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乌耶铁蹄（七）
“你说，肖将军今晚子时会打开西门城门让我们进来然后来个里应外合？”
在凉州城北边驻扎的乌耶人行辕的主营里，乌耶达伐坐在虎皮垫着的木椅上，一双如鹰眼般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小兵，那是西门守将肖趙派来的亲信，声称肖趙将军要跟他们乌耶人联手。首先得到消息的西门外的乌耶人营地的负责人连忙将此事告知北门外的主营主帅乌耶达伐，并将这个传达口信的小卒送了过来。
背叛安西王纪蕤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盛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有别的将领受到动摇因此意图投靠过来也并非不可谅解，说不定那肖趙也是跟那安西王纪蕤有所恩怨呢？
“是。”传信的亲兵毕恭毕敬地应道，尽管对方是塞外的野蛮人，可无论怎么说对方也是主帅，而且自己的命子也算是掌握在人家手中，不得不小心翼翼一些。
“除了这没别的了？”
“没了。”
乌耶达伐沉思了一会儿后，便挥了挥手道：“来个人把这位勇士送回去吧。”待那肖趙的亲兵离去后，他才看向营帐中的其他将领，问道，“你们怎么看这消息？”
“这可能是狡猾的汉人设下的阴谋！”
“怕什么，直接攻他娘个巴子不就行了！”
“大帅还是谨慎些好点。”
“不如先让汉人进去送死吧。”
回答的话五花八门，说不出个了然，最后还是化作乌鸦的汉人怪笑道：“这肯定有问题。”
乌耶达伐看向了它：“那你觉得？”
“这是在引诱将军你啊，要么缩着胆子别去，要么就赌一把......选了后者反而随了对方心意，如果选了前者他们反倒只是有惊无险。”
“那首先让汉人进城呢。”
“是个办法，但如果那些汉人进了城后他们直接关门，敌军又变回友军呢？”
“......”乌耶达伐沉吟了一下，便知它已然有了主意，他向来知晓汉人多有狡诈计谋，因此并不吝啬自己的求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嘿嘿......不如，将计就计吧。”
......
夜色微寒，皎洁的月光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散发出的月晕隐隐约约，纪昕稍稍裹紧大氅，仰起天鹅般的白皙颈项，遥望着那月轮，心底里却是泛着愁绪。
因为自己身份敏感的缘故，那晚苏二五并没有带她一同前往安西王府，当晚也没见苏二五他们有回来，一开始也不当什么回事，却没想到第二天乌耶人便赶到了，闯上了姑臧山。姑臧山上的不少寺庙道观都因此遭殃，不过里面的出家人乌耶人却没有动一根毫毛，他们也没有闯入菩果寺，因而菩果寺也得以幸存。
她是知晓，菩果寺底蕴深厚，该是有资格阻止这些惨事的，但菩果寺僧人们却默默地看着寺外的其他香客遭受掳掠。她也曾找过机惭询问过此事，不过对此机惭也只是念了声佛号便默然不语了，大抵也是有什么难处吧。
纵使明知寺外有人遭殃，纪昕也没有任何能力阻止那些乌耶骑兵，甚至自己的父亲也是因为那些乌耶人才下狱的。数日下来后，由于菩果寺里多出了几百张口，自然寺中粮食难以满足下所有人了，于是菩果寺僧人请求外出购粮，这居然也被允许了，看来索虏信佛比汉人信佛更甚的传闻倒是真的，尽管他们闯入佛寺抢走了佛祖的信徒们。
除了这些，自然还有一件身边事困扰着她，此时此刻的她边仰望着月亮边攥着手里尚未拆开的信封喃喃道：“必须得尽快让他知晓此事才行......”
......
