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嘎嘎
谁怜草凄凄？枯荣难自已！乱风竟未去，野火又来袭；
此身诚凋毙，残躯是未已；会当破新绿，涅槃常萋萋！
就在灰袍人自觉希望破灭，含恨哀叹的时候，余路竟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动了。
只见他双眼陡然睁开，嘴巴一张，像是猛地吸了口气，周围的红芒都仿佛被吞空；他原本毫无起伏的胸膛，也在这一瞬间骤然鼓起，整个人蓦地一下弹坐起来，一声怒吼从口中喷薄而出：“吭——”
灰袍人哀叹声骤停，似乎被这高亢的吼声惊呆了，一时间，浮在半空的灰斑像是完全陷入了静止状态。
但只是眨眼间，他便回过神来，欣喜若狂：“哈！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线生机！哼哼哈哈……”
话音还未落，就见灰斑一闪，瞬间钻进了余路的眉心之中，留下狂喜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而余路本来还在发懵，一声长啸怒吼中，他脑子里霎时间闪过诸多画面，生前死后的一切都在其中，令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难以置信，自己似乎是又活过来了？
就像是死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有人在黑暗中低语、梦到了自己为一点猩红着迷、梦到了自己在沸腾中融化。
然后梦醒，自己就莫名地又捡回一条命来？
甚至不止是捡回一条命，他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相当健康，可说是前所未有的好，之前那些沉重的伤势，仿佛全都只是一个幻觉！
他很不理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等他仔细想个明白，就听到灰袍人欣喜若狂的声音，他心中蓦地就腾起一股气来，却还不及反应，又见灰斑袭来，一下子更是心气上涌，骤然间就上了头。
略觉恍惚了一下，余路便发现自己像是出现了两个视野，一个能正常看到眼前的一切。
另一个却是一片黑暗，只有一点红芒在其中闪耀，就如梦中的景象一般，不过此时看到的这一点红芒，却完全不可与梦中那一点猩红相媲美，差得太远了，天壤之别都不足以说明二者之间的差距。
余路有些愣神儿，还没明白眼前状况，就又听到灰袍人的声音，惊异而又慌乱：“啊？怎么可能？不……小子，快收敛你的力量……快……”
惊叫声令余路回过神来，他瞬间便发现了一粒灰斑，就在黑暗的角落里，它正不断腾起一丝丝灰雾，眨眼间又完全湮灭！
灰袍人？
不是钻进自己脑子里去了吗？
嗯？这里……难道就是自己脑子里的景象？
余路一下子心中了然，又莫名地生出一种感觉：这片黑暗之中的一切，自己都能了如指掌，其中所有，更是任由自己操控！
似如他所想，一念之间，只如本能一般，自然而然，那一点红光变得更盛，灼灼烈烈、煌煌耀耀，照亮了好大一片黑暗！
“啊！该死的虫豸！你……”灰袍人的惊叫变得惶恐而愤怒，气急败坏，灰斑一闪，从黑暗中消失。
余路看着它消失，又出现在正常的视野中，心中不由一喜。
脑子里的红光，果然任他操控！而且竟能威胁到灰袍人！
修士！这必是修士的力量！
他只是不懂得修行的知识，但人真不是傻子！
如此神异摆在眼前，甚至都已体验过了，哪能还不明白自身的变化？
虽然心中仍然疑惑万千，但他却能肯定，自己已然成为了一名修士！
脑海中那一点红光，想必就是神秘力量的源头！
一路险难、历经生死，竟在死而复生之后，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修士！
此时再看灰斑，余路心中再无丝毫……呃……还是略有些发憷，他见识过灰袍人那不可捉摸的强大威势，哪怕现在落魄了、很凄惨，但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些什么手段，能对他造成威胁？
而他刚成为修士，似乎也就会在自己脑子里发发光，遇上其它的手段，恐怕还是束手无策。
因此，看着眼前忽闪忽闪，似乎气急败坏、愤怒不已的灰斑，余路略一沉吟，张口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没错，自己刚成修士，才接触到这种神秘力量，根本不会控制和使用，这是非常合理的！
