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乌耶铁蹄（四）
安西王纪蕤顺着阶梯走上了城墙，站立于城墙上后，他完全不惧于会不会被城外的敌人射中，还昂首挺胸般直立着，再加上穿着精致华丽的显眼甲胄，似是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一样。
他向下俯视被推到最前面扛着沙袋填上壕沟的汉人们，大抵猜出了这些守城兵将的难堪之处，他冷哼一声，从旁边一兵士手上躲过弓箭，搭弓射箭，唰啦一声，城下猛然就有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被射中了，而是还是一击致命。
做完这件残忍之事后，他再次大声叫道：“孤再次问一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城下那些认识谁？你们的家人？亲人？族人？同胞？不，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兵将们纷纷惊讶地看着他，就连城下的人们也惊愕地看着平日来见到的和善可亲的安西王纪蕤，然而安西王纪蕤丝毫没有平时的温情，反而说着匪夷所思的冷漠之言：“杀死他们的是谁？是你们吗？不是！！是乌耶人杀死了他们！现在那些索虏还想攻入城中杀死我们！你们是想跟这些死人一起陪葬吗！”
“孤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不是想要跟他们一起陪葬？！”
兵将们仿佛醐醍灌顶般浑然一震，似是才刚刚惊醒一般，一名士兵冷不丁叫喊了起来，站起身搭起弓箭，边怒吼着边射出了箭镞，唰啦，又一人被射中了跌倒在地，而射杀了同胞的这名士兵竟是流着泪水，但他没有停手，边流泪边继续射箭。仿佛是收到了鼓舞，其他士兵也纷纷搭弓射箭，他们边怒吼着边射箭，似是要将所有的愤怒一下子宣泄出去，士气竟是反而一下子越过先前。
看到这一番景象，在乌耶骑兵中的乌耶达伐稍稍惊讶了起来，他旋即看向盘旋在身边的乌鸦，用狐疑的语气问道：“你不是说安西王已经被你杀死了吗？”
然而这乌鸦也是目瞪口呆：“额......这......”它想了想，接着回道，“这肯定有问题！这个人跟情报中的安西王性子不太像！安西王平时带兵作战也不是这个风格的，达伐大人你该是最清楚的！”
乌耶达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说他不是安西王本人？”
“没错！这肯定是假扮的！”
“那证据呢？”乌耶达伐冷冷地说道，“在人们眼里他就是安西王！至少你找不出证据证明他不是！”
乌鸦讷讷地回道：“即使有个假安西王又如何，他只能撑下场面罢了，根本没有能力指挥城里的将领们，达伐大人你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攻破凉州城了。”
乌耶达伐语气不善地说道：“我们乌耶人可不像你们汉人一样擅长攻城。”
“那就让汉人来攻城吧！”
“什么意思？”
“凉州城北边有个小城叫做马城，攻下那里后就能人物两得了，再派人到周边的城镇村子掠夺一番，粮食问题也就不必担心了，凉州城东边和北边也有水泉，不必担心水源了，能待下来打持久战的......现在真正的安西王就算没死也快死了，那个假安西王肯定带不了人出来阻止的，咱们可以慢慢对付周边的小城小镇，一来解决了水源兵源粮食问题，二来也能防止他们聚集了援兵过来支援凉州城，况且无功而返的话，达伐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右贤王会如何处置你？右贤王可是对这场仗充满了期待啊。”
乌耶达伐不由默然以对。
......
战事一直持续到傍晚，城外的乌耶人才零零星星地散去，但留在城外的尸体却多半是汉人的尸体，而杀死他们的人却是城内的守卫们。
接近夜晚，尽管已是春天，但依旧寒冷，风吹得待在城墙上的人们一个劲地发抖，但他们似是都没有关注到渗入衣服下的刺骨冰冷，而是将视线投向城下，默默地望着被他们亲手射杀的同胞们。这些死去的人不仅仅是同胞，甚至可能是往日相处的家人、亲人、族人、邻居等......
