领死!”

    一人一鸟空中相对,粉色与翠色相撞,周围光线骤然扭曲,二者身影完全模糊,只见一道道震波在空中激荡扩散,以及其中传出的一声声啼鸣和怒斥。

    而下方宝船则在快速降落,以躲开那一大片激荡的空间。

    宝船从头至尾,长不过六七丈,说小不算小、说大也不大,至少在这寂静的夜里,之前船头那些亢奋的话语声,在船尾可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对于什么“心海”、“燃念丹”之类,余路不太明白是什么东西,但却清楚听到,这些修士,竟是要让自己这些人,去对付那些神异的飞禽走兽?

    那是普通人能对付得了的吗?

    莫非送上前去将它们喂饱、撑死?只怕是远远不够啊!

    他看着矮子中年朝船尾走来,心不由沉到谷底,右手不自觉地捉住了腰后短刀——与其受摆布前去送命,不如拔刀一战!

    哪怕是不敌修士一根指头,但至少也算是对修士出过刀了!

    反正都难逃一死,凭什么还要用自己的命,去为这些蛮横嚣狂的修士搏取利益?

    他自小便在荒原中挣扎求存,自有一套生存活命的方式准则,就三个要素——稳、狠、硬!

    时常要稳,以稳续命;时而要狠,以狠争命;食物要硬,以硬保命!

    而此时,就算争不了命,也要争一口气!

    正该以狠……唔,不!还不到时候!

    再稳稳,再续续,或还能有机会!

    余路看着宝船朝那一片枯桐林降落,里面那些飞禽走兽,早已按捺不住,吼叫嘶鸣不绝,一旦宝船降下,必是一场乱战!

    趁此乱时,岂不正好脱身?

    既然这些修士想要自己去拼命,那就如他们所愿!反正都是死,自己早些“死去”,没问题吧?

    混在周围人群里,一旦与那些禽兽接触,自己就装死,再找机会偷偷溜走!

    乱起之时,这些修士莫非还能顾得过来么?

    而且不远处就是枯桐林,这些宝树想来定是可以抵御迷雾,自己找机会偷偷掰下几根枝丫,随后悄悄逃走,再慢慢寻找回家之路……

    余路心中飞速盘算,或许一切不能尽如他所愿,甚至完全就是一场赌运、赌命的冒险行为,但这已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或能保命的法子了!

    就在他默默盘算之时,那矮子中年已来到了船尾,恶狠狠地扫视一圈,高声道:“所有人立刻准备!”

    他举起之前为首青年抛给他的东西,快速吼道:“不用我多说!燃念丹,每人两粒,给我抵住那些畜生,若能斩杀,必有厚赏!若有人以此涅槃,只要能活下来,大赏特赏!并且此次所获枯桐,待结果之后,必有他一份!”

    说完话音一转,厉声低吼道:“但谁要是敢乱来……哼哼!”

    他说着目光落到余路身上,阴恻恻地冷笑两声,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船已降到极低,船头有人开始急切叫喊:

    “别废话了!赶紧让他们服下燃念丹……”

    “快快快!有好几头涅槃多次的凶兽!不能让他们直接上,怕是得结成心海大阵才能应付!”

    “希望师兄那边能快点儿解决!心海大阵一开,这些凡人坚持不了多久!”

    听到这些急切的话语,矮子中年也不敢再耽误,挨个走到面前,给每人丢出两粒金红色的丹丸,同时厉声吼道:“所有人立刻服用,不从者死!”

    发完丹丸,他又朝船头吼道:“冯芷,你准备起阵,先击杀那些强大的凶兽!于椿、沙志,你们潜去枯桐林里,把那些小杂鱼清理掉,千万小心别折坏了宝树!若遇上不敌,便引入心海大阵范围!我在此守住四方,顺便盯紧这些凡人!”

    “好好好!宝船不可再降,这些凶兽就要冲上来了!快叫那些凡人燃念,我来起阵!”

    “沙志,我们走!”

    船头传来急迫的吼声,矮子中年受此影响,一脸狞色,朝着船尾众人吼道:“快!都给我服下燃念丹!谁敢不从,我即杀之!”

    情势急速变化,让余路有些措手不及,本以为会是一番相互冲杀,他都准备好了一触即“死”,却不料此时还要被逼着吃这“燃念丹”?

    这东西到底什么作用?

    听他们话里意思,吃下这玩意儿能抵挡那些凶禽异兽?还什么以此涅槃,莫非这玩意儿能使人成为修士?

