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寒门败犬（十五）
到了第二天时，铁仁心便收到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了，吕云祈向他禀告道：“铁先生，昨晚有好几个人趁机逃出去了......都是之前那些被敌人俘虏了的人。”
铁仁心沉默了片刻，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久后，他缓缓开口问道：“他们是从峰背爬出去的？”
“没错。”
“没被敌人埋伏？”
“理论上来说......如果是分散着爬出去，还是在夜晚，不容易被发现，况且敌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埋伏在那里，不过这么天黑也更容易摔下去。”吕云祈解释完后，犹豫了一下，询问道，“逃走的人怎么办？”
“呵，还能怎样，难道还能让人追上去吗？”铁仁心自我嘲弄了一声，他仿佛脱力了般，语气略显无奈地道，“你先去做别的事吧，这事儿先搁置下。”
“但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想逃......”
“处理？怎么处理？将所有人关起来？或者都杀了？”
“......”
最后吕云祈只能悻悻地离开了，来到外面后，便有个人拦住他了，面露犹豫地开口问道：“吕先生，韦大哥投敌假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吕云祈当即懵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得以问了回去，“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哪里......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吕云祈登时手脚冰凉，他不由呆住了，直到拦住自己的人唤醒他为止，但他也没有心思去回应对方的问题了，连忙推开对方迅速跑了起来。很快，他再次找到了先前声称敌人主将给予自己传口信给韦再行的那个人，抓住其衣领狠狠地质问道：“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被抓住的那人也愣住了，旋即他便明白了过来，面露胆怯地解释道：“昨晚我兄弟在担心着韦大哥被杀的事情，我当时喝大了所以就......我、我以为他不会乱说出去的！”
吕云祈简直是被气笑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你......”他恨恨地瞪着这人，良久后他松开手长叹一声，惨然一笑，“是啊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不再理睬这个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的“好兄弟”了，落魄地转身回去了。
......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随着有人偷偷逃走的消息传了出去，加之韦再行疑似投敌假死的事情也传遍了，寨内不仅人心惶惶，且有更多人铤而走险从峰背处爬了出去，虽然不知道是摔死了还是被抓住了亦或者成功逃走，但爬下去的人没有一个再回来了，而这一切事态的演变包括铁仁心等人在内都无法阻止。
寨外的敌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发现寨中有人逃走了似的，每天除了演练就是演练，顶多在演练的时候顺便唱下那首通俗易懂的烂歌。虽然目前一切尚且平静，但寨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最后的平静罢了，有人茫然，有人自有打算，有人决心逃跑，也有人决死抵抗......但不管怎么说，可以肯定的是，以二元会人为主体的寨内人员，分裂了。
而这一切不好的积累，在谢渤也突然人间蒸发后彻底爆发了。
......
深夜，梁尤娘和吕云祈来到了铁仁心的房门外，他们二人皆站在门口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敲门请示，得到肯定回复后，他们推门而入。
房里很单调，一桌一椅一床一屏风一窗棂，铁仁心坐在床上，他的侍女梅姝伫立在旁。铁仁心向他们点头致意：“你们来了啊......”吕云祈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铁先生，你叫我们过来这是要......”