余路理直气壮，心中却是十分警惕。
“……”灰袍人似乎呆了一瞬，灰光都凝滞了，但眨眼之后又疯狂闪烁，暴怒的声音再次传出：“你……你这该死的虫豸！你这该死的废物！蝼蚁……你……”
像是忆起了刚才一刹那之间，红光骤然耀开，那是何等熟练？此时却说不会？
灰袍人愤怒至极，翻来覆去，疯狂怒叱。
而余路根本不予理会，静静地听着灰袍人发泄。
他知道灰袍人应该是很需要自己，轻易不会对自己出手，虽不太明白其中缘由，却也有些底气。
此时看来，所料不差，是以心中愈发安稳，任凭其咒骂，自己则默默整理思绪，体会着自身的变化。
灰袍人在一阵痛骂之后，也终是停了下来，周围的红芒不断朝他扑去，他的力量时刻都在被磨灭。
他现在心头复杂难明，想要炮制余路，他自有万千手段，但都会消耗他的力量，若是之前，他不吝消耗，自能轻松令余路屈服。
但现在余路已成修士，却是不那么容易了！
不，不仅仅是不易！
灰袍人忆起那煌煌耀耀的红光，心中明了，哪怕他耗尽现存所有力量，都不一定能磨灭那一点红光，从而令余路屈服。
甚至说不定他自己还会先一步被磨灭！
但余路不屈服于他，他又怎能寄居其身呢？
如此，终究也难逃被周围迷雾磨灭的下场！
一时间，灰袍人陷入两难，二者皆不见希望！
心中种种遗恨，似乎已没有机会去了结了！
“哼……哼哼……”片刻之后，他忽然发出几声轻笑，似没了怨、没了怒、没了恨，只剩十分凄凉的模样。
灰雾垂落，灰袍人再次化出假身，但比之前的时候，明显要虚幻得多。
“哈……将吾亡矣……”他那颇有魅力的脸上，一副落寞模样，长叹一声，看着余路，平静道：“小子，做个交易吧！”
余路蹙眉，没有答应，反而提高了百分警惕，目光都没去看灰袍人的脸，但余光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
“哼哼……”灰袍人轻笑，道：“我已至末路，尚有唯一心愿，便是杀回阴山域，将那些害我至此的虫豸，一一清算！”
余路依旧沉默不语。
灰袍人也不管，自顾说道：“可惜，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我既复仇无望，便将此生最大造化……赐予你了！一切遗愿，便由你去替我完成吧！”
他说着，蓦然抬手，一指点向余路眉心，快得不可思议！
余路虽有防备，脑中红光瞬间耀开，却不料这次灰袍人并没有钻他脑子，而只是将他定在原地，令他无法动弹。
心头一急，脑海里红光熠熠生辉，余路分明感觉身上涌起一股强大的力量，但仍是挣脱不开，只能任凭灰袍人指头触在自己眉心上！
他感觉脑子里莫名地开始多出某种信息，像是一部书，其中每个字都活了过来，正飞速地往他脑子里灌入，仿佛是要直接刻进他的记忆之中，让他想忘都忘不掉！
而灰袍人则是大声笑道：“随你答不答应，此无上真法，都送你了！哼哼哼哼……”
他身影正在急速暗淡，笑声却变得狂热，继续道：“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无上的妙法！只要习了此法……哼哼哼哼……”
话音稍顿，又沉沉低笑，他的身影愈发暗淡，朦朦胧胧已不真切。
随后话语中狂热退去，又转为一股得逞的语气，怂恿道：“他们一定会来找你的！不容你存在！你若想活下去，就要将他们，全都杀光……如此，吾，无遗恨矣！哼哼哼哼……”
余路被那莫名的信息灌得头昏脑涨，但仍将灰袍人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灰袍人果然还是想要坑害自己，心中愈发恼怒，奋力一挣，竟感觉身体陡然一松，双手猛地撑地，整个人一下子弹了起来，飞速后退。
灰袍人任由余路退开，并不阻拦，他的身影已几乎完全透明，眼看着就将完全消失，但又在眨眼间陡然变得无比清晰，像是突然重塑出了真实的躯体。
他相貌堂堂，看着当真不似恶人；身躯挺拔，也的确可称气度不凡！
只见他看向余路，中气十足，大声道：“记住！吾名，祁禛！”
他脸上带着笑容，似乎相当洒脱，但隐约间，却藏着抹不去的遗恨！
话音落，整个人遽然熄灭，于这天地间，再无一丝痕迹……
看着这一幕，余路却没有丝毫大意，心中依然警惕，不太敢信灰袍人真的会就此灭亡。
他来来回回将周围看了好几遍，没发现一丝灰色的踪影；又在脑海中催发红光，仔仔细细找了一阵，也没发现一缕灰雾。
这才心下稍安，松了口气，恨声自语：“骑针？管你骑针还是骑线，你骑烂裤衩子都行……丑东西，坏得很！死了都不让我安稳……”