    可若真有如此神效,这些人又何必非抢自己那一株落影花?这东西一下子都发下去一二十粒了!

    这其中必有问题!

    余路看了看周围众人,只见这些人个个脸色难看,像是决然赴死的模样;但这决然之中,又似乎带着莫名的狂热和希冀,各自将一枚丹丸投入口中!

    “……?”这就直接吃了?也好,看看都什么效果!

    然而根本没给他这个时间,矮子中年已经注意到了他,一双小眼睛中有光亮起,冷厉非常,狠声低吼:“你想死么?”

    杀意绽放,死到临头!

    拔刀争气?吃药续命?

    余路一狠心……将一粒丹丸投入口中。

    以目前了解的信息来看,这玩意应该不是致死的,只不过多半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但还有什么后果,能比死亡这一后果更坏呢?

    “哼!你们先待在船上!”矮子中年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向船头:“冯芷,起阵!先杀那些强的,心海大阵维持不了多久,必须先把它们解决掉!我来处理其它的!”

    “好!”船头那人简单吐出一个字,身上腾起微微的翠色,左手手托起一件罗盘模样的宝物,右手飞速结印,按在罗盘之上。

    霎时间,船上各色光华涌动,如雾霭一般,往那罗盘之中汇聚,纠结缠绕之下,化为一团浑浊的光晕,骤然爆开,扩散至宝船四面八方,就如天上那一片扭曲的场域,只是没那么凝实。

    而汇入罗盘的这些光华,其来源赫然是船尾众人。

    余路惊讶地看着周围这些人,他们在服下丹丸之后,各自开始哼哼出声,似愉悦、似愤怒、似恐惧、似哀痛……像发了疯、失了智似的,呜呜咽咽、鬼哭狼嚎。

    脸上突起各式各样的神情,眼中也有光芒闪烁,各不相同,并很快就像泪滴一样溢出,又化作雾色升腾,朝着船头涌去。

    这模样,竟真如之前那些修士所表现出来的异象相差无几,甚至形态更加明显,但又像是无法自控,尽都有些癫狂的样子!

    燃念丹?燃念……是把心中的某些情绪念头点燃,从而化作某种神异的力量么?

    余路似有所悟。

    但是,为什么他自己完全没有这些表现?一丁点儿都没有!

    刚才吃下丹丸时,也未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若非要说有的话,大约就是感觉甜,很甜,齁甜!

    莫非自己拿到的丹丸是假的?

    正当他奇怪时,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啼鸣,似乎就在耳边,扭头望去,只见一头怪鸟腾空,出现在宝船一侧,一眼看到了船尾众人,竟裹着一身黑气,凶戾地扑了过来。

    余路面色一惊,下意识就要躲闪,但不等他动作展开,就见宝船周围那片浑浊的光晕流动,眨眼间在怪鸟面前聚起一点污秽的亮光,倏然一闪,印入了它的双目之中。

    “咛——”那怪鸟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短促哀鸣,像是陡然间失了神一样,身上黑气都散了,翅膀耷拉着,就朝地面坠了下去。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怪鸟落下,紧接着,又有各种咆哮啼鸣之声,不断出现在宝船周围,时不时就有一些庞然的身影闪现。

    既有怪模怪样的大鸟,裹着各色光彩,朝着宝船冲锋;也有凶戾的兽类,高高跃起,张着狰狞巨口,伸出獠牙利爪,朝着宝船扑击。

    好在它们全都没能突破那一片浑浊的光晕,总有污秽的亮光,恰到好处地闪过,印入这些禽兽眼中,使得它们只能呜咽着坠落。

    “好!冯芷,就是这样!”船头响起矮子中年振奋的声音。

    不过另一名修士就没那么乐观了,声音中满是凝重,回道:“别高兴太早!它们很强,这心海大阵威力不太够,无法将它们彻底击杀,只要恢复一会儿,肯定还能起来再战!”

    “那不行!必须将它们击杀,否则等师兄那边得胜,这些畜生肯定会鱼死网破,回头破坏那些枯桐宝树!”矮子中年一下急了。

    “别废话了!再这样下去,别说那些枯桐树,等大阵一没,你我都得被撕成碎片!赶紧让那些凡人再用一粒燃念丹,加强心海大阵的威力,或许有可能击杀它们!”那主阵的修士急切大吼。

    “好!你先稳住,我去搞定那些凡人杂役!”矮子中年一声应下,身影一闪即逝,出现在船尾。

    “都听到没有?赶紧给我把燃念丹全吃下去!待事成之后,所有奖励再加倍!若有人敢不……”矮子中年身影乍一出现,便开始怒吼,目光扫过众人,陡然看到余路的模样,话音一顿,眼中腾起浓浓杀意,狠厉低吼道:“你想找死?”