夜风吹过城楼，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借着几分月光，隐约能看到内城城墙上有几个人。苏二五与其他几位将领站立于那里，凭借居高临下之势俯瞰下方的城池，借此能看到更多，夜似是越来越静了，但他身边的几位将领都在屏息着不敢出声，生怕错过什么或出什么意外。
躲在官道一间民居中的肖趙也静心屏息，也不知是否错觉，他似乎能在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中听见了隐约的心跳声和轻微的呼吸声，那不只是他的，还混杂了几名亲信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不知何时，西门城门已然悄然打开，仿佛在欢迎着外来者，但在这黑夜中看起来又像是一只凶残巨兽的嘴巴，等待着猎物自主跳进来。
虽然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分了，但想必早就已经越过子时了，因为肖趙是在子时吩咐守卫打开城门后才最后一个潜藏起来的，因为他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但现在过了这么久，乌耶人却都没有出现，难道是识穿他们的计谋而不过来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般想着，他好似听到了身边的亲信轻声说了一句话：“大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肖趙皱起眉头细细听着，却是没听见什么，外面的其他兵士也没有什么行动，估计乌耶人还没进来，误以为他听错了，不由出声指责道，“别一惊一乍的，要是扰乱了行动怎么办。”
“大人，不是，我好像真的听到......”
“走水了！”外面不知是谁这么大叫一声，肖趙猛然被吓了一跳，小屋内其他兵士似乎也被吓到了，可是动静却是越来越大了。肖趙想了想，咬了咬牙冲了出去查探情况，回头一看，他满脸惊愕......接近内城的地方竟是好几处生了大火！
却在这时，西门城门也传来了动静，嗒嗒嗒的马蹄声急促而来......
......
“怎么回事？”
苏二五惊怒不已地环视四周，竟是见有三处地方无故起了大火，隐约间他似乎还听见了熟悉的令人不爽的怪笑声，他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尽管心中咬牙切齿，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失控的时候，他连忙对跟在身边的纪昶命令道：“你立刻带人去灭火！”
便在这时，阵阵凌乱的急促马蹄声愈发清晰了，他猛然朝西门城门看了过去，果然在黑夜中借着月光隐约见到了一群人骑着马进了来......
苏二五哪里还不知晓敌方这是在施展扰乱军心之计？他知道此时更不该慌张，且更加要关注西门的情况，于是他迅速镇定了下来，对其余将领说道：“你们都带上人马随我去西门支援他们！”然而更糟糕的消息却在这时传了过来，一个小校急匆匆跑了过来，连忙报告。
“殿下，乌耶人来攻打北门了！”
“......”
苏二五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关门打狗”之计反倒成了敌方借机攻城的计谋了，他既惊且怒，差点就稳不住自己的形象了，他咬紧牙关，连忙理清思绪：“那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重点还是在西门！”无论如何北门都是关着的，想一下子攻进城来可不容易，反倒是西门已经大开了，所以苏二五才认为关键还是在西门，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也不得不重视北门，于是对近旁的北门守将马渊说道，“马将军，就拜托你去挡住北门的乌耶人了！”
马渊连忙行礼：“不敢辞！”
“其他人随孤去支援西门！”
......
虽然城内突然走水的确扰乱了军心，但关门打狗之计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在关键之时肖趙便意识到这是乌耶人的阴谋了，所以他更是带着兵士们前去抵抗从城门冲进来的乌耶骑兵，因为他知晓没有一个身先士卒的将领恐怕是难以带动起现在的士气的。
见到自家将领都如此勇猛了，士兵们不得不从民居中袭了出去，在街巷中无法发挥出骑兵威能的乌耶人们被两侧民居中从门窗跃出来的士兵们打了个猝手不及，首先受到袭击的是乌耶人身下的马，受到攻击的马匹在猛烈挣扎中将乌耶人翻了下来，士兵们再趁机击杀。
然而，即使乌耶骑兵无法发挥其最大的本事，可他们本就是生长于寒冷的塞外，因而即使论体质也胜于汉人，纵使现在落到了近身战的地步，还被袭击，可这些乌耶人竟是还隐隐压倒了汉人一头。
肖趙看不到到底还有乌耶人，他只能不断看见一个乌耶人就杀一个，虽然那些乌耶人看不出他是主将，但见他如此勇猛，身边还围着这么多亲兵，怕也是个不小的人物，因此纷纷围攻起他来，而保护着肖趙的亲兵们又一个个倒下，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就在他既是愤恨又是绝望之时，又是一阵厮杀呐喊声从后方传了过来，他心中一喜，回头望了过去，虽是看不清有多少人，但凭着月光隐约看到了几面旗帜，那旗帜上绣着“安西王”三个字，他便知晓是安西王纪蕤亲来支援了！
一时间，跟乌耶人厮杀的士兵们一下子士气大涨！
然而，厮杀还在继续。
西城门之外，骑在马上的乌耶达伐眺望着城内的厮杀，说道：“看来今晚还是攻不进去啊......”