余路一念及此，那些古怪的信息就不自觉地浮现，令他才刚有些安稳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听灰袍人的意思，这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让人无法拒绝，可一旦触碰，又会招来祸端！
想想之前那三人，还有那一座诡异的大山，连强得不可捉摸的灰袍人，都被打成了没脑子的废物，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若要是让自己跟他们对上……可别说活路了，只要能有一根完好的头发丝儿留下，都算对方手下留了天大的情了！
余路心中惴惴不安，实在不想去理会那些古怪的信息，免得招致什么不好的后果，但越是想着拒绝，那些信息反倒越是飞快地浮现在脑海中。
他简直恨透了灰袍人，死了都不安生！
然而片刻之后，余路却忽然笑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妙啊！果然是妙啊！真不愧是无上妙法啊……呵呵呵呵……”
“万灵之心筑心海……万灵之魂蕴灵身……万灵之意合真意……太妙了……”
“戮其身、葬其魂、炼其神、熬其意……妙得很呐……”
“万灵祭法？哈哈……妙不可言……”
“这真是……狗都不学！不，狗才学呢！”
余路大笑，本以为是个什么吓人的玩意儿，还真怕自己忍不住，毕竟修士的手段，他哪能摸得透彻。
哪想到，只不过就是一篇修行的法门而已！
通篇都是些残忍邪恶、毫无人性的修行方式，然后再吹嘘如何如何强大，仅此而已……
余路虽是渴望成为修士，但现在已经达成了，之后就算再想继续修行变强，也肯定是以保命为先，这种邪异而危险的法子，没有丝毫的可能性去碰它！
“丑东西，坏得很！岂能让你得逞……”
“不过人虽坏，但没得好啊……”
余路哼哼唧唧嘀咕自语，心中无比安稳，心情好得不得了！
死而复生、成为修士、威胁尽去、枷锁尽无，凭什么不高兴呢？
回家！回家！
心头再无忧虑，他现在只想回家，并且前方已再无坎坷阻拦！
除了这些迷雾……
嗯？迷雾？
余路这才蓦地惊觉，自己复生以来，心神要么恍惚、要么紧张，竟是把这个最明显的威胁给忽视了！
但是……
他细细体会了一下，却感觉自己并无不妥之处，呼吸之间，星星点点的红芒从他口鼻进出，完全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是因为自己成为了修士吗？
但赤川城的修士们，也不敢在雾季之时进出荒原啊！
而且之前分明看到灰袍人都抵不住这迷雾。
那为何自己毫无感觉呢？
甚至，余路凭着某种直觉，心念一动，只见周围红芒迅速朝他汇聚，又纷纷投入他眉心之中，出现在那脑海中的那片黑暗里，并融进了那一点红光之中！
红光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但余路能感觉到，它在成长、在壮大！
难以置信！
余路很不理解，完全想不通！
但他想不通的可太多了，譬如为何死而复生？又如何成为了修士？
既然想不明白，多想也无益。
况且，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从此以后，荒原就是最安全的家，迷雾就是……
余路心中雀跃，脑海中红光耀开，骤然间，体内仿佛涌出无限力量，他一步弹出，人已出现在裂谷边上，再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他“哇哇”的兴奋怪叫声。
此时，他丝毫不怕被自己当成傻子，毕竟，他自己也是兴奋得不能自已，同样也在“嘎嘎”乱叫……
空气中的笑声渐隐，很快，只留下一片死寂……
但是，就在片刻之后，裂谷崖壁上，却忽然冒出了一个脑壳儿，又在瞬间将整个人都拎了上来！
这人……这人竟是……
余路！
他本着长久养成的节约不浪费的好习惯，本来都快到对面了，却又折返了回来。
走到“分首者”边上，仔细搜刮一番，只得了一个小口袋，打开扫了一眼，竟只有一些碎晶！
余路都有些不敢信，这真是一个修士的家当？
又细细搜了搜，终是再无所获。
算了，也比灰袍人强了，他没得太彻底，搜都没……不，倒是有一枚铃铛保留了下来。
余路再次转身离去，这一次，再没有回头……
此时的天色，看上去，竟似他昨晚刚刚采到落影花的那一刻……