乌耶人终于暂时退去了，这固然值得让人高兴，但伤亡也让人觉得失望，在守将马渊的请求下，安西王纪蕤允许他带人出城收拾尸体进来。
随后，交代了一番事宜后，安西王纪蕤才在亲卫们的护卫下返回安西王府。这一路上显然有不少百姓看见了他，事实上他站在城墙上鼓舞士气时的形象就已经落在许多百姓眼中了，他们多日来的忧虑和阴霾似是都因见到了他的出现而一扫而空。
回到了安西王府后，将亲卫们解散，安西王纪蕤在纪昶的带领下走进府中深处，进入了一个房间，房中暗金香炉徐徐飘荡着白烟，几个或是神情悲戚或是面无表情或是满脸疲惫的人坐落在大床旁边，大床被帷幔遮住，帷幔半卷了起来，床上躺着的人俨然就是安西王纪蕤的样子，或者说，是真正的安西王纪蕤。
守在床边的是安西王纪蕤的发妻杨氏及其子女们，他们自是知道进入房中的“安西王纪蕤”的真正身份了，也提前被告知允许他假扮，因此才没有表露出惊讶之色，相反，见到自己的“夫君”走进来，杨氏连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感谢少教主救我凉州城。”
苏二五摆了摆手，说道：“弥勒佛怜我世人，这是在下应该做的，夫人何须感谢呢。”
纪昶脸色颇有些复杂地看着旁边的“安西王纪蕤”，原来早已确定这人身份的答案也隐隐有所动摇了，毕竟这般易容功夫，实在是太让人怀疑现在的面目是否是其真面目了......
苏二五问道：“殿下的病情如何？”
杨氏沉默了一下，回道：“大夫说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节哀。”苏二五叹了口气，“虽然此事甚是遗憾，但殿下的情况暂时还不能公报出去，希望夫人能谅解。”
“妾身明白的，这都是为了凉州城，想必我夫君若是知道也会赞成这么做。”
......
入夜之后，从天空上远远望下去，凉州城一片黑漆漆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唰啦一声，一道小小的黑影在天上滑翔飞过，而后落入了安西王府中，在某个院子中的杏花树上停了下来，原来那是一个乌鸦。
乌鸦伫立在树枝上，小脑袋晃动了几下，似是在张望观察着什么，很快它又再次飞了起来，转入了一个客堂里，却在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物化师？”在声音传过来的同时，一只大手迅速地伸了过来，但乌鸦十分机灵，飞快地躲开了，然后在二楼复道的栏杆上停了下来。
“嘿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这个安西王不过是个假货罢了。”伫立在栏杆上的乌鸦怪笑着说道，“看你这样子......该是我的同类吧，甚至是同派？”
“同类？”苏二五冷笑一声，“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可不是什么物化师。”
“嚯......”乌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倒是怪了，既然你不是物化师，那为何你身上的气息如此浓郁？”
“什么气息？”
“嘿嘿嘿......”
乌鸦却是没有回答，怪笑着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看着乌鸦离去的身影，苏二五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既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做别的。
他向下俯视被推到最前面扛着沙袋填上壕沟的汉人们，大抵猜出了这些守城兵将的难堪之处，他冷哼一声，从旁边一兵士手上躲过弓箭，搭弓射箭，唰啦一声，城下猛然就有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被射中了，而是还是一击致命。
做完这件残忍之事后，他再次大声叫道：“孤再次问一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城下那些认识谁？你们的家人？亲人？族人？同胞？不，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兵将们纷纷惊讶地看着他，就连城下的人们也惊愕地看着平日来见到的和善可亲的安西王纪蕤，然而安西王纪蕤丝毫没有平时的温情，反而说着匪夷所思的冷漠之言：“杀死他们的是谁？是你们吗？不是！！是乌耶人杀死了他们！现在那些索虏还想攻入城中杀死我们！你们是想跟这些死人一起陪葬吗！”
“孤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不是想要跟他们一起陪葬？！”
兵将们仿佛醐醍灌顶般浑然一震，似是才刚刚惊醒一般，一名士兵冷不丁叫喊了起来，站起身搭起弓箭，边怒吼着边射出了箭镞，唰啦，又一人被射中了跌倒在地，而射杀了同胞的这名士兵竟是流着泪水，但他没有停手，边流泪边继续射箭。仿佛是收到了鼓舞，其他士兵也纷纷搭弓射箭，他们边怒吼着边射箭，似是要将所有的愤怒一下子宣泄出去，士气竟是反而一下子越过先前。
看到这一番景象，在乌耶骑兵中的乌耶达伐稍稍惊讶了起来，他旋即看向盘旋在身边的乌鸦，用狐疑的语气问道：“你不是说安西王已经被你杀死了吗？”
然而这乌鸦也是目瞪口呆：“额......这......”它想了想，接着回道，“这肯定有问题！这个人跟情报中的安西王性子不太像！安西王平时带兵作战也不是这个风格的，达伐大人你该是最清楚的！”
乌耶达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说他不是安西王本人？”
“没错！这肯定是假扮的！”
“那证据呢？”乌耶达伐冷冷地说道，“在人们眼里他就是安西王！至少你找不出证据证明他不是！”
乌鸦讷讷地回道：“即使有个假安西王又如何，他只能撑下场面罢了，根本没有能力指挥城里的将领们，达伐大人你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攻破凉州城了。”
乌耶达伐语气不善地说道：“我们乌耶人可不像你们汉人一样擅长攻城。”
“那就让汉人来攻城吧！”
“什么意思？”
“凉州城北边有个小城叫做马城，攻下那里后就能人物两得了，再派人到周边的城镇村子掠夺一番，粮食问题也就不必担心了，凉州城东边和北边也有水泉，不必担心水源了，能待下来打持久战的......现在真正的安西王就算没死也快死了，那个假安西王肯定带不了人出来阻止的，咱们可以慢慢对付周边的小城小镇，一来解决了水源兵源粮食问题，二来也能防止他们聚集了援兵过来支援凉州城，况且无功而返的话，达伐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右贤王会如何处置你？右贤王可是对这场仗充满了期待啊。”
乌耶达伐不由默然以对。
......