铁仁心轻轻叹息了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事实上他也鬓发斑白了，虽处于不惑之年，却因一生的忙碌疲惫而显老，他缓缓开口道：“......你们，离开吧。”此话一出，站在他面前的两人都呆住了，梁尤娘更是无比激动，“铁先生这是何话？莫非是觉得我梁尤娘会是一走了之的小人吗！”
她自然也听说了谢渤悄悄逃走了的消息，事实上她也早已得知，只是那晚的事情她不曾对其他人说罢了，然而她还是对此十分吃惊，没想到谢渤真的走得这么果断，要知道谢渤可是方士啊，也一直是他护了寨子周全，若他离开了，寨子被攻破怕也只是迟早的事。
铁仁心笑了笑，嘴角有些苦涩：“我当然是不怀疑你们的了，不然也不会特意将你们叫过来，只是我们的确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趁早逃出去的话恐怕再过不久连逃走的机会都没了。”见他们二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他举起一只手来阻止他们的话，继续说道，“你们先听我说完。”两人只好将哽在喉上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铁仁心沉声道：“我原是打算以拖延战术来战胜外边那帮人的，他们虽是受了招安，但终究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拖得越久他们就越容易出现分裂，却没想到......”言及此处，他嘴角溢出了几丝苦笑，“竟是我们内部先分裂了，二元会啊......比我预料中还要脆弱。”
二人竟是无言以对。
“如今外边的敌人想攻进来随时都能攻进来，但他们不过是在等着我们不战而溃罢了，就像......猫抓老鼠一样。”他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里还有些以前二元会留下来的和寨里本就有的珠宝财富，你们带着那些财物离开吧，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延续二元会，那就去你们想去的荆州试一试吧，若是不愿，那就找个乡下地方买块地好好过下半生吧。”
“铁先生......”听到这里，梁尤娘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了，吕云祈虽是没特别激动的反应，却也是默然以对，无言而立。
铁仁心叹道：“无论你们打算如何选择，都必须记住苏齐这个人，小小年纪便已如此妖孽，再过几年怕是......你们如果打算继续造反，那就想办法不跟他正面交锋，如果打算隐居避世，那就......尽量躲着他吧。”自始至终，他也没说什么为自己报仇之类的话，因为他也知道那不切实际，这短短时日内，他已经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总角孩子忌惮无比了。
他笑道：“不过也不急......你们先准备好吧，到时候再混入更多人里逃出去，千万不要被发现。”
吕云祈咬牙道：“那铁先生你......”
“我已经逃不了了。”铁仁心淡淡笑道，“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朝廷诛我这个首恶，如此一切就平息下来了。你是读《春秋公羊传》的，我记得《春秋公羊传》里不就有‘诛首恶’这条不是么？”
吕云祈张了张嘴，却终究说不出话来，他无言半响，郑重地作了一揖：“我不会隐居避世的。”除此之外，再无他话，却已经表露了他的决心。铁仁心摆了摆手：“随你们吧，我这个老人家......怕是已经陪不了你们下去了，不管如何，你们以后一定不要再听信我这种倚老卖老的人的话了。”
“呜呜......”梁尤娘单手捂脸低泣着。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等人还能见面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待吕云祈和梁尤娘离去后，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铁仁心抬头看去，对上了那张满是温柔笑容的美丽脸庞，梅姝柔声道：“铁先生，没事的，不管如何梅姝都会待在你身边了......”
铁仁心怔了一下，旋即也展现出了笑容来。
铁仁心沉默了片刻，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久后，他缓缓开口问道：“他们是从峰背爬出去的？”
“没错。”
“没被敌人埋伏？”
“理论上来说......如果是分散着爬出去，还是在夜晚，不容易被发现，况且敌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埋伏在那里，不过这么天黑也更容易摔下去。”吕云祈解释完后，犹豫了一下，询问道，“逃走的人怎么办？”
“呵，还能怎样，难道还能让人追上去吗？”铁仁心自我嘲弄了一声，他仿佛脱力了般，语气略显无奈地道，“你先去做别的事吧，这事儿先搁置下。”
“但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想逃......”
“处理？怎么处理？将所有人关起来？或者都杀了？”
“......”
最后吕云祈只能悻悻地离开了，来到外面后，便有个人拦住他了，面露犹豫地开口问道：“吕先生，韦大哥投敌假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吕云祈当即懵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得以问了回去，“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哪里......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吕云祈登时手脚冰凉，他不由呆住了，直到拦住自己的人唤醒他为止，但他也没有心思去回应对方的问题了，连忙推开对方迅速跑了起来。很快，他再次找到了先前声称敌人主将给予自己传口信给韦再行的那个人，抓住其衣领狠狠地质问道：“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被抓住的那人也愣住了，旋即他便明白了过来，面露胆怯地解释道：“昨晚我兄弟在担心着韦大哥被杀的事情，我当时喝大了所以就......我、我以为他不会乱说出去的！”
吕云祈简直是被气笑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你......”他恨恨地瞪着这人，良久后他松开手长叹一声，惨然一笑，“是啊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不再理睬这个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的“好兄弟”了，落魄地转身回去了。
......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随着有人偷偷逃走的消息传了出去，加之韦再行疑似投敌假死的事情也传遍了，寨内不仅人心惶惶，且有更多人铤而走险从峰背处爬了出去，虽然不知道是摔死了还是被抓住了亦或者成功逃走，但爬下去的人没有一个再回来了，而这一切事态的演变包括铁仁心等人在内都无法阻止。
寨外的敌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发现寨中有人逃走了似的，每天除了演练就是演练，顶多在演练的时候顺便唱下那首通俗易懂的烂歌。虽然目前一切尚且平静，但寨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最后的平静罢了，有人茫然，有人自有打算，有人决心逃跑，也有人决死抵抗......但不管怎么说，可以肯定的是，以二元会人为主体的寨内人员，分裂了。
而这一切不好的积累，在谢渤也突然人间蒸发后彻底爆发了。
......
