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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记(51)辞旧迎新

    元旦以后,王老师又恢复了晚上的跳舞活动,不过不是原计划的元旦过后,而是又足足推后了一周。英姐算了算,至少应该是刘老师家的老魏过完头七以后的日子。

    好久没活动的舞友伙伴们纷纷裹着大衣棉服来到小广场,没有一个请假的。

    刘老师自然缺席,大家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起。互相问候了一番,开始了久违地跳舞。

    然而一种有形无形的影响不容分说地显现了出来——刘老师虽然也是领舞,但并不是蝶之舞的核心,以前偶尔不来,大家也都不以为意,甚至还感觉挺清净。她天天来,反而还有点嫌她嘴碎闲话多。可是现在她真的从舞蹈队里消失了,她那个空空的位置却像一个巨大的缺口,瞬间让队伍失去了平衡。

    英姐感觉今天他们跳得每一个动作都无法和音乐节奏融为一体,音乐孤零零地在空中飘着,她们像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跳着,格外认真用力地踩着节拍,却发现和音乐越走越远,最后简直跳成了两张皮。即使舞姿优美如王老师,似乎也有力不从心之感,那种迷人的、专注的、空灵的美和吸引力仿佛突然间消失了,英姐只看到一个努力要跳得好看、跳得准确的领舞王老师。蓝蝴蝶呢?英姐寻找着,却始终没有找到。

    跳了不到一周,小吴的父亲感冒了,继而发展成肺炎,然后又影响到血压血糖心脑血管一系列老问题,不得不住了医院。小吴两口子也请假了,蝶之舞更加人迹寥寥。胡大姐说,这舞跳得意思不大了。

    又坚持了两天,王老师宣布提前放假,一来是天气冷,容易感冒,二来也快过年了,让大伙回家打扫卫生,准备准备年货,提前忙忙家里的事,等春节以后天气暖和了再跳。

    这是蝶之舞建立以来春节放假最早的一次。回想王老师前不久说的,蝶之舞可能也快散了,英姐一阵怅然,感觉到笙歌将尽的意味。

    好在两周多就过年了,英姐开始筹备年货,计划玲玲回来的吃吃喝喝,每天跑市场,转超市,一点一点往家搬运各种食品物资。此外洗洗涮涮、清理打扫的事也不少,虽然是一个人的日子,也一直忙到了年根儿底才消停。

    英姐还特意买了春联窗花贴起来,喜气洋洋的更有一番过节的气氛。其实在没离婚以前,英姐好多年过春节都不贴对联窗花了,平常的日子过得没心没绪,过年也不觉得有什么特殊,想不起来装饰,任由他一年四季不新不鲜灰眉梢眼地过去,没想到在小出租屋里倒又兴起了这个兴致。

    万事具备,只差玲玲。

    玲玲直到大年二十九晚上才回来,一进门就嚷嚷不停,哎呦喂,人可真多呀,一路上都满满当当的,闹死了。

    玲玲工作的城市到家只有一趟直达快车,但那趟车是从来买不到票的。玲玲一般是从上海倒一次车回家,也算方便。可是过年高铁票紧张,她连那趟的车票也没抢到,不得不又从别的城市中转了一次才辗转回来,路上耽误的时间比直达回家的时间还长,一番折腾下来,显然累得不轻。

    饭菜在锅里等待很久了,英姐准备端上来让玲玲饱餐一顿,玲玲摇头又摆手:不吃不吃,吃不下,肚子满满的,饱着呢。

    没吃饭就饱了,英姐不信。

    路上晃了一天,乱七八糟也吃了不少了,真的不饿,不想吃。

    玲玲情绪不高,喝了两杯水,洗澡去了。

    英姐事先准备的一堆吃的东西全都没有派上用场,再坚持又怕玲玲烦,只好作罢。

    玲玲洗过澡,吹好头发,一头扑到大床上,呻吟一句,终于到了,先睡一觉再说。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早点免了,直接上大餐外加清粥小菜,玲玲恢复了精神,吃了不少,特别赞英姐的小菜,多吃了一碗粥。

    不过英姐总觉得玲玲这次回来不似前两回心情好,若有心事的样子,工作还是人事,或许是感情?年轻人最困扰和最易遇到的问题,玲玲怎么可能避免。

    想起元旦那天玲玲打电话,半真半假地说自己没事业没钱没颜值的话,英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让她烦心?

    英姐开玩笑试探,没事业没钱没颜值,这是今年给自己的新定位?

    玲玲一愣,随即笑了:本来就是嘛。

    说说,怎么个意思,这才刚上班,就把一辈子的事敲定了,这么有前瞻性?

    玲玲躺在床上不出声。

    看来是遇到难题了,话都不想说了。

    你和我爸谈对象的时候考虑过他的家庭吗?沉默了一阵,玲玲忽然问。

    英姐心里一动。她想了想,我那会傻乎乎的,想得少,没考虑到那些。一般情况下肯定是要考虑的,对方家里的情况呀,经济条件什么的,不过最主要的是要看对方家里的人,品行为人怎么样,毕竟人是最重要的。

    那如果你家里特别幸福圆满,父母感情都很好,对方的家庭残缺不全的,天天打架,你会选他吗?

    英姐明白玲玲在忧虑什么了。

    英姐只好硬着头皮做人生导师:

    家庭幸福美满当然最好了,问题是世界上不那么幸福美满的家庭,残缺不幸的家庭也不少。而且,就算是幸福美满的家庭,教育孩子的理念,方式,习惯,也未必就一定没有问题。不好的家庭确实有很多负面的东西,但是人都是在成长的呀,人格也是逐渐完善的呀,也都会有一定的自愈能力对不对,所以,只要俩个人互相喜欢,就算家庭不完美,或者破裂了残缺了,只要双方父母的为人没有问题,我觉得问题就不大,至少我不会太看重这些。

    玲玲忧思颇深,幸福的人一辈子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可能找到幸福吗?