    或许是此刻情势紧急,正是用人之际,矮子中年竟没有直接下杀手。

    但余路毫不怀疑,若真是再惹急了,恐怕这人也不会有太多顾忌。

    他连忙将手张开,露出那还未吃下的一粒丹丸,以示自己之前确实吃过了一粒。

    “你……”矮子中年脸上一僵,似乎也想起之前逼着余路吃下过一粒丹丸,但为什么没看到反应呢?

    满脸疑惑,但此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而再次厉声吼道:“吃下去,所有人都给我全吃下去!快,敢有迟疑者立死!”

    他死死盯着余路,小眼睛中翠色的光华夺目,但冷得令人心中发颤。

    看着周围人乖乖地吞下了第二粒丹丸,余路无法,也只能再将丹丸投入口中。

    “冯芷,快!第二枚燃念丹下去,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必须趁此将那些强大的凶兽彻底除掉!”矮子中年见状,急忙朝着船头大喊。

    “知道知道!这次之后,我的阵盘怕都要废了!”船头响起恼火的抱怨声。

    矮子中年没有理会那些抱怨,而是把注意力落在了余路等人身上,确切的说,就只是在盯着余路……顺带看了看他边上的某人。

    周围众人吞下第二枚丹丸之后,身上各色光华更盛,甚至有人眼中生出了第二色,交织纠缠,如泪滴急速汇聚,又如狼烟汹涌升腾,朝着船头方向滚滚而去。

    他们脸上也是癫狂扭曲,哭笑嚎叫不绝,几乎已不似人的模样。

    唯有两朵奇葩——余路毫无半点儿反应;另一个则是那木然男人,他瞪大了眼睛,眼中隐约有一丝淡蓝色的亮光,却在快速熄灭。

    余路也发现了身边木然男人的反应,心中忽然一动:燃念丹……燃念……将某种情感念头化为神异之力,但是,那被燃掉的念头……

    看着木然男人那麻木地模样,他大约知道吃下这“燃念丹”的后果了!

    而矮子中年应该是对这种情况十分了解,只是皱眉看了看木然男人,便又把注意力完全落在了余路身上。

    此时心海大阵得到加强,情势暂时没有那么急迫了,他对余路的这种情况似乎很是好奇,眼中腾起残忍的探究意图。

    余路感受到矮子中年那种残忍的恶意,心头一紧,一把捉住腰后短刀,直以为这次恐怕只能争上一口气了……

    但未等他们二人有所动作,边上忽然响起瘆人的声音:“燃念丹……修士……机会,没了……没机会了……没希望了……”

    初听时只是呢喃,而后声音逐渐变大,到最后已是在嘶吼,但毫无情感波动,只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念叨着癫狂的呓语!

    “废物!”矮子中年一声冷哼,举起手来,似乎是够不着头,于是一掌拍向木然男人的胸口。

    然而就在触及胸口的一刹那,木然男人身上陡然亮起一层翠色屏障,将他的小手稳稳地挡了下来!

    “你……哪来的秘符?”矮子中年很是诧异,又在刹那间转为惊怒,大声吼道:“冯芷小心!”

    “什……不,我的阵盘!哪来的乱阵秘符?该死的,你到底在后面做什么?”船头主阵修士气急败坏。

    而宝船周围那一片浑浊的光晕开始闪动,像是极不稳定,有丝丝缕缕的各色光华显出本色,似乎这大阵就要崩溃。

    矮子中年见着一幕大急,连忙吼道:“稳住!冯芷,一定要稳住大……”

    他话未说完,陡然又是一惊,死死盯着木然男人,急怒不已:“住手!”

    只见那木然男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右手捏着一枚亮晶晶的东西。

    而在之前一刻,余路就隐约有注意到,木然男人在挡下矮子中年的攻击后,左手似乎有个什么亮晶晶,一闪即逝。

    显然,就是那个东西,破坏了那什么“心海大阵”,而此时又来一枚,岂不要让这什么大阵直接完蛋?

    而一旦没了这大阵,外面的那些凶禽异兽……

    余路心中紧张得不行,形势似乎就要走到他之前盘算的那种境地了,就是不知道装死到底能不能蒙混过去?

