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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忍

    玉篱妈听说玉篱跟静茹两口子跑去找双平的事后,在家闷了一肚子的气。到了下午,让玉篱爸坐在院子里的编篓子,仔细留心隔壁静茹家的动静。打算玉篱一回来,非得再去王家好好说道说道。这次,一点儿情面也不能讲了!

    谁知道,玉篱爸左等右等,直到天黑隔壁陈家还没动静。吃完饭,收拾好,玉篱妈又是气又是担心,这才听到静茹从隔壁传了声音过来。

    玉篱妈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想想,还是按捺下性子,打算隔天一大早再去王家。

    这么想着,早上就起了个大早。谁知才一跨出大门,隔壁陈表叔已经抱了贝贝在大门口看蚂蚁。玉篱妈吃惊不小,

    “这么早人就走了?”

    陈表叔点头,

    “可不是!昨天大半夜才回来,累得跟什么似地!今儿一大早就又去找双平了!”神清气爽的样子,

    “我倒从来没见着她拿出这么股子拧劲儿!”

    陈表叔边说,捏着贝贝的手举起来,大胡子扫在孙子的胖胖的小手上,贝贝“咯咯”笑起来。

    “咱们贝贝,以后可是有盼头咯!你爸你妈,为了你,可真拿出几分为人父母的架势来了!”

    玉篱妈无心看陈表叔含饴弄孙的幸福样儿,觉得刺得自己的眼睛分外难受。

    既然静茹已经出门,玉篱必定也已经不在家。玉篱妈心里的火焰越烧越旺,招呼也没打一声,丢在静茹公公和贝贝,气呼呼地往巷子外边走。

    玉篱妈如今想起来,只觉得玉篱的婆婆白婶最可恨。明明跟自己答应得好好地,左一句当玉篱是亲闺女,又一句不让她吃苦,结果呢?玉篱依旧我行我素,昨天一整天了,也不见白婶来提一句。要是自己不刚巧碰上,知道玉篱和静茹去找了双平,不就被她蒙在鼓里了?

    玉篱妈如脚下生风,沿着村里通南头的大路气势汹汹地往王家奔去。眼见快到了大榕树下,几个女人围在井边洗菜,洗衣,玉篱妈这才强强按下火气,放慢脚步。

    玉篱妈慢下来,井边一个妇人抬头一眼瞥见玉篱妈,却“啪”地一下将手里的盆子掼在石板上。其余的人被惊了一跳,纷纷皱眉看过去,妇人却丝毫不在意,迎着玉篱妈走过去。

    玉篱妈看见王家隔壁的大飞妈,王二婶,一脸淡笑望着自己走来,不由也皱紧眉头。这些天王二婶家跟玉篱在闹,玉篱妈不是没听说。暗地里,对王二婶是气得牙痒痒。玉篱妈想去找她评理,被王七婶三言两语给劝住。

    王七婶说:大飞爸只图嘴里那二两,好吃懒做。王二婶呢,欺软怕硬,见风使舵,村里明理的人都怕她那张颠倒黑白的嘴!再加上个嘴油心滑,不学无术的大飞,村里人谁待见她家?

    她无理取闹,你随她去!你要真跟她见真,别人才真当这是事!

    玉篱妈无奈,想想,即使自己去找了她,凭她那双利嘴,自己也未必真能帮上自己闺女。直到张镇和二富他们加建了篱笆,又从山里帮玉篱把大黑牵来,玉篱妈渐渐放下心。

    看到王二婶,玉篱妈蓦然想到王七婶的话。玉篱妈理理头发,低下头不去看她,自顾走自己的路。

    “哎哟!玉篱妈,这是来找你家玉篱?”

    奈何玉篱妈想躲,还是躲不了。两人还隔几步远,王二婶双手叉腰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

    玉篱妈抬起头,正色看了眼王二婶,“嗯”了一声。

    “呵呵!”

    王二婶脆笑,

    “不用去找了呢!你家闺女,天不亮出了门儿,跟那电视上放的狐狸精似的,一溜烟儿,影子都看不到清灵就钻进了男人的车!”

