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哦豁
经历了一夜的生死危机、九死一生、生死擦肩、出生入死、死里逃生、绝处逢生、劫后余生……
试问，还有什么能惊到余路？
人！
是人！
余路看到一只人脑壳儿从裂谷崖壁冒出，又在眨眼间将其整个人都拎了上来！
他陡然一惊，直以为真是那三名修士其中之一追来了，这还能有个活路？
求饶？乞求对方灭了灰袍人之后放过自己？
那不是头都给打爆了？岂有活命的道理！
而即便是单独将灰袍人揪出来灭掉了，只以那些修士之前的行事手段来看，怕也难有自己的好下场！
若能给自己留个全尸，都应当称对方一声“大善人”！
又或装无辜，只当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蒙混过去？
可对方既然都能追到这里来，恐怕瞒是瞒不了的了。
余路心中一瞬间闪过诸多念头，几乎完全绝望，但在看清那人模样后，却是蓦地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只见那人身形瘦削，年纪似乎不大，身着破旧的粗布衣衫，一看就是在荒原里刨食的寻药人而已。
虽然对方这个时候还进荒原，多少有些蹊跷，不过余路自己不也是昨天还往荒原跑么？想必这人应该也是有些差不多的缘由。
余路对其中缘由并不感兴趣，但是既然出现了寻药人，就说明附近必然有城池！
这就让他不禁激动起来，总算是要摆脱迷雾的威胁了！
不过激动归激动，他也没有放松警惕，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在荒原中见了陌生人，都得小心防备，甚至最好直接避开。
余路倒是没有避开，他有自信，一个普通的寻药人，基本威胁不到他的安全，而且他正好需要了解一下最近城池的具体位置，因此准备与这人交流一下。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要开口的一瞬间，只觉胸口骤然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猛地飞起，竟是倒摔七尺开外！
这一番说来话长，但从余路看到人头，直到被击飞落地，大约也就仅仅只是一两个眨眼的时间而已。
落地的一刹那，余路只觉胸口剧痛，断了不知多少根骨头，整个胸膛都像是塌陷了一般，口中涌出一口鲜血，留下满嘴的血腥味儿，五脏六腑猛烈抽搐，直欲呕吐，又完全提不上气来。
那击中他的东西这才滚落在地，竟只是一根飞棍，还保持着完好无损的模样，有半截手臂长，挺粗，看着像是捣药的木杵，较细的一端带着泥土的痕迹，大约是曾插入过土中。
余路心中惊骇，只是投出一根飞棍都能将自己击飞，这是何等力道？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硬邦邦的面饼像是毫无作用，完全无法抵挡！
哦不，不对！应该说它起了很大作用，或要不是胸前的面饼，他说不定胸膛都要被击穿，内脏都要被搅得粉碎！
修士！这必然是修士！这又竟是修士！
这一路上，怎么如此命舛多难？
还不容多想，余路眼中突兀出现一只人影，弯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竟是将他直接提举起来。
“普通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凶狠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多日未曾休息的那种感觉，眼中蒙着灰光，透着凛然杀意。
余路只觉脖子都快断掉，喉咙像要被捏碎，而且胸膛才遭重击，剧痛中一口气还未提得上来，整个人完全无力，只能挣扎着双手抱住面前手臂，以期能稍稍缓口气过来，哪还能开口说话？
“说！谁让你来的？都还有谁？他们在哪里？”丝毫不给余路缓和的余地，连续开口质问，杀气腾腾。
这人看着年龄比余路大不了多少，脸上麻麻赖赖、坑坑洼洼，挂着狰狞和紧张，眼中一片灰色，左手举着余路，右手捏着一把长刀，提在腰间。
看他凶戾狰狞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余路喉咙捏碎，又或是以长刀捅个对穿！
余路气都吸不上，怎能回答？
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唯余的一点儿念头里，闪过拔刀的想法，但克制住了，面对修士这种生物，又在敌强我弱、敌优我劣的境况中，怕是刀还未能出鞘，自己就要一命呜呼！
何况此时还未到绝境，不还有一只灰袍人在身吗？
不说会保自己性命无忧吗？还不快快出手？
似乎是听到了余路的心声，又或者是才发觉到他的危机，灰袍人的声音果真在余路脑海中响起：“嗯？怎么回事？你要死了？”
虚弱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关切，令余路稍稍有些欣慰，若非知道灰袍人始终不忘“灌大饼”的话，他真该是要被感动到了。