此身诚凋毙，残躯是未已；会当破新绿，涅槃常萋萋！
就在灰袍人自觉希望破灭，含恨哀叹的时候，余路竟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动了。
只见他双眼陡然睁开，嘴巴一张，像是猛地吸了口气，周围的红芒都仿佛被吞空；他原本毫无起伏的胸膛，也在这一瞬间骤然鼓起，整个人蓦地一下弹坐起来，一声怒吼从口中喷薄而出：“吭——”
灰袍人哀叹声骤停，似乎被这高亢的吼声惊呆了，一时间，浮在半空的灰斑像是完全陷入了静止状态。
但只是眨眼间，他便回过神来，欣喜若狂：“哈！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线生机！哼哼哈哈……”
话音还未落，就见灰斑一闪，瞬间钻进了余路的眉心之中，留下狂喜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而余路本来还在发懵，一声长啸怒吼中，他脑子里霎时间闪过诸多画面，生前死后的一切都在其中，令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难以置信，自己似乎是又活过来了？
就像是死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有人在黑暗中低语、梦到了自己为一点猩红着迷、梦到了自己在沸腾中融化。
然后梦醒，自己就莫名地又捡回一条命来？
甚至不止是捡回一条命，他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相当健康，可说是前所未有的好，之前那些沉重的伤势，仿佛全都只是一个幻觉！
他很不理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等他仔细想个明白，就听到灰袍人欣喜若狂的声音，他心中蓦地就腾起一股气来，却还不及反应，又见灰斑袭来，一下子更是心气上涌，骤然间就上了头。
略觉恍惚了一下，余路便发现自己像是出现了两个视野，一个能正常看到眼前的一切。
另一个却是一片黑暗，只有一点红芒在其中闪耀，就如梦中的景象一般，不过此时看到的这一点红芒，却完全不可与梦中那一点猩红相媲美，差得太远了，天壤之别都不足以说明二者之间的差距。
余路有些愣神儿，还没明白眼前状况，就又听到灰袍人的声音，惊异而又慌乱：“啊？怎么可能？不……小子，快收敛你的力量……快……”
惊叫声令余路回过神来，他瞬间便发现了一粒灰斑，就在黑暗的角落里，它正不断腾起一丝丝灰雾，眨眼间又完全湮灭！
灰袍人？
不是钻进自己脑子里去了吗？
嗯？这里……难道就是自己脑子里的景象？
余路一下子心中了然，又莫名地生出一种感觉：这片黑暗之中的一切，自己都能了如指掌，其中所有，更是任由自己操控！
似如他所想，一念之间，只如本能一般，自然而然，那一点红光变得更盛，灼灼烈烈、煌煌耀耀，照亮了好大一片黑暗！
“啊！该死的虫豸！你……”灰袍人的惊叫变得惶恐而愤怒，气急败坏，灰斑一闪，从黑暗中消失。
余路看着它消失，又出现在正常的视野中，心中不由一喜。
脑子里的红光，果然任他操控！而且竟能威胁到灰袍人！
修士！这必是修士的力量！
他只是不懂得修行的知识，但人真不是傻子！
如此神异摆在眼前，甚至都已体验过了，哪能还不明白自身的变化？
虽然心中仍然疑惑万千，但他却能肯定，自己已然成为了一名修士！
脑海中那一点红光，想必就是神秘力量的源头！
一路险难、历经生死，竟在死而复生之后，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修士！
此时再看灰斑，余路心中再无丝毫……呃……还是略有些发憷，他见识过灰袍人那不可捉摸的强大威势，哪怕现在落魄了、很凄惨，但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些什么手段，能对他造成威胁？
而他刚成为修士，似乎也就会在自己脑子里发发光，遇上其它的手段，恐怕还是束手无策。
因此，看着眼前忽闪忽闪，似乎气急败坏、愤怒不已的灰斑，余路略一沉吟，张口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没错，自己刚成修士，才接触到这种神秘力量，根本不会控制和使用，这是非常合理的！
余路理直气壮，心中却是十分警惕。