    玉篱妈大怒,

    “你胡说什么!”

    王二婶得意洋洋地斜睨着玉篱妈,

    “我不胡说!我亲眼看见!大清早地,雾气还浓着呢!你那闺女,轻手轻脚出了门儿,溜得比兔子还快!要不是她那身红衣服,差点儿还认不出来!”

    神秘兮兮地笑望着玉篱妈,

    “您猜,开车等她那男人是谁?”

    玉篱妈气得脸色铁青,

    “你别血口喷人!我女儿清清白白,成了家的人!这是她婆家!守着她婆婆,凤羽,她怎么会干这种事?!......”

    “咯咯......”

    王二婶却捂住嘴笑起来,笑得胖胖的一身肉好似也跟着抖动,

    “您这话不假,我也犯嘀咕,真真是扫帚星,狐狸精!把自己的男人害成了半死人,却当着婆婆的面,野=汉子都招上门来?”

    玉篱妈气得嘴唇发抖,略一发怔,伸手去拉王二婶。

    王二婶面上的笑散去,眼睛冷冷地盯着玉篱妈。

    “想动手?老=娘等得久了!这怨气憋在心里正愁没出撒!”

    肥肥的双手往前一捞,钳住玉篱妈的手,两人就撕扯起来。

    玉篱妈怀着一腔怒气来找女儿,半路里却杀出个王二婶。莫名其妙听着自己女儿被她泼了一身脏水,当下心里的怒火一股脑就喷涌而出。

    王二婶是吃准了玉家和王家一直以来只敢私底下应对,明面却不动声色。加之玉篱妈虽在村里办事麻利,精明强干,却极少跟人口角。王二婶觉得,今天必定能给老的一个小马威,那小的还不就得乖乖服帖!

    谁知道,王二婶才一伸手,形式就大大出乎自己预料。玉篱妈反手甩脱王二婶钳住自己的手,卯足了全身力气,双手推过去,直接将王二婶摔在大路上坐倒。

    王二婶还没反应过来,玉篱妈已经骑上她的身子,“啪啪”两大耳光就将她打懵了。

    玉篱妈喘着粗气,恨恨地瞪着王二婶,

    “我家到底是怎么踩你尾巴了?明里暗里,横竖要跟我们过不去?你给我说清楚!不说个道理出来,你给我脖子上挂锣,全村走一遍!”

    王二婶开先愣愣地瞪着玉篱妈,接着尖声嘶吼,

    “打人了!出人命了!......”

    玉篱妈一手揪了王二婶挽在脑后的纂子,死死扯住她头不能动弹,另一手顺手捡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往王二婶嘴里塞!

    “再胡说!再胡说我填你一嘴狗=屎=牛=粪!”

    王二婶脸色一白,嘴里只剩了“呜呜”声。

    玉篱妈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了半晌,井台边的人走过来劝。王泉儿的老婆,指甲涂得红彤彤地,翘着小指,伸手扯了玉篱妈几下。

    “乡里乡亲,有理说理,有话说话,动手毕竟不好!”

    王泉儿老婆一说,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应和。

    玉篱妈一动不动,只将堵在王二婶嘴里的石头拿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你给我说清楚!要不说清楚,全村摆酒,挂上锣子游遍村!”

    王二婶看看玉篱妈,又看看其他人,眼睛一眨,呜呜哭起来。

    “欺负人哪!不过说几句话,上来就动手!老的是,小的也是!玉篱妈,你是忘了我家把祖上传下来的田都分了给你吧?拿了东西,转过来这么对恩人,天打雷劈啊!”

    不等玉篱妈应答,王二婶一把推开玉篱妈,朝自家大门的方向扯开嗓子大喊,

    “大飞!大飞!你妈叫人给打死了!你是耳聋了?还在等什么!......”

    接连喊了一气,玉篱妈看她还不知悔,又要上前去堵她的嘴。

    王泉儿媳妇却手疾眼快一把将玉篱妈手里的石头夺去。脸上倒是挂着笑,

    “何必呢,乡里乡亲......”