然而他似乎高兴地太早了，大约是觉得他在这短短时间里，虽然乍惊又喜，接着乍喜又惊，但距“一波三折”，明显还差了“一折”。
只听灰袍人话音斗转，忽而欣喜道：“咦，恐惧的味道！是刚刚涅槃的凡人？好！好躯壳！废物，你没用了……”
一丝欣喜瞬时散去，余路的心变得冰凉。
躯壳？废物？没用了？
本就没提上气来，又被灰袍人这一激，竟像是差点断了气，只觉眼前都黑了。
暗恨自己怎么如此愚蠢，此前竟会信了这灰袍人的一丝鬼话！
他恍惚间看到自己眉心逸出一粒灰色光斑，倏然一闪，撞进了对面那人眉心之中！
而那人在看到灰斑的瞬间，似乎是有所防备，但又像是反应不及，眼中灰光亮了起来，却没起到什么作用，径直让灰袍人钻进了脑子里，随后眼中灰光一闪而灭，眼神看上去竟有些呆滞，仿佛是愣住了！
余路只觉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忽然松了、无力了，让他一下子双脚及地了。
这是机会！是反击的好机会！更或是唯一的机会！
哪怕仍处于恍惚中，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强吸一口气，同时反手捉刀，扭腰甩臂！
剧痛，他感觉胸腔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内脏都似乎被挤碎了，喉咙里腾起一口鲜血，但都被他死死压住，不管不顾，只是强行憋住这一口气，猛地挥刀！
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和泄气，越是疼痛，反倒越是助长他的气力！
至于伤势加重？活着的人才会有伤势，死去的人谈不上！
许是榨干了剩余生命中的所有力量——
这一刀，真是……
这一刀，相当……
这一刀，非常……
这一刀，十分……
反正这一刀就是凶、强、快、猛！
犹如雄鹰捕食，亦似猛虎探爪！
只可惜，却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未能竞得全功！
甚是遗憾！
不过虽是未得全功，没能叫那人“分首”，却也直叫其获了个“藕断丝连”的下场！
只见其脑袋一歪，乍然涌出的娇艳，仿佛决了堤的红河之水，竟是冲起一尺来高！
而那人似乎也正好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了，想必应是看到了他一生唯此一次的壮丽画面。
拙刀锋晦抒心气，了却生死又一刹！
至此，这已是倒在余路刀下的第三只修士了！
三修战余路，尽皆被反屠！
尽皆，不是一个人！
一切只在不到一息之间，余路又渡过一次死劫！
然而，敌人虽是毙命，但他也并没有好过，刀锋挥过之后，整个人像是已完全脱力，竟是一头栽倒下去。
他只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上头来，眼前一片发黑，根本无力站稳脚步，只能瘫在地上，口中更是连连咳血，胸腔绞痛，似乎所有内脏完全错位，以至于被那些断裂的肋骨刺穿，像是都已破碎了一般。
而灰袍人在那人毙命的瞬间，竟重新钻回余路的脑子里，正在疯狂咒骂，气急败坏：“该死的废物！蝼蚁！虫豸！你竟敢毁我躯壳……你竟敢……”
任其咒骂，余路毫不理会，他已经无所畏惧了，觉得自己活不了了，伤重！
疼痛消磨了他太多体力，鲜血又带走了身上大部分温度，他感觉浑身发冷、绵软无力，莫说越过面前这条裂谷，便是想要再站起身来，都已是力不从心，甚至略动一下都困难。
“虫豸！起来！快起来走，去找有人的地方！快！快……”灰袍人似乎也是预见了余路的死亡，疯狂地催促着。
余路口中不断涌出鲜血，让他感觉呼吸不畅，连说话都很是费力，只能低声道：“看你的样子，我若死了……你也活不长吧？你想活命……就该先让我好起来……这对无所不能的修士大人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灰袍人似愣了一瞬，继而又开始疯狂咒骂，但完全只是一副无能狂怒的样子：“虫豸！虫豸！废物！废物！你这该死的……”
余路感觉到了灰袍人的无能为力，终于断掉了最后的希望，心中亦有气，遂彻底放开了，他勉强咧嘴嗤笑道：“咳……废物？你才是废物……你打架打不过，都被人打得夹着尾巴逃跑了……你还连逃跑都只能借我的脑子，你是个连自己的脑子都没有的废物……呵咳咳呵……”
“虫豸！你……你竟敢……你这……”灰袍人气急难言，但此时，似乎又拿余路毫无办法。
而余路还在低语：“你不但是个废物，你还心坏……你还丑……你面都不敢露……你连那只黑漆漆的大尾巴异兽都不如……你……”
“住口！你这该死的蝼蚁！虫豸！”灰袍人发了狂，竟是灰斑一闪，径直从余路眉心中逸出。
缕缕灰雾垂下，化作一只人形，灰色的光斑钉在其眉心，看起来刚过中年的模样，相貌堂堂，看着真不像心狠手辣的坏人模样，身材挺拔也是很有气势。
