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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记——封城了(1)

    英姐好不容易和老周达成了离婚协议,还没来得及办手续,忽然就封城了。

    一夜之间,小区大门紧闭,班也上不了,街也出不去,俩人都禁足在家,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他们谁也没有翅膀,都飞不出这个家去,可是生活还要继续,好过难过,也要把这眼前的日子继续下去。

    工资卡已经还给老周了,可吃的喝的用的一样也不能少,这些事,以前都是英姐操办,现在由谁来办呢,大概率还是英姐代理吧。

    再和老周要卡也不合适——英姐也不要了,马上离婚的人了,再拿这个有什么意思。一张卡拿了快二十年,看似是个权利,其实不过是拿着几个小钱操心受累罢了,花到自己身上的又有几个。还掉了卡,也就放下了这一切,从此只为自己服务。不料突发疫情,这个愿望也只能暂缓了。

    怎么办?英姐想和老周商量一下,老周却是无可无不可的。于是英姐给出了一个方案:物资还是由英姐来办,费用对半分摊。做饭刷碗搞卫生这些家务分工合作,一人一天轮班制,谁做饭谁顺带刷碗,另外一个就擦地搞卫生。至于洗衣服,大件洗衣机,英姐负责,小件自己解决。

    你看怎么样?英姐问。

    老周不置可否,说,分那么清楚干嘛,按以前那样不就行了,算来算去的也不嫌麻烦。

    英姐说,已经不是以前了呀。

    老周把工资卡拿了出来,让英姐要不先拿着,英姐没要。

    说起来真是心酸,结婚多少年了,英姐连件正价衣服都没买过,都是换季的时候淘淘换换地凑合,什么品牌贵价的就更是别想了,就这么凑凑合合的,一年又一年,挨过了本该光鲜活泼的年轻岁月,又挨过了苦多于乐的中年时光,不知不觉间也迈入老年的门槛了。回想和老周纠缠的二三十年,真是一片荒芜。

    老周却自认为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工资上交,每天回家吃饭,饭后还会经常帮忙刷锅洗碗。不玩牌也不喝酒,一半以上的时间穿单位工服,省了不少买衣服的钱。下班没事刷刷手机,跟电脑学学专业上的知识,看看抗日的电视剧,有时也看个生活剧,总之都是正能量的剧——体育频道都不看——可以说老周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连床上那点爱好都没有——这样的男人有什么不好吗,真是对得起英姐了。

    但是英姐却过得越来越心如死灰,心里灰扑扑地打不起精神。

    早些年俩人年轻气盛,也许是婚姻磨合期吧,经常吵架怄气,英姐总想分析出个不断吵架生气的原因,从老周那里要个答案,然后把吵架怄气的问题给解决了。老周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要么不回应,要么就是说她无事生非。

    再后来,老周学会了吵架摔杯子砸东西,一吵起来,话没讲两句,很快就是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把女儿玲玲吓得埋起头不知往哪里藏,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鸟,胆子也真的越来越小。英姐只好妥协,尽量避免争吵,避免冲突,再也不问他怎么样、为什么了。渐渐地,老周的气焰就越来越高过英姐。

    跟别的夫妻不同,他们吵完架也很难和好。

    老周善于冷战,吵完架、砸完东西就上床睡觉,被子一闷能一气昏睡个两三天。睡够了起来也是铁一般沉默,可以半个月二十天不和英姐讲话,也不和玲玲讲话。家里经常黑云压城,叫人透不过气来。一年年下来,英姐的精神气越发不足,人常年郁郁的,恹恹的,靠吃益气安神的药提气补精神。

    玲玲是,只要爸爸在家,就紧紧关牢自己的房门,不吃饭不出来。逢到老周值班或出门,嗷地一嗓子欢呼,简直比考到全班前十还要开心。英姐其实也一样,只是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但是身心一下子就轻松了,娘俩轻松愉快地说说笑笑,做啥事都顺畅,祥和愉快极了。

    老周也知道自己在家不受欢迎,也不知如何和妻女处好关系,感觉自己明明没有错,却落得个如此结局,所以也经常是一肚子的怨气,情绪时阴时晴,起伏不定。无法安然自处,只好越发拿足严正肃穆的做派,在家也是目不斜视,没有一点温情和柔软劲儿,搞得自己紧绷心累,一家人也跟着紧张难受。

    年轻的时候英姐真是不甘心,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老是试图解开这个疙瘩,执着地想问个明白,把两人的问题摊开来好好说一说,看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能解决能过呢,就一起改改自身的毛病好好过,不能呢,就好聚好散各自走开,成天这样子叫个什么事呢,夫妻不像个夫妻,父女不似个父女,日子不像个日子,冰冷无味的,这哪里是个家的样子呀。老周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咬紧牙关就是不开口,问急了就反过来说英姐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瞎折腾。

    想来那时还是年轻呀,英姐是真的生气,真的伤心,感叹自己命运多舛。分开的念头是早就有了,只是按着不提,她也怕折腾——或许总归还是有一点点幻想的。

    终于,玲玲小学的时候,俩人真的闹了一次离婚。那次还是老周提出的,英姐都忘记了是为了什么,总归也没有什么大事,却又吵得火气冲天,不可收拾。老周爆炸一样大喊一声:离婚,离婚!马上就离!

    英姐记得是个早晨,玲玲刚起床,衣服还没有穿好,只见父母吵得炸了锅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赤脚站在床上哇哇大哭。

    英姐顾惜孩子,想把事态平息下来,有什么事回头再说。老周却坚决不肯,一刻不等地逼着她立刻走,去离婚!英姐心一横,放开哭着的玲玲,找出结婚证转身就向外走,这下老周反而退缩了。结果婚自然是没有离成,各自打扫战场哄孩子,自此算是短暂平静了一阵。

    第二次是玲玲初三的时候。

    都忘了已经冷战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也许还更久,英姐都要压抑地呼吸不动了,于是鼓足勇气跟老周提出来:离婚吧。甚至都等不到玲玲中考结束。不料老周竟然坚决不同意,叫嚣着除非和她同归于尽,英姐差点被他吓住。好不容易定住神心,英姐说,好,那就同归于尽吧,反正这日子也和死了差不多,慢刀子杀人更难受,不如来个痛快的。老周可能没想到英姐会有这么刚硬的一面,于是很快鸣金收兵。

    那一次,以老周反省道歉,决心改正而告终。

    之后,俩人都有点小心翼翼的,尽可能维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和平衡,倒是相安无事了好几年,虽然也不免吵架生气,但是都比较克制了。老周也学会了实时地回个头,下个台阶,让俩人的关系勉强过得去。

    日子就这么默默地、悄然地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