    玉篱妈被她一打岔,其他人又七手八脚各自拉她和王二婶,等玉篱妈定下来,大飞手里抡了根扁担气势汹汹地已经站在玉篱妈跟前。

    玉篱抬头看比自己高处两头的大飞,不由吓一跳。强自镇定,说道:

    “大飞!你年青,你要分个青红皂白!你妈那是说得什么话?玉篱没招她没惹她,她却跟眼中钉似地见她就在糟践!......”

    大飞横眼盯着玉篱妈不说话。王泉儿媳妇轻巧地走上来,

    “玉婶说得对啊!玉篱那么个通透灵巧,招人疼的女子,只会讨人爱,哪会让人厌?就是二婶,心里其实也是欢喜的。要说怪谁,得怪大飞你自个儿!你心里有事,大大方方说出来,两边坐下来商量,说不定就皆大欢喜了呢?”大飞听了王泉儿媳妇儿的话,盯着玉篱妈的目光显得很是心虚,完了迅速睃一眼自己的母亲王二婶,犹豫片刻,手上的大扁担被他扔在了地上。

    “妈!我的亲妈!您就别闹了成不成!”

    竟然一下子蹲在地上双头抱头,眼睛似是也跟着红了。

    玉篱妈看得目瞪口呆。

    王二婶却稍一愣神,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白眼狼!!你要提破=鞋......你先把我杀了吧!”

    王泉儿媳妇儿看看玉篱妈,又看看王二婶,眉眼一动,轻言细语地跟围在一起的人说:

    “大家伙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这样的事也算惯常!儿女债儿女债,可为难了这俩做娘的!大家都散了吧!”

    几句话将其他人劝走。

    玉篱妈狐疑地看看王二婶和大飞,又看向王泉儿媳妇。王泉儿媳妇儿走过来,亲热地拉住玉篱妈的手。玉篱妈慌忙躲开,王泉儿媳妇儿也不恼,笑得很是亲热,

    “玉婶,您想必也绕得头晕了吧?”

    瞅眼王二婶母子,愁眉笑道:

    “我也替大飞愁,更替二婶喊冤!”

    玉篱妈愣愣地。王泉儿媳妇儿却指指大飞,

    “择日不如撞日,大飞平日跟我家走得近,我就替他开了这个口吧!”

    笑咪咪地顿了顿,仍旧来拉玉篱妈的手,

    “大飞吧,他对玉篱就没变过心。玉篱跟了凤羽,他看着玉篱高兴,原本想放下了!可如今凤羽出事,将来......”

    玉篱妈大张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大飞。

    “大飞的意思,要是玉篱有心,他不嫌弃玉篱!下半辈子,他愿意帮凤羽照顾好玉篱!”

    王泉儿媳妇儿的话轻飘飘地传进玉篱妈耳朵里。

    玉篱看着大飞,再转眼看看对着自己笑的王泉儿媳妇儿,沉默下来。

    王二婶却从地上挣扎起来,冲到玉篱妈跟前,

    “妄想!我跟你说!你那狐狸精闺女,扫帚星!休想进我家门!”

    眼泪和汗混在脸上,整个成了唱大戏的,

    “好好的儿媳妇儿,眼看就进门!全给她搅了!......”

    玉篱妈看着王二婶,突然轻哼一声,笑起来,笑容却不见半点儿温度。末了一言不发地转身想离去。

    大飞见状,忽地从地上蹭起来,着急地看向王泉儿媳妇儿。王泉儿媳妇儿朝大飞使了个眼色,

    重新又提起声音,话里带了亲热,

    “玉婶,您回头跟玉叔商量商量,大飞是诚心的,选了好日子一定上门拜见您二老!”

    玉篱妈一路走,一路想,糊糊涂涂停住脚,发现自己却是又折回王七婶家了。院子里鸡鸣鸭叫,圈里的猪也还等着喂食......一时之间,只觉头晕脑胀。

    玉篱爸从屋里出来,见妻子傻愣愣地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以为她因为玉篱在置气,自个儿跑到灶房生火做饭。隔了一会儿,王七也从鱼塘里看塘回来。两个人一声不吭将早饭做好,又将牲畜也收拾照料好,玉篱妈仍旧在坐着发呆。

    王七笑着上前喊玉篱妈吃饭,

    “明天双平妈就从寺里回来,这阵儿可劳烦你了!”