在凉州城北边驻扎的乌耶人行辕的主营里，乌耶达伐坐在虎皮垫着的木椅上，一双如鹰眼般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小兵，那是西门守将肖趙派来的亲信，声称肖趙将军要跟他们乌耶人联手。首先得到消息的西门外的乌耶人营地的负责人连忙将此事告知北门外的主营主帅乌耶达伐，并将这个传达口信的小卒送了过来。
背叛安西王纪蕤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盛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有别的将领受到动摇因此意图投靠过来也并非不可谅解，说不定那肖趙也是跟那安西王纪蕤有所恩怨呢？
“是。”传信的亲兵毕恭毕敬地应道，尽管对方是塞外的野蛮人，可无论怎么说对方也是主帅，而且自己的命子也算是掌握在人家手中，不得不小心翼翼一些。
“除了这没别的了？”
“没了。”
乌耶达伐沉思了一会儿后，便挥了挥手道：“来个人把这位勇士送回去吧。”待那肖趙的亲兵离去后，他才看向营帐中的其他将领，问道，“你们怎么看这消息？”
“这可能是狡猾的汉人设下的阴谋！”
“怕什么，直接攻他娘个巴子不就行了！”
“大帅还是谨慎些好点。”
“不如先让汉人进去送死吧。”
回答的话五花八门，说不出个了然，最后还是化作乌鸦的汉人怪笑道：“这肯定有问题。”
乌耶达伐看向了它：“那你觉得？”
“这是在引诱将军你啊，要么缩着胆子别去，要么就赌一把......选了后者反而随了对方心意，如果选了前者他们反倒只是有惊无险。”
“那首先让汉人进城呢。”
“是个办法，但如果那些汉人进了城后他们直接关门，敌军又变回友军呢？”
“......”乌耶达伐沉吟了一下，便知它已然有了主意，他向来知晓汉人多有狡诈计谋，因此并不吝啬自己的求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嘿嘿......不如，将计就计吧。”
......
夜色微寒，皎洁的月光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散发出的月晕隐隐约约，纪昕稍稍裹紧大氅，仰起天鹅般的白皙颈项，遥望着那月轮，心底里却是泛着愁绪。
因为自己身份敏感的缘故，那晚苏二五并没有带她一同前往安西王府，当晚也没见苏二五他们有回来，一开始也不当什么回事，却没想到第二天乌耶人便赶到了，闯上了姑臧山。姑臧山上的不少寺庙道观都因此遭殃，不过里面的出家人乌耶人却没有动一根毫毛，他们也没有闯入菩果寺，因而菩果寺也得以幸存。
她是知晓，菩果寺底蕴深厚，该是有资格阻止这些惨事的，但菩果寺僧人们却默默地看着寺外的其他香客遭受掳掠。她也曾找过机惭询问过此事，不过对此机惭也只是念了声佛号便默然不语了，大抵也是有什么难处吧。
纵使明知寺外有人遭殃，纪昕也没有任何能力阻止那些乌耶骑兵，甚至自己的父亲也是因为那些乌耶人才下狱的。数日下来后，由于菩果寺里多出了几百张口，自然寺中粮食难以满足下所有人了，于是菩果寺僧人请求外出购粮，这居然也被允许了，看来索虏信佛比汉人信佛更甚的传闻倒是真的，尽管他们闯入佛寺抢走了佛祖的信徒们。
除了这些，自然还有一件身边事困扰着她，此时此刻的她边仰望着月亮边攥着手里尚未拆开的信封喃喃道：“必须得尽快让他知晓此事才行......”
......
夜风吹过城楼，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借着几分月光，隐约能看到内城城墙上有几个人。苏二五与其他几位将领站立于那里，凭借居高临下之势俯瞰下方的城池，借此能看到更多，夜似是越来越静了，但他身边的几位将领都在屏息着不敢出声，生怕错过什么或出什么意外。
躲在官道一间民居中的肖趙也静心屏息，也不知是否错觉，他似乎能在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中听见了隐约的心跳声和轻微的呼吸声，那不只是他的，还混杂了几名亲信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不知何时，西门城门已然悄然打开，仿佛在欢迎着外来者，但在这黑夜中看起来又像是一只凶残巨兽的嘴巴，等待着猎物自主跳进来。
虽然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分了，但想必早就已经越过子时了，因为肖趙是在子时吩咐守卫打开城门后才最后一个潜藏起来的，因为他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但现在过了这么久，乌耶人却都没有出现，难道是识穿他们的计谋而不过来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般想着，他好似听到了身边的亲信轻声说了一句话：“大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肖趙皱起眉头细细听着，却是没听见什么，外面的其他兵士也没有什么行动，估计乌耶人还没进来，误以为他听错了，不由出声指责道，“别一惊一乍的，要是扰乱了行动怎么办。”
“大人，不是，我好像真的听到......”