“你确实没脑子，你连身体都没有……你不如那异兽，你连我这个普通人都保不住……你真是个废物……”余路仿佛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力将灰袍人的模样看清，接着便感觉眼皮沉重，双眼难以睁开，但口中依然嘀咕，令灰袍人抓狂！
“该死的虫豸！住口！你这……嗯？这是什么东西？”灰袍人还要怒叱，却忽然惊疑。
余路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又将眼皮掀开一丝缝隙，只见空中绚丽，星星点点的晶莹红光，有的正在升腾，有的缓缓洒落！
它们极为细小，也并不太密集，看起来很是朦胧的模样，又有一种莹润剔透之美。
但灰袍人的身影被几点星光沾上，却是瞬间腾起丝丝灰雾，如同蒸发了一样！
这就是迷雾啊！它终于是来了！
“你真是个……废物，连迷雾……都挡不住……”余路全身没了一丝力气，说话声都微不可闻，他已睁不开眼，也再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世界都静了！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记忆的最初——
那个时候，他也如现在一样无力，只不过那时的他，是刚从黑暗中醒来，蓦然间有了知觉，好像是被人拖着手臂在移动，后脑勺蹭在地上生疼。
他积蓄了好久的力气，才将微微睁开双眼，模糊中，首先看到的就是星星点点的红芒，一如此时的景象；他又用力仰了仰头，就见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抿着嘴，正努力地将他拖着退走。
但那身影太瘦弱了，力气也太小了，几乎是一步一停地在挪动，每挪动一步，都似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然后又得重新凝聚力量。
那个时候，余路并不知道这些红芒意味着什么，他全身虚弱无力，也没产生任何念头，只是茫然无神地盯着那个瘦弱的人影。
就这么一步一停，那瘦弱的身影，却奇迹般地将他拖着远离了红雾！
而他仍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那人影一脸疲惫、一脸委屈、一脸不舍，却又眼含期待，捧起一枚枯萎干瘪的果实，仔细地凑到了他的嘴边。
许是那枚果实给了他力量、也赋予了他灵魂，余路渐渐有了力气、也有了神志，他起身牵着瘦弱人影的小手，在这片荒芜而凄冷的土地上，找到了一座城……
小哑巴，好好活下去……
试问，还有什么能惊到余路？
人！
是人！
余路看到一只人脑壳儿从裂谷崖壁冒出，又在眨眼间将其整个人都拎了上来！
他陡然一惊，直以为真是那三名修士其中之一追来了，这还能有个活路？
求饶？乞求对方灭了灰袍人之后放过自己？
那不是头都给打爆了？岂有活命的道理！
而即便是单独将灰袍人揪出来灭掉了，只以那些修士之前的行事手段来看，怕也难有自己的好下场！
若能给自己留个全尸，都应当称对方一声“大善人”！
又或装无辜，只当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蒙混过去？
可对方既然都能追到这里来，恐怕瞒是瞒不了的了。
余路心中一瞬间闪过诸多念头，几乎完全绝望，但在看清那人模样后，却是蓦地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只见那人身形瘦削，年纪似乎不大，身着破旧的粗布衣衫，一看就是在荒原里刨食的寻药人而已。
虽然对方这个时候还进荒原，多少有些蹊跷，不过余路自己不也是昨天还往荒原跑么？想必这人应该也是有些差不多的缘由。
余路对其中缘由并不感兴趣，但是既然出现了寻药人，就说明附近必然有城池！
这就让他不禁激动起来，总算是要摆脱迷雾的威胁了！
不过激动归激动，他也没有放松警惕，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在荒原中见了陌生人，都得小心防备，甚至最好直接避开。
余路倒是没有避开，他有自信，一个普通的寻药人，基本威胁不到他的安全，而且他正好需要了解一下最近城池的具体位置，因此准备与这人交流一下。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要开口的一瞬间，只觉胸口骤然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猛地飞起，竟是倒摔七尺开外！
这一番说来话长，但从余路看到人头，直到被击飞落地，大约也就仅仅只是一两个眨眼的时间而已。
落地的一刹那，余路只觉胸口剧痛，断了不知多少根骨头，整个胸膛都像是塌陷了一般，口中涌出一口鲜血，留下满嘴的血腥味儿，五脏六腑猛烈抽搐，直欲呕吐，又完全提不上气来。
那击中他的东西这才滚落在地，竟只是一根飞棍，还保持着完好无损的模样，有半截手臂长，挺粗，看着像是捣药的木杵，较细的一端带着泥土的痕迹，大约是曾插入过土中。
