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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我们 第一章 (五)

    这事还没完,雅丽依旧不罢休。她煽动大家去系里闹事,一定要把任虹搞出宿舍去。雅丽从入学到现在变化很大,她虽然不是男生眼里的漂亮女生,但她很用心地经营自己的人际关系,刚来的时候对谁都特别地谦让客气,跟人说话总是满脸堆着笑,到处热情主动的结交朋友,很快和不少男生成为哥们,哥们多了就没之前那么谦让,显得有些霸道,这口窝囊气,她一时是咽不下去的。

    “她以前就有问题,你们知道不?”针对“泼饭”事件,雅丽连续主持了好几次全员的正式会议,那天泼饭的刺鼻味道好像长在她身上,擦不掉似的。“她心理不正常!在原来的宿舍打过人,人家不敢要她,怕她,才合伙把她赶出来!你们感觉不到吗?”

    “那有问题的人也不能放我们屋啊?”乌兰叨咕了一句,一旁的许美丽表示出忧虑。漂亮的美丽大多数时候都在看大家的意思,除爱情以外,她很少表达意见,更不会在是非问题上出风头。

    “就不能要她啊!咱们得一起跟宿管科的老师反应!”雅丽一直很坚定。

    “咋说?那天打架的事儿?”不知谁说的。

    “打架的事儿肯定不能说!”雅丽很清楚那天挨打的是任虹,雅丽很擅长撺掇情绪,能够帮助别人看清事情的本质。譬如刚入学时,宿舍里的几个“傻”姑娘,整天一起嘻嘻哈哈瞎闹腾,在“有心人”王雅丽的指点后,关系却变得微妙起来,变得各自心存芥蒂,保持着谨慎的距离。不过,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大家倒是很统一。

    “那说啥?”张惠文急着问,她是那种情绪来了一时抑制不住的人,内心的正义感很容易被煽动起来。听完王雅丽一番点化,她立刻认为除掉祸患势在必行。

    “说她犯病啊,说她不正常的事儿!”

    这句话点醒好几个人。

    “对!对!对!有天夜里我醒来,她举着手电筒挨个照每个人的脸,吓得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徐卉是个聪明的女孩,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有着精明的盘算,不太干涉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遇事先隐藏起来慢慢消化,要不是今天的会议壮胆,任虹这怪异的行为她可能不永远会讲出来。

    “噢,我也想起来了!”张惠文一拍脑门。“我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她冷不丁地就过来,把脸凑到我脸上问,你冷不?我说‘不冷!’她又问,‘那你热吗?’我简直是无语啊。”这是张惠文供述出的任虹的“罪状”。

    “我好像记得我的洗发水本来挺多的,没用几天就少了那么多,她那瓶倒是没怎么少。”美丽说话的语气一点儿不坚定,大伙儿不知道她是在编造事由表现立场,还是她的“飘柔”洗发水真的被人偷用了。

    “看看,看看,这不奇怪吗?你们还不觉得她不正常吗?我们跟一个不正常的人住一个宿舍,多可怕?她要是发病呢?她哪天精神病犯起来,把我们杀了咋办?我们必须得好好准备一下,咋跟系里面反映情况,到时候,咱们要安排好,哪件事情由谁说。”雅丽其实很组织能力,收集到证据后,她底气比之前更足,继续追问大家还有别的异常没有。

    “我又想起来啦!有一天,她窝在床上看书,给自己脖子上缠了根什么带子,缠了好几圈。”又挖掘出可疑事件,徐卉有点兴奋,像立了战功一样。

    “我高中住校时,有个同学爱梦游,一天白天大家正睡午觉,她突然就站起来,走到每个铺上挨个摸她们室友的脑袋,嘴上还说,嗯,这个不错,可以,这个不行,还用手指弹一弹,听声响,把她们屋里的几个人都笑坏了。她就给吓醒了,大伙问她你干啥呢?她说,我梦见自己挑西瓜呢,哈哈哈哈。”乌兰的故事把所有人都逗乐,除了王雅丽。

    “stopkidding!打住吧,乌兰,现在讨论的是严肃的事情,别开玩笑了!”

    “她可能多少有点不正常,但我觉得她没那么坏,只是不太会跟人沟通,性格古板,这没那么吓人吧?再说,我一直觉得奇怪,她住这么久,谁也没惹,咋偏偏把饭倒在你床上?”乌兰是比较心宽的人,没有什么事情会让她过渡忧愁。她不紧不慢地吐出的最后那句话,却一下戳中王雅丽的神经。

    “乌兰,你说话夹枪带棒的,是什么意思?”乌兰假装没听见她的反问。

    “那天是我们打的她好不好。”张平平冷冷地插进一句。

    大家都听到她的话,沉默几秒,这话头就被岔过去。

    王雅丽却不干了:“哎,平平又是什么意思?你们俩都什么意思,啊?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哼!我是在为大家解决问题呀!”君子和小人这句老话最常从王雅丽嘴里崩出来,张平平特意查询过它的释义,不知道不怎么看书的王雅丽是跟谁学来的,每次用使用它时,都显得她特别有高度。

    “意思就是你们一起动作打人了呀!”张平平受不了别人面对面的挑衅。

    “花这么多时间专门讨论这个事情,本身就毫无意义,我们这个年龄,不应该花时间去思考人生的意义,未来的方向吗?就一个任虹,商量来商量去,能干吗呢?”

    “意义?哈哈,哎呦呦,看看,看看,人家城市里来的,说话就是不一样,还‘人生意义’,真有一套,哈哈。”王雅丽拉长腔调学着平平,故意放大“意义”两个字,揶揄完张平平,捂着嘴上下起伏地长笑起来,引得其他人也跟着笑。

    “对牛弹琴!”

    “我们是牛?你是什么东西?那天你没动手吗?”王雅丽脸色一变。

    此时此刻,张平平真是悔恨,那天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混着她们打人呢。

    “所以我们都不对!”她大喊一声,摔门离开宿舍。

    张平平推测,这件事若没个结果,王雅丽是绝不会罢休的。她自尊心那么强,精力又很旺盛,也受不得委屈,自己跟她的几句对抗,起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