战事一直持续到傍晚，城外的乌耶人才零零星星地散去，但留在城外的尸体却多半是汉人的尸体，而杀死他们的人却是城内的守卫们。
接近夜晚，尽管已是春天，但依旧寒冷，风吹得待在城墙上的人们一个劲地发抖，但他们似是都没有关注到渗入衣服下的刺骨冰冷，而是将视线投向城下，默默地望着被他们亲手射杀的同胞们。这些死去的人不仅仅是同胞，甚至可能是往日相处的家人、亲人、族人、邻居等......
乌耶人终于暂时退去了，这固然值得让人高兴，但伤亡也让人觉得失望，在守将马渊的请求下，安西王纪蕤允许他带人出城收拾尸体进来。
随后，交代了一番事宜后，安西王纪蕤才在亲卫们的护卫下返回安西王府。这一路上显然有不少百姓看见了他，事实上他站在城墙上鼓舞士气时的形象就已经落在许多百姓眼中了，他们多日来的忧虑和阴霾似是都因见到了他的出现而一扫而空。
回到了安西王府后，将亲卫们解散，安西王纪蕤在纪昶的带领下走进府中深处，进入了一个房间，房中暗金香炉徐徐飘荡着白烟，几个或是神情悲戚或是面无表情或是满脸疲惫的人坐落在大床旁边，大床被帷幔遮住，帷幔半卷了起来，床上躺着的人俨然就是安西王纪蕤的样子，或者说，是真正的安西王纪蕤。
守在床边的是安西王纪蕤的发妻杨氏及其子女们，他们自是知道进入房中的“安西王纪蕤”的真正身份了，也提前被告知允许他假扮，因此才没有表露出惊讶之色，相反，见到自己的“夫君”走进来，杨氏连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感谢少教主救我凉州城。”
苏二五摆了摆手，说道：“弥勒佛怜我世人，这是在下应该做的，夫人何须感谢呢。”
纪昶脸色颇有些复杂地看着旁边的“安西王纪蕤”，原来早已确定这人身份的答案也隐隐有所动摇了，毕竟这般易容功夫，实在是太让人怀疑现在的面目是否是其真面目了......
苏二五问道：“殿下的病情如何？”
杨氏沉默了一下，回道：“大夫说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节哀。”苏二五叹了口气，“虽然此事甚是遗憾，但殿下的情况暂时还不能公报出去，希望夫人能谅解。”
“妾身明白的，这都是为了凉州城，想必我夫君若是知道也会赞成这么做。”
......
入夜之后，从天空上远远望下去，凉州城一片黑漆漆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唰啦一声，一道小小的黑影在天上滑翔飞过，而后落入了安西王府中，在某个院子中的杏花树上停了下来，原来那是一个乌鸦。
乌鸦伫立在树枝上，小脑袋晃动了几下，似是在张望观察着什么，很快它又再次飞了起来，转入了一个客堂里，却在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物化师？”在声音传过来的同时，一只大手迅速地伸了过来，但乌鸦十分机灵，飞快地躲开了，然后在二楼复道的栏杆上停了下来。
“嘿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这个安西王不过是个假货罢了。”伫立在栏杆上的乌鸦怪笑着说道，“看你这样子......该是我的同类吧，甚至是同派？”
“同类？”苏二五冷笑一声，“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可不是什么物化师。”
“嚯......”乌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倒是怪了，既然你不是物化师，那为何你身上的气息如此浓郁？”
“什么气息？”
“嘿嘿嘿......”
乌鸦却是没有回答，怪笑着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看着乌鸦离去的身影，苏二五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既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做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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