深夜，梁尤娘和吕云祈来到了铁仁心的房门外，他们二人皆站在门口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敲门请示，得到肯定回复后，他们推门而入。
房里很单调，一桌一椅一床一屏风一窗棂，铁仁心坐在床上，他的侍女梅姝伫立在旁。铁仁心向他们点头致意：“你们来了啊......”吕云祈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铁先生，你叫我们过来这是要......”
铁仁心轻轻叹息了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事实上他也鬓发斑白了，虽处于不惑之年，却因一生的忙碌疲惫而显老，他缓缓开口道：“......你们，离开吧。”此话一出，站在他面前的两人都呆住了，梁尤娘更是无比激动，“铁先生这是何话？莫非是觉得我梁尤娘会是一走了之的小人吗！”
她自然也听说了谢渤悄悄逃走了的消息，事实上她也早已得知，只是那晚的事情她不曾对其他人说罢了，然而她还是对此十分吃惊，没想到谢渤真的走得这么果断，要知道谢渤可是方士啊，也一直是他护了寨子周全，若他离开了，寨子被攻破怕也只是迟早的事。
铁仁心笑了笑，嘴角有些苦涩：“我当然是不怀疑你们的了，不然也不会特意将你们叫过来，只是我们的确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趁早逃出去的话恐怕再过不久连逃走的机会都没了。”见他们二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他举起一只手来阻止他们的话，继续说道，“你们先听我说完。”两人只好将哽在喉上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铁仁心沉声道：“我原是打算以拖延战术来战胜外边那帮人的，他们虽是受了招安，但终究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拖得越久他们就越容易出现分裂，却没想到......”言及此处，他嘴角溢出了几丝苦笑，“竟是我们内部先分裂了，二元会啊......比我预料中还要脆弱。”
二人竟是无言以对。
“如今外边的敌人想攻进来随时都能攻进来，但他们不过是在等着我们不战而溃罢了，就像......猫抓老鼠一样。”他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里还有些以前二元会留下来的和寨里本就有的珠宝财富，你们带着那些财物离开吧，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延续二元会，那就去你们想去的荆州试一试吧，若是不愿，那就找个乡下地方买块地好好过下半生吧。”
“铁先生......”听到这里，梁尤娘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了，吕云祈虽是没特别激动的反应，却也是默然以对，无言而立。
铁仁心叹道：“无论你们打算如何选择，都必须记住苏齐这个人，小小年纪便已如此妖孽，再过几年怕是......你们如果打算继续造反，那就想办法不跟他正面交锋，如果打算隐居避世，那就......尽量躲着他吧。”自始至终，他也没说什么为自己报仇之类的话，因为他也知道那不切实际，这短短时日内，他已经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总角孩子忌惮无比了。
他笑道：“不过也不急......你们先准备好吧，到时候再混入更多人里逃出去，千万不要被发现。”
吕云祈咬牙道：“那铁先生你......”
“我已经逃不了了。”铁仁心淡淡笑道，“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朝廷诛我这个首恶，如此一切就平息下来了。你是读《春秋公羊传》的，我记得《春秋公羊传》里不就有‘诛首恶’这条不是么？”
吕云祈张了张嘴，却终究说不出话来，他无言半响，郑重地作了一揖：“我不会隐居避世的。”除此之外，再无他话，却已经表露了他的决心。铁仁心摆了摆手：“随你们吧，我这个老人家......怕是已经陪不了你们下去了，不管如何，你们以后一定不要再听信我这种倚老卖老的人的话了。”
“呜呜......”梁尤娘单手捂脸低泣着。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等人还能见面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待吕云祈和梁尤娘离去后，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铁仁心抬头看去，对上了那张满是温柔笑容的美丽脸庞，梅姝柔声道：“铁先生，没事的，不管如何梅姝都会待在你身边了......”
铁仁心怔了一下，旋即也展现出了笑容来。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