“……”灰袍人似乎呆了一瞬，灰光都凝滞了，但眨眼之后又疯狂闪烁，暴怒的声音再次传出：“你……你这该死的虫豸！你这该死的废物！蝼蚁……你……”
像是忆起了刚才一刹那之间，红光骤然耀开，那是何等熟练？此时却说不会？
灰袍人愤怒至极，翻来覆去，疯狂怒叱。
而余路根本不予理会，静静地听着灰袍人发泄。
他知道灰袍人应该是很需要自己，轻易不会对自己出手，虽不太明白其中缘由，却也有些底气。
此时看来，所料不差，是以心中愈发安稳，任凭其咒骂，自己则默默整理思绪，体会着自身的变化。
灰袍人在一阵痛骂之后，也终是停了下来，周围的红芒不断朝他扑去，他的力量时刻都在被磨灭。
他现在心头复杂难明，想要炮制余路，他自有万千手段，但都会消耗他的力量，若是之前，他不吝消耗，自能轻松令余路屈服。
但现在余路已成修士，却是不那么容易了！
不，不仅仅是不易！
灰袍人忆起那煌煌耀耀的红光，心中明了，哪怕他耗尽现存所有力量，都不一定能磨灭那一点红光，从而令余路屈服。
甚至说不定他自己还会先一步被磨灭！
但余路不屈服于他，他又怎能寄居其身呢？
如此，终究也难逃被周围迷雾磨灭的下场！
一时间，灰袍人陷入两难，二者皆不见希望！
心中种种遗恨，似乎已没有机会去了结了！
“哼……哼哼……”片刻之后，他忽然发出几声轻笑，似没了怨、没了怒、没了恨，只剩十分凄凉的模样。
灰雾垂落，灰袍人再次化出假身，但比之前的时候，明显要虚幻得多。
“哈……将吾亡矣……”他那颇有魅力的脸上，一副落寞模样，长叹一声，看着余路，平静道：“小子，做个交易吧！”
余路蹙眉，没有答应，反而提高了百分警惕，目光都没去看灰袍人的脸，但余光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
“哼哼……”灰袍人轻笑，道：“我已至末路，尚有唯一心愿，便是杀回阴山域，将那些害我至此的虫豸，一一清算！”
余路依旧沉默不语。
灰袍人也不管，自顾说道：“可惜，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我既复仇无望，便将此生最大造化……赐予你了！一切遗愿，便由你去替我完成吧！”
他说着，蓦然抬手，一指点向余路眉心，快得不可思议！
余路虽有防备，脑中红光瞬间耀开，却不料这次灰袍人并没有钻他脑子，而只是将他定在原地，令他无法动弹。
心头一急，脑海里红光熠熠生辉，余路分明感觉身上涌起一股强大的力量，但仍是挣脱不开，只能任凭灰袍人指头触在自己眉心上！
他感觉脑子里莫名地开始多出某种信息，像是一部书，其中每个字都活了过来，正飞速地往他脑子里灌入，仿佛是要直接刻进他的记忆之中，让他想忘都忘不掉！
而灰袍人则是大声笑道：“随你答不答应，此无上真法，都送你了！哼哼哼哼……”
他身影正在急速暗淡，笑声却变得狂热，继续道：“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无上的妙法！只要习了此法……哼哼哼哼……”
话音稍顿，又沉沉低笑，他的身影愈发暗淡，朦朦胧胧已不真切。
随后话语中狂热退去，又转为一股得逞的语气，怂恿道：“他们一定会来找你的！不容你存在！你若想活下去，就要将他们，全都杀光……如此，吾，无遗恨矣！哼哼哼哼……”
余路被那莫名的信息灌得头昏脑涨，但仍将灰袍人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灰袍人果然还是想要坑害自己，心中愈发恼怒，奋力一挣，竟感觉身体陡然一松，双手猛地撑地，整个人一下子弹了起来，飞速后退。
灰袍人任由余路退开，并不阻拦，他的身影已几乎完全透明，眼看着就将完全消失，但又在眨眼间陡然变得无比清晰，像是突然重塑出了真实的躯体。
他相貌堂堂，看着当真不似恶人；身躯挺拔，也的确可称气度不凡！
只见他看向余路，中气十足，大声道：“记住！吾名，祁禛！”
他脸上带着笑容，似乎相当洒脱，但隐约间，却藏着抹不去的遗恨！
话音落，整个人遽然熄灭，于这天地间，再无一丝痕迹……
看着这一幕，余路却没有丝毫大意，心中依然警惕，不太敢信灰袍人真的会就此灭亡。
他来来回回将周围看了好几遍，没发现一丝灰色的踪影；又在脑海中催发红光，仔仔细细找了一阵，也没发现一缕灰雾。
这才心下稍安，松了口气，恨声自语：“骑针？管你骑针还是骑线，你骑烂裤衩子都行……丑东西，坏得很！死了都不让我安稳……”