    玉篱妈收回思绪,淡淡地笑了笑,并不搭话。自个儿痛痛快快走到灶房坐下来,端了碗一声不吭地吃。

    玉篱爸见妻子突然变得沉默,实在没想到玉篱妈对玉篱去收货这事反应这么强烈。玉篱爸迟疑地说道:

    “你要实在想拦她,我去亲自找找她婆婆,也不是什么没商量余地的事......”

    玉篱妈不吭声。玉篱爸和王七正在作难,白婶在院子里,拍门进来了。

    玉篱爸和王七一听白婶的声音,都唬得站起来。一个去拉玉篱妈,一个就先一步跨出门去,拦着白婶在院子里笑。

    “大早地,您就过来,可真是稀客......”

    王七说道。

    白婶笑笑,点头说是,仍旧往里走。王七急得满头是汗地跟在她后边进去,却见玉篱妈稳稳当当坐在桌子边,不像要跟白婶闹的样子,又是疑惑又不由松口气。

    白婶看看玉篱爸,点了点头,还没坐下,先就对着玉篱妈的背说道:

    “亲家,我是来跟你赔罪的。”

    玉篱爸赶紧摆手,

    “您这是说的什么客气话......”

    王七忙不迭地请白婶坐下。

    白婶坐下来,玉篱妈仍旧端了碗,只盯着桌上的菜不吃也不动。

    白婶叹口气,

    “我原本答应你要管好玉篱,可惜管不了。昨天她就跟静茹去找双平。我想拦来着,可见孩子累成那样,我就寻思,今儿一大早跟她说。谁想到,她一大早就又出去!”

    白婶不由自主垂下头,

    “我老糊涂,没用。连个人都看不住!”

    玉篱爸和王七都慌忙说:

    “您言重了!”

    玉篱爸看眼仍旧无动于衷的妻子,有些气恼起来,看眼玉篱妈,冲白婶笑道:

    “玉篱嫁进亲家家里做媳妇儿,我们把她交给您,都是真心实意。您尽了心,她不听,是她不孝顺,她不对!”

    白婶摆手,面色沉静,

    “玉篱是好的,天下难找的好媳妇儿。凤羽要不出事,她过的日子哪能是这样?这么个娇巧的女子,为了养家出去奔波。说起来,我这个做婆婆的都觉得没脸。是我们拖累了她!”

    玉篱妈抬起头来,屋子里的三人都看着白婶。

    白婶笑笑,

    “有句话,我本意是为玉篱好,可说出来,不知道亲家公和亲家母怪不怪。”

    玉篱妈不做声,玉篱爸沉了脸色,

    “凤羽不多生了场病,如今之计,就是好好伺候好他,等他醒过来,万事大吉!其他的话,其他的话没什么好说!”

    白婶不语,看着玉篱妈。玉篱妈沉默了一会儿,一下子站起来。

    “有啥话你跟玉篱他爸说吧,我脑子乱,躺躺!”

    玉篱妈躲进房里,前脚进,白婶后脚就到。语气,面色,比起刚才,多了分沉重,更多了分坦诚。

    “你是妈,我也妈,我儿子这样,我心疼。你女儿受苦,我也知道你难受......”

    玉篱妈烦躁地说: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您还是回去吧!”

    白婶看着地面,眼里忽然之间噙了泪,

    “让玉篱回来吧,她还年轻......”

    玉篱妈抬头看眼白婶,又低下头不搭腔。

    “我是真心的。你那闺女,要是有半点儿虚情假意,我也好狠下心来耗她一辈子。可她偏偏是这么个实心坨子,我不忍心......”

    白婶声音微微发抖,

    “想当年,我也是这样的如花似玉的年纪。凤羽他爸就没了!熬啊,熬啊,儿子大了,我也老了,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好歹,我还有凤羽,玉篱呢,她比我还不如,就只她一个人,你叫我怎么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