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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送鞋

    邓家的人很快得了消息赶来。双平的婆婆对着林校长哭成泪人,林校长是有苦难言。只有连连自责没把人看好,一边又恼怒地瞪玉篱。玉篱心里也不好受。邓月明把自己领来,平常两人又同吃同住,如今邓月明瞒着家里跑出去,自己却事先一点儿也没察觉,说出来都没人信。况且,两家算起来还是亲戚,又在双平要生产的节骨眼上。最最让人担心的,还是邓月明以后的路会顺当吗?

    思索良久,玉篱提出以后邓月明的事由自己来做,不过请学校给邓月明办停薪留职。邓家的人眼睛一亮,林校长稍一犹豫,便也痛快地点头同意。一桩突如其来的意外,在双方的妥协下,好歹没有引起更大的风波。

    玉篱领着双平的婆婆,邓立明和陪着来的邓四喜把邓月明没带走的东西都打包起来,把双平留下的信也给了邓立明,一路赔罪,又问了些双平母子的情况,一直将三人送到半山腰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学校。

    学生来坐了个上午,一到十二点林校长早就都把人放走,自己也回了家。静悄悄的庭院里,只有几只鸟雀在散步。四月的天空多是半阴半晴,玉篱抬起头来看看当头的几朵流云,只觉一阵眩晕,眼前一暗就要站不稳。

    这样的情形,就跟上次血糖低时没两样。玉篱这才想起来,自从昨天晚上和邓月明吃了半碗面,之后就什么也没进过口。赶紧扶住墙走回屋里,从抽屉里取出半袋红糖冲水喝了又躺床上歇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身上有了劲儿,却不敢再大意。从装菜的篓子里翻出根莴笋来,和着从家带来的腊肉炒了一小碟儿,坐在当门的小案几旁一口口细细吃起来。

    邓四喜跨进碧暮寨小学大门的时候,眼里就是这么个情景。颓败的灰墙黑瓦里,娴静的女子

    孤零零地依门而坐,青涩的气息比院坝后面那几棵凋花抽芽的青杏还浓郁。

    邓四喜想到邓月明。退出门来,站在砖墙下抽了根烟,才又进去。

    玉篱刚吃完饭在收碗,见才送走没多久的邓四喜手里提着个袋子又站在门口,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还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招呼,只得草草指了指靠门的一把椅子,

    “进来坐······”

    邓四喜兀自点点头,健步迈腿进来坐定。玉篱尴尬地收收碗又拢筷子,问邓四喜,

    “我下点面四哥将就将就?都过中午了······”

    邓四喜看在眼里,摇摇头,直奔主题,

    “不用。刚才不方便说,月明那丫头跑了,我给她联系了家学校,在城里,你去不去?!”

    玉篱抬起头一呆。

    邓四喜接着说,

    “早几年还没能力帮她,今年恰好联系到家合适的,她却跑了。你要去的话,我帮你。”

    玉篱回过神来,

    “我只是个民办的······”

    邓四喜轻轻一笑,

    “应该不是问题。要不就再费点事转正再调,总归都有办法。”

    玉篱的脑子转了几转。从没考上大学,到调去城里的学校,听起来是那么不真实,可又近在眼前,似乎垂手可得。犹豫了半晌,还是说,

    “要不,算了吧······我没那能力,去了也教不好······”

    邓四喜定定看向玉篱,玉篱窘迫地低下头。

    “我不知道我妈让月明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在这里说句话,你只看我就好!”

    “当初我也是一点点苦过来。我,你,还有月明,说句实在话,都是一路人。我算是见着了点儿头,你和月明,我都抱得一样态度,能帮就帮,不为别的。”

    听邓四喜说得这样真诚,玉篱却更是羞愧。手足无措地慌忙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四哥是为我着想,我知道······,可是我真没信心······”

    “你以后有了本事,再还我这个人情也不行?”

    邓四喜想了想又提议。

    玉篱却更坚决。

    “四哥的好意,玉篱心领了!将来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就是不说玉篱也记在心里!”

    邓四喜主动划清界限,无非是怕自己有负担。做到了这份儿上,人家这份好心已经让玉篱很是感激,又怎么能再厚着脸皮顺杆就上?毕竟两人非亲非故。

    邓四喜不再提这事,把脚下放着的塑料袋子提起来递给玉篱,

    “才在镇上看见家店子打折,顺带帮你捎双来。”

    玉篱迟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个精美的鞋盒。再把鞋盒打开,一双做工精细的运动鞋赫然在眼。鞋上的标志是adidas,少说也不会在二百元以下······

    玉篱脸上少不得又窜红。想来是自己的狼狈相被邓月明说了出去?也顾不得害羞,又一阵苦恼。才刚以为理清了关系,没想到邓四喜又来这么一着。玉篱捧着那鞋盒像捧着个炸弹,放下不是,还回去也不是。迟疑了一阵儿,手里捧着鞋盒就去找钱包。好在这月的工资还没上交,玉篱肉痛地从钱包里拿出三张来递个邓四喜,

    “四哥,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够不够?”

    邓四喜冷眼看玉篱忙活,这会儿把二郎腿放下,从玉篱手里抽了一张百元大钞,又从怀里掏出皮夹拿了张五十的递回去,

    “要骗你的钱还真容易。哪有那么多正品?这是仿货,不过五十元。你要让我花那么多钱去买双鞋,我还嫌肉痛。”

    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

    “钱一辈子都有机会赚,省也省不了几个,最重要是身体!”

    邓四喜一派坦荡磊落,弄得玉篱无所适从,讪讪地跟在后边,把邓四喜送出校门,一再说“谢谢”,旁的却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邓四喜走后,玉篱却莫名其妙地更焦躁。撇了一大摞学生的作业本子不想批改,腿一伸躺在床上。

    春天,万物复苏。山里的风更是像兴奋到了极致的小孩子四处横冲乱撞。玉篱看着自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白炽灯时快时慢地晃悠,眼里一会儿是邓月明不顾一切地狂奔,一会儿是邓四喜

    清冷笃定的眼神。模模糊糊间,天色暗下去,直觉周身疼得像被车轮碾过一般。强撑着起身拉开灯,又找了片药,捧着杯热水赶紧吞下去。烟雾缭绕间,脑子里却是挥之不去的王凤羽,就在那样一个寒冬腊月的早晨,坐在冰冷的石头上等自己······

    玉篱趴在桌上任泪水滴答滴答落在脚下。如果自己强些,就能帮得了他。如果有人抢,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抢回来。可是自己不能,他帮了自己,却惹上麻烦,帮他的是别人,自己什么也帮不了,做不了,也没有资格去做······母亲说过,种庄稼是靠天吃饭的命,她没有说全。如果一个人处于弱势,她连对自己喜欢的人好的资格都没有······一时,玉篱有些后悔放弃高考,可是,不回来,又怎么会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