余路一念及此，那些古怪的信息就不自觉地浮现，令他才刚有些安稳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听灰袍人的意思，这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让人无法拒绝，可一旦触碰，又会招来祸端！
想想之前那三人，还有那一座诡异的大山，连强得不可捉摸的灰袍人，都被打成了没脑子的废物，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若要是让自己跟他们对上……可别说活路了，只要能有一根完好的头发丝儿留下，都算对方手下留了天大的情了！
余路心中惴惴不安，实在不想去理会那些古怪的信息，免得招致什么不好的后果，但越是想着拒绝，那些信息反倒越是飞快地浮现在脑海中。
他简直恨透了灰袍人，死了都不安生！
然而片刻之后，余路却忽然笑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妙啊！果然是妙啊！真不愧是无上妙法啊……呵呵呵呵……”
“万灵之心筑心海……万灵之魂蕴灵身……万灵之意合真意……太妙了……”
“戮其身、葬其魂、炼其神、熬其意……妙得很呐……”
“万灵祭法？哈哈……妙不可言……”
“这真是……狗都不学！不，狗才学呢！”
余路大笑，本以为是个什么吓人的玩意儿，还真怕自己忍不住，毕竟修士的手段，他哪能摸得透彻。
哪想到，只不过就是一篇修行的法门而已！
通篇都是些残忍邪恶、毫无人性的修行方式，然后再吹嘘如何如何强大，仅此而已……
余路虽是渴望成为修士，但现在已经达成了，之后就算再想继续修行变强，也肯定是以保命为先，这种邪异而危险的法子，没有丝毫的可能性去碰它！
“丑东西，坏得很！岂能让你得逞……”
“不过人虽坏，但没得好啊……”
余路哼哼唧唧嘀咕自语，心中无比安稳，心情好得不得了！
死而复生、成为修士、威胁尽去、枷锁尽无，凭什么不高兴呢？
回家！回家！
心头再无忧虑，他现在只想回家，并且前方已再无坎坷阻拦！
除了这些迷雾……
嗯？迷雾？
余路这才蓦地惊觉，自己复生以来，心神要么恍惚、要么紧张，竟是把这个最明显的威胁给忽视了！
但是……
他细细体会了一下，却感觉自己并无不妥之处，呼吸之间，星星点点的红芒从他口鼻进出，完全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是因为自己成为了修士吗？
但赤川城的修士们，也不敢在雾季之时进出荒原啊！
而且之前分明看到灰袍人都抵不住这迷雾。
那为何自己毫无感觉呢？
甚至，余路凭着某种直觉，心念一动，只见周围红芒迅速朝他汇聚，又纷纷投入他眉心之中，出现在那脑海中的那片黑暗里，并融进了那一点红光之中！
红光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但余路能感觉到，它在成长、在壮大！
难以置信！
余路很不理解，完全想不通！
但他想不通的可太多了，譬如为何死而复生？又如何成为了修士？
既然想不明白，多想也无益。
况且，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从此以后，荒原就是最安全的家，迷雾就是……
余路心中雀跃，脑海中红光耀开，骤然间，体内仿佛涌出无限力量，他一步弹出，人已出现在裂谷边上，再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他“哇哇”的兴奋怪叫声。
此时，他丝毫不怕被自己当成傻子，毕竟，他自己也是兴奋得不能自已，同样也在“嘎嘎”乱叫……
空气中的笑声渐隐，很快，只留下一片死寂……
但是，就在片刻之后，裂谷崖壁上，却忽然冒出了一个脑壳儿，又在瞬间将整个人都拎了上来！
这人……这人竟是……
余路！
他本着长久养成的节约不浪费的好习惯，本来都快到对面了，却又折返了回来。
走到“分首者”边上，仔细搜刮一番，只得了一个小口袋，打开扫了一眼，竟只有一些碎晶！
余路都有些不敢信，这真是一个修士的家当？
又细细搜了搜，终是再无所获。
算了，也比灰袍人强了，他没得太彻底，搜都没……不，倒是有一枚铃铛保留了下来。
余路再次转身离去，这一次，再没有回头……
此时的天色，看上去，竟似他昨晚刚刚采到落影花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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