余路心中惊骇，只是投出一根飞棍都能将自己击飞，这是何等力道？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硬邦邦的面饼像是毫无作用，完全无法抵挡！
哦不，不对！应该说它起了很大作用，或要不是胸前的面饼，他说不定胸膛都要被击穿，内脏都要被搅得粉碎！
修士！这必然是修士！这又竟是修士！
这一路上，怎么如此命舛多难？
还不容多想，余路眼中突兀出现一只人影，弯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竟是将他直接提举起来。
“普通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凶狠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多日未曾休息的那种感觉，眼中蒙着灰光，透着凛然杀意。
余路只觉脖子都快断掉，喉咙像要被捏碎，而且胸膛才遭重击，剧痛中一口气还未提得上来，整个人完全无力，只能挣扎着双手抱住面前手臂，以期能稍稍缓口气过来，哪还能开口说话？
“说！谁让你来的？都还有谁？他们在哪里？”丝毫不给余路缓和的余地，连续开口质问，杀气腾腾。
这人看着年龄比余路大不了多少，脸上麻麻赖赖、坑坑洼洼，挂着狰狞和紧张，眼中一片灰色，左手举着余路，右手捏着一把长刀，提在腰间。
看他凶戾狰狞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余路喉咙捏碎，又或是以长刀捅个对穿！
余路气都吸不上，怎能回答？
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唯余的一点儿念头里，闪过拔刀的想法，但克制住了，面对修士这种生物，又在敌强我弱、敌优我劣的境况中，怕是刀还未能出鞘，自己就要一命呜呼！
何况此时还未到绝境，不还有一只灰袍人在身吗？
不说会保自己性命无忧吗？还不快快出手？
似乎是听到了余路的心声，又或者是才发觉到他的危机，灰袍人的声音果真在余路脑海中响起：“嗯？怎么回事？你要死了？”
虚弱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关切，令余路稍稍有些欣慰，若非知道灰袍人始终不忘“灌大饼”的话，他真该是要被感动到了。
然而他似乎高兴地太早了，大约是觉得他在这短短时间里，虽然乍惊又喜，接着乍喜又惊，但距“一波三折”，明显还差了“一折”。
只听灰袍人话音斗转，忽而欣喜道：“咦，恐惧的味道！是刚刚涅槃的凡人？好！好躯壳！废物，你没用了……”
一丝欣喜瞬时散去，余路的心变得冰凉。
躯壳？废物？没用了？
本就没提上气来，又被灰袍人这一激，竟像是差点断了气，只觉眼前都黑了。
暗恨自己怎么如此愚蠢，此前竟会信了这灰袍人的一丝鬼话！
他恍惚间看到自己眉心逸出一粒灰色光斑，倏然一闪，撞进了对面那人眉心之中！
而那人在看到灰斑的瞬间，似乎是有所防备，但又像是反应不及，眼中灰光亮了起来，却没起到什么作用，径直让灰袍人钻进了脑子里，随后眼中灰光一闪而灭，眼神看上去竟有些呆滞，仿佛是愣住了！
余路只觉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忽然松了、无力了，让他一下子双脚及地了。
这是机会！是反击的好机会！更或是唯一的机会！
哪怕仍处于恍惚中，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强吸一口气，同时反手捉刀，扭腰甩臂！
剧痛，他感觉胸腔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内脏都似乎被挤碎了，喉咙里腾起一口鲜血，但都被他死死压住，不管不顾，只是强行憋住这一口气，猛地挥刀！
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和泄气，越是疼痛，反倒越是助长他的气力！
至于伤势加重？活着的人才会有伤势，死去的人谈不上！
许是榨干了剩余生命中的所有力量——
这一刀，真是……
这一刀，相当……
这一刀，非常……
这一刀，十分……
反正这一刀就是凶、强、快、猛！
犹如雄鹰捕食，亦似猛虎探爪！
只可惜，却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未能竞得全功！
甚是遗憾！
不过虽是未得全功，没能叫那人“分首”，却也直叫其获了个“藕断丝连”的下场！
只见其脑袋一歪，乍然涌出的娇艳，仿佛决了堤的红河之水，竟是冲起一尺来高！
而那人似乎也正好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了，想必应是看到了他一生唯此一次的壮丽画面。
拙刀锋晦抒心气，了却生死又一刹！
至此，这已是倒在余路刀下的第三只修士了！
三修战余路，尽皆被反屠！
尽皆，不是一个人！
一切只在不到一息之间，余路又渡过一次死劫！