    他正暗自琢磨,却不料矮子中年一声吼,木然男人竟真停了下来,像一具会说话的尸体一样,愣愣地看着矮子中年,口中喃喃呓语:“修士……没希望了……燃念丹……什么都燃尽了……我,早就没希望了……早就,死去了……”

    “该死的废……”矮子中年脸上异常难看,正要咒骂发泄,却又生生忍住,紧着脸小心地哄道:“啊对对对!你都已经死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无论做什么,不是都没有意义了吗?何不把东西给我呢……”

    木然男人呆立不动,片刻后,点点头:“我早已死去了……没有意义……我,已死去了……已死去了……”

    他麻木地念叨着,竟真将手中那一枚亮晶晶,递到了矮子中年面前!

    “……?”余路惊了,一脸不可思议,竟是这么随意的吗?

    然而矮子中年正要接过,那亮晶晶却在脱离木然男人之手的一瞬间,化作一道光,倏然撞进了脚下宝船之中。

    矮子中年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船身上那些光华流转的神秘纹路陡然熄灭大半,整艘宝船都是一震,像是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禁纹符?”矮子中年大惊。

    不止是他,船头那主阵修士也在大声惊呼:“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做什么?”

    矮子中年没理会他,面色不断变换,越来越暗,喃喃自语:“乱阵符……禁纹符……即将神灭的杂役……呵!准备得真好……呵……”

    他哀叹几声,忽然抬起头,朝天上看了一眼,但周围都被一片浑浊的光晕笼罩,外面又是黑夜,根本看不清太远。

    再不理会余路这些人,只是闪身冲向船头,喊道:“冯芷,爆开大阵,去叫上于椿和沙志,咱们折两根枯桐树枝,赶紧逃!”

    “什么?”船头传来惊呼,满含疑惑。

    然而就是这么一愣神儿,原本就将近崩溃的大阵,就此化作泡影破碎,浑浊的光晕回归各色光华,又在急速散去。

    “该死的,到底怎么了?”船头主阵的修士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快速反应,一手快速掐印,猛地按在阵盘之上,然后远远抛出。

    原本正在散去的光华又被阵盘吸引,再次化为一团浑浊,然后汹涌爆开,让周围凶禽异兽全都发出一阵哀嚎。

    “等会儿再解释!咱们快走……不,来不及了……”矮子中年正要拉着另一名修士离去,同时又仰头往天上看了一眼,随即面若死灰,语中寂寂。

    这一系列的变故极快,余路完全处于茫然状态,只听到矮子中年说逃,他也瞬间心动,但没料到这宝船根本不落地啊!

    这十余丈的高度,于修士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这不就等于自我了断么?

    至于说让那矮子中年带上他一起?那不也还是自我了断么?

    于是在大阵破碎的瞬间,余路果断地,软趴趴地躺倒在了人群后边……

    而他周围这些人,仍是呜咽咆哮、哭笑嚎叫不停,简直疯魔了一般;甚至在大阵破碎之后,身上产生的神秘力量没了引导,各色光华翻滚交织、汹涌升腾,乱成一团,人也变得愈发狂躁,似乎完全失了神智。

    只有那木然男人,呆呆地站在一旁,不像人,真真只是一根没有灵魂的木头桩子,不断地呢喃呓语:“我,已死去了……已死去了……”

    余路一动不动地躺在边上,悄悄往宝船上空瞄了一眼。

    只见上方人与鸟的大战似乎已经结束,一只展翅三四丈有余的大鸟,周身氤氲着粉色微光,正悬停于半空之上,两只爪子各钩着一只耷拉着身体,像是已经死去的人影。

    哦,鸟背上也立着一只人影,淡淡的翠色光华缭绕,云淡风轻,夜色朦胧之中,背后是星辰闪烁的夜空,那种姿态,简直……

    船头隐约响起矮子中年轻泣的声音,似苦涩、似绝望,又隐约带着一丝哀求和期盼,仿佛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融为了两个字:“师兄……”

    半空中,大鸟背上,氤氲着翠色光华的人影低头俯视,传出清晰的声音,淡漠而矜持:“众乐乐,何如独乐乐……”

    话音落下,便见好几只凶戾的禽类,裹着各色微芒浮空而起,冲向了宝船;更有狂暴凶残的兽类,也高高跃起,落在了宝船之上。

    啼鸣咆哮声中,带着憎恨、带着愤怒、带着残忍、带着欢快……

    却忽然都被另一个轻笑声压过:“一批材料?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