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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五伯

    有时我想的会更多一些。

    人,一年都得经过这样诸如“麦天”,“秋天”,“冬天”的艰辛;每一年都会经过头疼脑热带来的病痛折磨;每一年都会经过几回因为“儿女情长”甚至生死离别的刺激;更有些人常年纠结在“不是缺女儿就是缺吃穿”的人生不周全的痛苦中;还有些人生来的病残······。凡此种种,天下的每一个人都不例外,都有可能遭遇上这种现象。

    因此,一定要珍惜自己仅有的“阳光”,一定要在这“阳光”的映照下多干一些有意义的,符合“宇宙规律”的事情;一定要体会那种“艰辛”创造的财富之用途和意义;一定要在那“折磨”过后,体会到身心轻松的愉悦;一定要在那“刺激”过后认真体会平稳日子的幸福和踏实;一定要在那“痛苦”中寻找痛苦本身固有的快乐。

    这才叫“日子”的真正意义,这才叫“不枉此一生”。

    苏家屯的那个“东场”,因为是一块儿距离村子最近,最平整,面积最大的田地,又因为它地处“黑眼沟”的边缘,每当麦天的时候,那顺沟的风正好“扬场”使用。所以不知道是从那一年那一代那一户人家开始就做了“麦场”用的。因此,每一年只要做了“屯场”和“操场”的活儿,那块儿地便绒绒和和,平平整整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年下到了,学校放假的时间比苏老二捡铝石放假的时间要早几天。康素贞先回到了苏家屯,我一直等到苏老二捡铝石放假,我们两个一块儿回到了家里。临分手,我一再嘱咐他沉住气,薛老喜不说借钱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引起什么麻烦来。

    就这样,苏家屯的人平平稳稳地过了一个年下,又平平稳稳地过了一个春天,夏天来了,“麦天”也跟着来了。

    那时,农村的中小学都设置有半个月的麦假。当时农村的土地都已经分到了各家各户,尽管大学里没有假期,但我还是趁着一个星期日,又请了两天的假,在6月1号和苏老二一起回到了家里,我是要替爸爸分担一些体力劳动的。

    苏老二一路上都不多说话,土地尽管都分到了各家各户,大多数的人家日子都比以前好过了许多,但因为缺乏力气和经验,他家里的粮食也不比先前多多少,尤其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更是惆怅。因为一接触过“麦天”就会牵扯到许多农具,小件的农具,例如撅头,耙子,锨之类,先前爹都置办的有,但牲口,犁,耙等他是没有的。因此,过麦天每往前面走一步都是困难重重。

    昨天晚上到了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苏老二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自己那三亩麦子长得虽然不好,但割下来了放到那里“打场”呢?要建一个“麦场”又从何谈起呢?

    第二天,苏老二还没有起床,听见有人在门外喊他,说是五伯让他去东场。

    五伯,是苏老二的一个远房伯伯,五伯的老爷和钟叔的老爷是堂兄弟,那个时代的人是很注重族亲观念的,尽管都出了五府,但一辈儿的人总还排着次序称兄道弟。

    五伯时常不发脾气,但发起脾气来可劲大。苏老二时常听人们讲,爹和五伯是有很大隔阂的。原来老院子中间有一棵枣树,在这一棵枣树的归属上两人产生了极大的矛盾,隔个一两年,两人总要因此吵架,并且因此把官司打到县政府里。在苏老二的印象中,他从没有见过爹和五伯说过一句话。

    苏老二心事重重地走去,到了那里,他看见五伯赶着他的牛拉着石磙在“操场”。见他走来,五伯说:“我前面走,你后面跟着,把操出来的小石头拾到那稻草上的萝筐里……”。

    这不是五伯分明让他把割了的麦子放到这个麦场里了吗?

    一霎时,苏老二眼里流出了泪,跟在那石磙的后面,一直到那麦场操了四遍。

    “麦场”总算是有了。苏家屯的第一镰麦一般是从6月1日开始割的。人们为了防止因为天气的变化“丰产不丰收”,总是先捡坡上的旱地开始割,旱地里的麦子一般的情况下成熟的都早。

    每天凌晨一两点钟,苏老二听见“次杯茶”的第一声叫就背上那辆架子车上坡了,路上只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架子车行动的声音,但总是看不见人影。一路上,他又努力地寻找着先前麦田里传来的狐狸叫声,但再也没有听见过一声狐狸的叫唤。

    那个时候,苏老二的身上有着用不完的劲儿,每天都是当他割的麦子快要够装一车子的时候,娘便赶到了地里,两个人再割上一阵子,便装车拉到东场里去。

    不几天的功夫,麦场上便堆起了一个个麦垛。那时,“东场”里已经有了一台伊市安乐机械厂制造的小麦脱粒机。那是“大锅饭”时代的最后一年队里面添置的公用财产。人们已经不用再干那些“摊场”,“翻场”,“碾场”,“起场”等繁重的体力劳动了,只需要在脱粒的前面排好次序,然后按照秩序进行麦子的脱粒。

    尽管自家的麦子收成不好,但比起先前肯定是多收成一部分的。脱粒机打出的麦子堆在麦场上,“扬场”又成了一个难题,那时苏老二是不会“扬场”的。

    一个苏家屯只有一台脱粒机,所以一家的麦子要分最少两次脱粒才能完结。第一次脱粒以后,娘手里掂着那个簸箕,无奈地看着那个麦堆对苏老二说。“你不会‘扬场’,咱也甭央人家了,我一簸箕一簸箕扇吧····”。

    娘就不计其数地用她那弱小的身躯扛着那个簸箕扇着,当时,苏老二羞的不敢抬眼看那麦场里的烦忙,更为娘的举动刺着心。

    “老二,那麦都是叫你娘那样簸完嘞?那使累慌不使累慌”?不知道什么时候,五伯又站在了苏老二的身边。

    “他七婶,你回去歇着吧……”,五伯一边对娘说着,一边拿起地上的木锨对苏老二说:“去,立这风头儿的下面”,他用木锨点了一个位置,又说:“前腿弓住,后腿站稳,拿扫帚的手要用劲儿使它平,我一掀,你一扫……”。

    那便是苏老二“扬场”“打略”的第一课时。

    后来,苏老二总是想,为什么麦子在粮食领域里被人们称为“细粮”把麦子面称为“白面”?麦子面又为什么那样好吃呢?原来麦子在收获的过程中就是这样的费事费力,就是这样的繁杂。

    由此想开来,若要是做一个优秀的人,那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做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这便是“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

    就那几年,苏老二跟着五伯硬是学会了“麦天”里的一切活技,并且还学会了播种,犁地,粑地,熏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