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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我即神意(一)

    凉州已是北朝的边疆,也是汉土的边缘,北边临近乌耶部右贤王的地盘,西边通往西域之路,因此也是最常见到胡人的汉土,所谓胡汉杂居是也。也由于凉州已是北朝边疆,所以许国朝廷的控制力大大减弱,因此后来一位许国皇帝封了自己的宗室于凉州以镇守边疆,后来这一支系的宗室逐渐因据守边疆、抗击胡人而战功屡积,最后被封为安西王,代代相传。

    到了如今这一代安西王,与朝廷皇族的联系已经早已生疏,没有初代那般的联系紧密,加之常年据守凉州,早已将凉州变成半独立的国中之国,更不用说的是安西王手中还掌握着一支铁骑,号称罗汉铁骑。

    是的,历代安西王都是信佛之人......

    倒不如说,由于此处位于佛教传入汉土之口,因此佛教极其兴盛,都可以称得上是这个国中之国的国教了。

    凉州城虽是凉州最大的贸易城市,但从高处往低看,却只看到一个个并不鳞次栉比的土屋建在街巷上,最瞩目的也就是安西王的王府和刺史府罢了。街巷之间也并不整齐,反倒是崎岖突出,却不利于别人行走,有时候一个小孩子在路上撒了泡尿,液体从高处流到低处,几乎横越了小半个凉州城,不过住在凉州城多年的人怕是早已习惯了这般的环境吧。

    院子中的杏花已经开了,洁白无瑕的花瓣一片片地绽放了,像是圣女般圣洁明净,可惜杏子还没结果,花也不过开了一些罢了,隐约间似是有清淡的花香飘荡充斥在院中。纪昶听着耳边孩子哭嚎的声音,他略觉得有些聒噪,却又不愿或者说不敢发火,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坐在石凳上的女人边抱着个襁褓边抱怨道:“苦儿这不是给涧儿换衣服去了么?”女人穿着一袭素裙,其实也不过二十余岁左右,她怀里襁褓里裹着的是一个女婴,便是她与纪昶的亲生女儿。她口中的苦儿则是她的贴身丫鬟,涧儿也是她的儿子,因为刚才涧儿失禁了所以被她的贴身丫鬟苦儿带着去沐浴换衣了。

    纪昶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颇觉得有些厌倦。他来到凉州也有接近三年的时间了,他曾是南朝的兵士,在三年前的北伐中失利成了北朝的俘虏,后来被发配到凉州修城,却没想到在一次刺杀意外中阻止了意图刺杀安西王的刺客,因此进入了安西王的视野中,后来逐步高升,成了安西王的偏将,甚至还将其一个女儿嫁给了自己,当然,他也跟着改姓改名成了现在的纪昶了。

    在与安西王的第十七个女儿纪容成亲后,便生下了纪涧和纪泠这对儿女,如今的生活说不上不好,甚至可以说比以前生活在南朝时还要好得多,尽管如此他却还是挂念着南朝的某些人。他也南朝也是有家人的,只是碍于在这里的新家庭,他不便于说出来罢了,也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安西王和自己的妻子纪容。

    见自己的夫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纪容心底里颇有些抱怨,但也没有说出声,只是告诉了他一件事:“我父亲让你明天陪他一起去无遮大会。”

    无遮大会是佛门的重大节日,在不同的地方规矩也不同。在凉州,无遮大会每三年举行一次,共三天,夜间归家,无遮大会举行期间由高僧讲解佛学之理,这高僧自然是姑臧山上的寺庙中的高僧了。

    纪昶对佛教并无喜感,当然也无恶感,他从前也没有参加过无遮大会,跟佛教的接触也不深,因而听了纪容的话只是点了下头稍稍应了一声,然后再重新将目光落在那洁白的杏花上。

    又一年了,南朝的你们还好吗?

    ......

    在距离安西王府不近的另一栋豪宅,便是刺史府了,刺史府既是公地又是私地,前院是办公之所,后院则是刺史的私人之所。正因为前院和后院就是临近的,所以待在前院值班房里的葛绛日日夜夜都会听到来自后院的吵闹声,这让他怀疑自己娶那么多妻妾是否在找罪受。

    很快,他的管家葛圭急匆匆地跑进了值班房,满头大汗,吐着舌头一副渴极了的样子,但即使如此葛圭赶不上吃水,连忙说道:“老爷,真是菩果寺收下了我们葛家堡那些女奴了!”

    葛绛正是葛家堡之人,由于朝中有家族的人,被封个刺史自是算不得什么难事,只不过凉州刺史可以说是虚衔来的,要知道在凉州税赋、军队、政务都是由安西王牢牢掌握住的,这凉州刺史除了有个官职及官职带来的威名之外,并没有其他用处了,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葛绛在葛家堡中的地位尽管不低,却也不高——毕竟他不是京官。

    在一个月前,他就收到了葛家堡惨遭屠杀一事,上上下下数百人,甚至包括老幼妇孺全都死光了。此事自然惹得朝廷惊怒,只不过朝廷跟世家的对立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说要派人去调查却是慢吞吞的,等他们调查完事儿后,苏二五等人早就跑远了。

    终究来说,要报仇还是得靠葛家堡人自己来做,身处于离葛家堡最近的凉州刺史葛绛自是将此事放于心上了,他只是派人打听到有菩果寺的影子,而且葛家堡中那数百名女奴也失踪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可想而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尽管他不认为菩果寺这般的佛寺会做出屠杀这般残忍之事,但屠杀之人多半跟其有关,如今得到了证实更是确信了。根据葛圭的说法,他在城外看到了数百个姑娘浩浩荡荡地朝着姑臧山上去了,并在待在了菩果寺的门口,真相昭然若揭。

    葛绛细细听来了葛圭打探来的情报,自是勃然大怒,只是他没有失去理智,他也知道菩果寺到底是什么地方。菩果寺虽是佛寺,却跟一般的佛寺不同,而是一个披着佛寺外皮的门派,因此就连作为地龙蛇的凉州主人安西王也不得不礼敬三分,况且菩果寺从不闹事。正因为如此,葛绛知道自己贸贸然找上门去,多半会吃了亏,他在值班房里踱来踱去,想了一会儿便让葛圭将他的那些幕僚叫了过来,向幕僚们询问这件事儿该如何解决。

    很快就有个幕僚提出个听上去行之有效的建议了:“大人,明天不就是无遮大会了么,到时候安西王及众多僧人,包括菩果寺僧人也会在场,到时候当场揭穿菩果寺的丑恶面目,让大家来帮自己评理撑场子,这岂不是更好?”

    葛绛听了眼睛一亮,连忙道了一声:“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