然而，敌人虽是毙命，但他也并没有好过，刀锋挥过之后，整个人像是已完全脱力，竟是一头栽倒下去。
他只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上头来，眼前一片发黑，根本无力站稳脚步，只能瘫在地上，口中更是连连咳血，胸腔绞痛，似乎所有内脏完全错位，以至于被那些断裂的肋骨刺穿，像是都已破碎了一般。
而灰袍人在那人毙命的瞬间，竟重新钻回余路的脑子里，正在疯狂咒骂，气急败坏：“该死的废物！蝼蚁！虫豸！你竟敢毁我躯壳……你竟敢……”
任其咒骂，余路毫不理会，他已经无所畏惧了，觉得自己活不了了，伤重！
疼痛消磨了他太多体力，鲜血又带走了身上大部分温度，他感觉浑身发冷、绵软无力，莫说越过面前这条裂谷，便是想要再站起身来，都已是力不从心，甚至略动一下都困难。
“虫豸！起来！快起来走，去找有人的地方！快！快……”灰袍人似乎也是预见了余路的死亡，疯狂地催促着。
余路口中不断涌出鲜血，让他感觉呼吸不畅，连说话都很是费力，只能低声道：“看你的样子，我若死了……你也活不长吧？你想活命……就该先让我好起来……这对无所不能的修士大人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灰袍人似愣了一瞬，继而又开始疯狂咒骂，但完全只是一副无能狂怒的样子：“虫豸！虫豸！废物！废物！你这该死的……”
余路感觉到了灰袍人的无能为力，终于断掉了最后的希望，心中亦有气，遂彻底放开了，他勉强咧嘴嗤笑道：“咳……废物？你才是废物……你打架打不过，都被人打得夹着尾巴逃跑了……你还连逃跑都只能借我的脑子，你是个连自己的脑子都没有的废物……呵咳咳呵……”
“虫豸！你……你竟敢……你这……”灰袍人气急难言，但此时，似乎又拿余路毫无办法。
而余路还在低语：“你不但是个废物，你还心坏……你还丑……你面都不敢露……你连那只黑漆漆的大尾巴异兽都不如……你……”
“住口！你这该死的蝼蚁！虫豸！”灰袍人发了狂，竟是灰斑一闪，径直从余路眉心中逸出。
缕缕灰雾垂下，化作一只人形，灰色的光斑钉在其眉心，看起来刚过中年的模样，相貌堂堂，看着真不像心狠手辣的坏人模样，身材挺拔也是很有气势。
“你确实没脑子，你连身体都没有……你不如那异兽，你连我这个普通人都保不住……你真是个废物……”余路仿佛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力将灰袍人的模样看清，接着便感觉眼皮沉重，双眼难以睁开，但口中依然嘀咕，令灰袍人抓狂！
“该死的虫豸！住口！你这……嗯？这是什么东西？”灰袍人还要怒叱，却忽然惊疑。
余路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又将眼皮掀开一丝缝隙，只见空中绚丽，星星点点的晶莹红光，有的正在升腾，有的缓缓洒落！
它们极为细小，也并不太密集，看起来很是朦胧的模样，又有一种莹润剔透之美。
但灰袍人的身影被几点星光沾上，却是瞬间腾起丝丝灰雾，如同蒸发了一样！
这就是迷雾啊！它终于是来了！
“你真是个……废物，连迷雾……都挡不住……”余路全身没了一丝力气，说话声都微不可闻，他已睁不开眼，也再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世界都静了！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记忆的最初——
那个时候，他也如现在一样无力，只不过那时的他，是刚从黑暗中醒来，蓦然间有了知觉，好像是被人拖着手臂在移动，后脑勺蹭在地上生疼。
他积蓄了好久的力气，才将微微睁开双眼，模糊中，首先看到的就是星星点点的红芒，一如此时的景象；他又用力仰了仰头，就见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抿着嘴，正努力地将他拖着退走。
但那身影太瘦弱了，力气也太小了，几乎是一步一停地在挪动，每挪动一步，都似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然后又得重新凝聚力量。
那个时候，余路并不知道这些红芒意味着什么，他全身虚弱无力，也没产生任何念头，只是茫然无神地盯着那个瘦弱的人影。
就这么一步一停，那瘦弱的身影，却奇迹般地将他拖着远离了红雾！
而他仍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那人影一脸疲惫、一脸委屈、一脸不舍，却又眼含期待，捧起一枚枯萎干瘪的果实，仔细地凑到了他的嘴边。
许是那枚果实给了他力量、也赋予了他灵魂，余路渐渐有了力气、也有了神志，他起身牵着瘦弱人影的小手，在这片荒芜而凄冷的土地上，找到了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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