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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晚上八点,刚刚下班的孙晓从医院里出来,走了跟回宿舍相反的路线。

    她已经半个月没走这了,过了施工地竖起来的蓝色隔板,就能看到街对过的景象:门口几张桌子围满了打牌和唠嗑的人,店里白炽灯投下幽幽的光,像把他们定格在老电影里。

    她径自通过这片嘈杂进了店门。

    “下班了啊。”老板娘跟她打招呼。

    “是啊。”

    她熟稔地穿过一排排货架,最后转到摆放辣条那个位置蹲下身去挑选,令她欣慰的是,辣条又上了新。排除几种吃过的,她随意地拎了几包就去结账。

    辣条落在公斤称上发出的声音让老板娘的眼睛落向她。

    “好了,”她笑着说。

    老板娘走过来算钱,给她装到塑料袋里。“11块5。”

    手机调到微信界面,她一面扫码一面说:“好久没来这了。”

    老板娘附和说,是好久没来了。

    她笑得清脆,解释:“公司搬到北边了,过来就不方便了。好了,过去了。”

    到账的声音响起,她把手机屏幕转向对面,老板娘表示知道了。

    “我走了。”“慢走。”“谢谢。”

    从超市出来,孙晓唱起歌,词从《在树上唱歌》串到《我很快乐》,没有调的歌声撞到对面的银行楼荡起一片回音。

    渐渐地,歌声停止了,她又想起跟前男友的消息记录。

    分手吧

    ——你想好了

    ……没有

    ——有意思吗

    ——我睡了

    分吧

    ——好

    分分合合了好多次,这次他决绝地没有回头。

    人行道依旧是红灯,十字路口的车跟她一起等绿灯。她扯了袋辣条撕开,一根根往嘴里塞,眼泪落在手臂上,温热。

    孙晓心事重重回到宿舍的时候,一楼沙发上有人斜躺着打电话。

    那个姐抬头看她,跟她打招呼:“美女,回来了?”

    “嗯,”她回,摘下书包搁在一把电脑椅上,在背对着的椅子上坐下,开始玩手机。

    群里很热闹,没有“特别关注”提示。

    那个姐继续打电话。

    孙晓取出平板,登陆S大网站,输入账号密码,查看学位申报状态。

    依旧是“审核中”。

    表格上的证件照总让她意识到前男友给她的打击有多深。

    这张照片是姐姐帮她上传的,那时候她借的电脑没有邮寄来,平板上传格式怎么都不对。她反复想着这个事,最后寻求姐姐帮助。

    姐姐说,要求穿浅色衣服啊,你那里有吗

    收到信息后,她从储物柜里取了件浅黄格子毛衣换上,找了墙面采光好的位置,找到拍证件照的软件,打开摄像头。

    那一刻,屏幕里的人如此陌生。

    因常常熬夜和哭泣,那张脸变得暗淡无光,眼睛下面蜷起了重重的黑眼圈。

    回避似得移开视线,检查完一遍信息,她退出登录。

    再次翻开那个群,下拉消息,她看到有个初中生发了一张语文作文题的图片。

    他说他们班都没人认真写作业。

    孙晓@他说,我们做个约定吧。都关上手机,你写作文,我写我那个文章,半个小时后再聊天

    他说,半个小时,简单

    约定算是达成。

    孙晓打开WPS,点开了名为“世外桃源”的文档。

    那个群是交流写作的群,分手后,她心态一度崩溃,在群里扬言要写个“病娇”文。

    后来谈到“病娇”的设定,他们说一定得有“神经病”。

    一直以为“病娇”是身体或精神疾病的她去搜了百度,结合所有数据,她确信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

    但是这篇文章还是搁置了,一个原因是时间一过当时那种感觉就找不回来了;另一个原因是想法来得突然,她也没想好具体要写什么。

    她对着开头思考:主角要怎么死呢?

    是的,一开始就是打算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被病折磨到死。

    现在,她要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执着于爱情,仍然因病离世。

    她开始尝试打字,几个字几个字,写了又删,删了又改,竟也成了行。

    过了十几分钟,困意来袭,她切回QQ,发现他说已经写完作文。

    ……解释自己没完成约定的原因,孙晓便退出QQ,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在次日早上六点准时到达22楼,匆匆地按响门铃。

    门禁,是疫情爆发后应运而生的一个工作岗位,工作性质相当于宿管阿姨,只不过工作范围是一家医院的一个科室,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检查陪护证、量体温登记。

    她没跟前男友说过自己的职业。

    有次上班路上通着电话,她给忘了,和电梯的人说到工作问题,下电梯才发现电话没挂掉。她惊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强装镇定不停抛出问题让他说话,好让心里那种不安感消失。

    他们是网恋,两座城市,南北相望。

    还没有被删除拉黑那段时间,她积极地投身到“复合”这项事业中。

    为什么分手?经过反复求索,她想到的可能性之一是异地加网恋,太不现实。

    她立刻问,我去你的城市,我们见一面吧

    那边马上回了过来。

    ——你恶心我吗

    这不足以使她挫败。他越是恶劣,反而越能让她想起他的好,毕竟,一个月的会员还没到期。

    孙晓尽力解释,没有,我就是想见见你啊

    然后,被删除了好友。

    岌岌可危的关系和联络使她不得不竭力搜寻有关他存在的一切痕迹。毫无意外,各种软件好友被他陆续拉入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