    现在仿佛全民都在讨论原生家庭的问题,个人的所有问题都可以指向原生家庭。英姐没能给玲玲一个好的原生家庭,她也就失去了评判的资格。

    她只能以她的理解,客观地——或者是模棱两可地说: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吧,除了家庭环境,每个人的性格,经历,机遇都不一样,最后的结果也不一样吧。但肯定不是所有童年不幸的人都得不到幸福,也不是所有童年幸福的人最后都一定幸福,没有那么绝对吧,人是千差万别的,每一个个体都不一样,其中的变数和不确定性太大了。

    我知道我和你爸感情不好影响了你,你的童年阴影很重,但你要老是考虑原生家庭的问题,那你这辈子什么都不要做了。先不要考虑那么多,无论如何,最重要的因素还是人——有喜欢的人了?

    玲玲不语,眼神忧郁茫然。

    近乡情更怯,只有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有如此深重的忧虑胆怯吧。

    英姐亦喜亦忧。

    她关照玲玲,你先躺会儿,我出去买点佐料什么的,前两天光顾买鱼买肉的,把这些小零碎给忘了。

    英姐在小区外边的林荫道上转了两圈,拿出手机拨给了老周。这是离婚后英姐第一次给老周打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老周瓮声瓮气的声音:喂,额,那个,是你啊,你有事啊。

    你和玲玲联系过吗,我是说你们一直有联系没有?

    额,上次回来玲玲说,等回去以后有空给我打电话,后来也没打,就,没有联系……

    果然如此,英姐无语。

    怎么了,玲玲有什么事啊,老周问。

    没事。英姐不想和他多说:玲玲回来了,不过我看她心情好像不太好,我猜应该是感情上有点什么问题,对方家庭可能不错,可是她自己的家呢,你也知道,从小到大,家里就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她在对方面前大概是有顾虑,没那么自信。我的意思是,你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聊聊,让玲玲知道父母感情不好不等于对她没感情。她也是有父爱,有依靠的。不然她心里这个结打不开,真的会影响她以后的感情和生活的,现在已经影响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玲玲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就对她没感情了。你应该跟她说明白,别在那儿来回挑拨……老周反应迅猛。

    你说什么?英姐简直不敢相信老周居然会说出这种鬼话,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她不由得气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来回挑拨?挑拨你和玲玲?你是玲玲的爸爸,我巴不得你和玲玲亲蜜无间无话不谈呢,如果那样,玲玲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了。玲玲是你的孩子,你和她有感情,有感情半年了一个电话都没打过,过年几时回家也不问一声?如果你爱玲玲,真的关心她,你们父女俩见面聊天还用我这个做妈的给你打电话求你吗?

    老周不吭声了,半天,期期艾艾地说了句,那,我该和她怎么说呢……

    英姐气蒙了,居然有这样的父亲!

    反正玲玲的情况我跟你说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们俩的关系,我们那个家,已经影响到玲玲了,还很可能影响到她以后的生活。我一直在努力做玲玲的工作,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还需要你这个做爸爸的一块儿努力,才能慢慢把玲玲心里的疙瘩解开。如果你想玲玲以后好,你就想办法帮她一把,如果你不愿意,就算我没说。

    英姐啪地挂了电话,眼泪都要出来了。不一刻,老周又打了过来,英姐没接,她不想再和这个又浑又刚愎的男人多啰嗦。

    她顶着冷风又走了好几圈,直到心情完全平静,感觉可以不受影响地和玲玲正常说话了才准备回去。忽然想起佐料还没买,又折回去买了一趟,这才回到小出租屋。

    玲玲没睡觉,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见英姐回来了,问她,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又和超市的人聊天了吧,你们这些老太太呀。

    英姐见玲玲的心情忽然好转了,不禁有点奇怪。

    我爸刚才来电话了。

    哦,英姐不动声色,假装没介意,说啥了?

    说初二想见个面,吃个饭,聊聊。

    应该的,过年了嘛还不聚聚?之前你们没联系呀。

    英姐发现自己也挺会装——唉,再老实的成年人也比年轻人狡猾。

    没有,我之前说是给他打电话,结果也没打。玲玲有点抱歉。

    英姐想起刚才老周的话,心想,有什么抱歉的,他做父亲的都不主动关心下女儿。

    玲玲问英姐,你和我一起去吗?

    英姐故意说,我不去了,你们父女俩谈心我去掺和什么。

    玲玲笑了,什么父女俩谈心,我们又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语气表情却是欢喜愉快的。

    英姐眼眶一酸,玲玲其实是多么需要老周的关爱呵护呀。每次老周主动和玲玲联系或表现出来一点父亲的柔情,玲玲心情都会见好。

    英姐心里暗恨老周心狠。没办法,以后还是得和老周说,让他和玲玲改善关系,就算为了玲玲,也得这么办。

    一高兴,玲玲话也多了,活泼的一面又回来了,开始调侃妈妈:你和我爸就没联系联系?

    英姐说,我们有什么好联系的,路人了。

    咦,没考虑做做朋友,毕竟比别人了解呀。

    英姐嗤一声,你爸是那么容易做朋友的人吗。

    玲玲咯咯笑了,我回头帮你们拉拉关系。

    英姐做势打了她一下,去厨房准备年夜饭。

    年三十,欢笑重新回到了英姐的小屋。英姐和玲玲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用平板看春晚。天空中时有烟花闪过,噼啪地炮竹声也此起彼伏,仿佛在告诉人们,旧的一年过去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