“走水了！”外面不知是谁这么大叫一声，肖趙猛然被吓了一跳，小屋内其他兵士似乎也被吓到了，可是动静却是越来越大了。肖趙想了想，咬了咬牙冲了出去查探情况，回头一看，他满脸惊愕......接近内城的地方竟是好几处生了大火！
却在这时，西门城门也传来了动静，嗒嗒嗒的马蹄声急促而来......
......
“怎么回事？”
苏二五惊怒不已地环视四周，竟是见有三处地方无故起了大火，隐约间他似乎还听见了熟悉的令人不爽的怪笑声，他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尽管心中咬牙切齿，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失控的时候，他连忙对跟在身边的纪昶命令道：“你立刻带人去灭火！”
便在这时，阵阵凌乱的急促马蹄声愈发清晰了，他猛然朝西门城门看了过去，果然在黑夜中借着月光隐约见到了一群人骑着马进了来......
苏二五哪里还不知晓敌方这是在施展扰乱军心之计？他知道此时更不该慌张，且更加要关注西门的情况，于是他迅速镇定了下来，对其余将领说道：“你们都带上人马随我去西门支援他们！”然而更糟糕的消息却在这时传了过来，一个小校急匆匆跑了过来，连忙报告。
“殿下，乌耶人来攻打北门了！”
“......”
苏二五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关门打狗”之计反倒成了敌方借机攻城的计谋了，他既惊且怒，差点就稳不住自己的形象了，他咬紧牙关，连忙理清思绪：“那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重点还是在西门！”无论如何北门都是关着的，想一下子攻进城来可不容易，反倒是西门已经大开了，所以苏二五才认为关键还是在西门，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也不得不重视北门，于是对近旁的北门守将马渊说道，“马将军，就拜托你去挡住北门的乌耶人了！”
马渊连忙行礼：“不敢辞！”
“其他人随孤去支援西门！”
......
虽然城内突然走水的确扰乱了军心，但关门打狗之计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在关键之时肖趙便意识到这是乌耶人的阴谋了，所以他更是带着兵士们前去抵抗从城门冲进来的乌耶骑兵，因为他知晓没有一个身先士卒的将领恐怕是难以带动起现在的士气的。
见到自家将领都如此勇猛了，士兵们不得不从民居中袭了出去，在街巷中无法发挥出骑兵威能的乌耶人们被两侧民居中从门窗跃出来的士兵们打了个猝手不及，首先受到袭击的是乌耶人身下的马，受到攻击的马匹在猛烈挣扎中将乌耶人翻了下来，士兵们再趁机击杀。
然而，即使乌耶骑兵无法发挥其最大的本事，可他们本就是生长于寒冷的塞外，因而即使论体质也胜于汉人，纵使现在落到了近身战的地步，还被袭击，可这些乌耶人竟是还隐隐压倒了汉人一头。
肖趙看不到到底还有乌耶人，他只能不断看见一个乌耶人就杀一个，虽然那些乌耶人看不出他是主将，但见他如此勇猛，身边还围着这么多亲兵，怕也是个不小的人物，因此纷纷围攻起他来，而保护着肖趙的亲兵们又一个个倒下，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就在他既是愤恨又是绝望之时，又是一阵厮杀呐喊声从后方传了过来，他心中一喜，回头望了过去，虽是看不清有多少人，但凭着月光隐约看到了几面旗帜，那旗帜上绣着“安西王”三个字，他便知晓是安西王纪蕤亲来支援了！
一时间，跟乌耶人厮杀的士兵们一下子士气大涨！
然而，厮杀还在继续。
西城门之外，骑在马上的乌耶达伐眺望着城内的厮杀，说道：“看来今晚还是攻不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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