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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

    第七天和第八天,小桥都没有去顺流客栈。星壁猜测小桥可能遭到家人反对,所以不来见面。他焦虑烦躁。

    第九天,星壁决定去找小桥,亲自向她的家人说明情况。他向客栈的柜台打听到里长的住处,来到里长的家前敲门。谁料开门的人说里长没有女儿,家里也没有叫“小桥”的女子。星壁很是惊讶,他向开门的人借了纸笔,描画出小桥的画像。开门的人却说从未见过此女子,此女子不是自家的人。

    星壁拿着小桥的画像在流津河集市到处询问,有些店家说偶尔会看见她来逛街,但不知道她是谁、住在哪里。星壁忽然想起小桥脖子上戴的银项圈,他把它画出来,找了几家银饰店询问,其中一家店的人认出了这个银项圈,说是半年前公主府的人拿来清洗过。

    星壁问:公主府?哪个公主府?

    店员说:先生,我们流津国只有一位公主——轻潭公主。

    星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轻潭公主?两年前亲临战场督战、活抓骁石、让他签署停战协议的轻潭公主,竟然与小桥有关联?那么小桥从流津河里救起他,带他四处游玩,询问他诸多关于云峰国和云峰王室的事儿,还与他交好,是偶然还是另怀目的?小桥时或关切,时或冷淡,变化无常,在大家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还是说…全部都假意?星壁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僵硬,整个人像坠下谷底。他魂不守舍地走出银饰店,雇了马车,驶向轻潭公主府。

    到达目的地,星壁下车,仰头端详这座府邸的门面,然后走到大门前,向门卫求见画像中的女子。

    门卫看到画像,上下打量星壁,称要通报。通传过后,里面出来一人,对星壁说:没这个人,请回。

    星壁见此,确信小桥就是轻潭公主府里面的人!她佩戴精致的银项圈、耳环、镯子出来自由随意地逛街,她应该是负责办事的女官,而非伺候人的女仆。她不待在岗位上履职,陪伴自己四处游玩这么多天,是在做任务吗?她说落英峡谷是一个公主的私属峡谷,她认识卫兵,所以这个公主就是轻潭公主?她打探那么多云峰国和云峰王室的事情,是不是都向轻潭公主汇报好了?这些疑问对于星壁来说,充满打击性。没能见到小桥,他心里失落,又惴惴不安。

    第十天,星壁一早起来收拾行李,用过早餐,他留了一封道别信给客栈的柜台,假如哪天小桥来客栈找他,请柜台转交此信件给她。他回想这些天,像活在梦里一样,此刻似乎到了一切该醒来的时候,却又留恋不舍——美妙的风景,欢乐的时光,难忘的邂逅,夭折的爱情,全都结束了!要收拾心情回国了。只是没能找到小桥,说句道别的话。日后若是再来流津国,也进不了轻潭公主府找她,也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儿。想到此,星壁伤感失意,他退房离开客栈,雇马车驶往流津国和云峰国的边界。

    轻潭公主府内,仆人向小桥报告:启禀大人,探子报,云峰国世子现在离开顺流客栈,乘马车向北驶去。请大人指示,探子是否需要跟踪他?

    北面是通往云峰国的缓冲边界。小桥想起前几天,下令派发画像给边境戍卫,让截留星壁的事,迅速对仆人说:立刻给我准备马车!

    说完,脱下华服,套上便服,和知墨一起坐马车飞奔北面边境。

    半路上,星壁听到后面有马车追来。这马车赶到他的侧前处停下,小桥撩开车帘,从马车下来。星壁感到意外和振奋,立刻叫停马车,一步跃下车。

    小桥扭头小声吩咐知墨继续驶往边境,传令戍卫放行星壁,然后回来此地接她。知墨领命,驾车离去。

    星壁跑到小桥的面前,高兴激动地对她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我昨天到处找你,想跟你道别,可是没能见到你,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你怎么一直没告诉我,你住在哪里?你的家人是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去了客栈找我,看到我留的信件,追来见我?

    说着说着,星壁的目光对上了小桥的发型,他呆住了,定定地,看得出神:小桥梳了一个隆重的双耳发髻,发髻上缠着一条镶满绿色翡翠珠、粉色海螺珠、紫灰色、银白色、浅铜色的珍珠和大小水晶的珠宝发带,珠宝发带在发髻上缠绕七八圈后,沿她的后脑勺垂下,再分开搭在两肩前,两个末端挂着几缕金和银制的短穗子,散开铺在襟前,珠宝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烁烁生辉、华贵耀目。星壁知道,流津国的宫廷女子会在发髻上缠绕镶绣珠宝的发带,珠宝越多,地位越高,小桥这整一条镶满瑰丽夺目的珠宝,没有留白,里长的女儿拥有如此繁多贵重的珠宝?她肯定不是里长的女儿,她是流津国的宫廷女子!难怪她顾虑两国打仗的事儿。

    星壁看到小桥的两边耳环上各多了一颗琥珀珠,是自己送的那串琥珀上的珠子,她拆了两颗镶在耳环上,时刻戴着!星壁此刻认为小桥对他是有情谊的,这点能安抚他的失意。至于情谊当中是否有参杂目的?他觉得多半可能有,但不想咄咄逼人地质问她,他希望她会自愿说出这些令人发疑的事情。他温情地对她说:你今天的发髻真美,这条珠宝发带很适合你。

    小桥的心咯噔一下,想:坏了!忘记把发髻和发带拆掉!

    她观察星壁的反应,试探说:我在轻潭公主府里当差,仪容不能怠慢。发带,是公主赏赐之物。

    星壁想起轻潭公主府的门卫说的话,勉强合嘴笑一下,重复问道:你的家人是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小桥短暂沉默,说:我是来送你出境的。

    星壁的表情黯淡下来,问:你的家人不同意是吧?

    小桥安静。

    星壁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瞳,问:小桥,你喜欢我吗?

    小桥与他对视,安静片刻,平淡地说:不喜欢。

    星壁心里透凉,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苦笑一下,说:我能抱你一下吗?小桥。

    小桥微微点一下头,说:可以,你抱吧。

    星壁轻轻地抱住她,脸庞避开那隆重的发髻和华贵的珠宝发带。俩人沉寂片刻,星壁心酸地叹一口气说:谢谢你从流津河里救了我,为我丢了鞋子,你那时的样子很美,还带我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很难忘,很感激,我会一辈子铭记你的救命之恩,但我可能…不会再来流津国了。

    小桥被星壁抱着,俩人亲热时那种心神散乱、兔跳鹿撞的感觉又涌上头颅,她不由得抬起双手,想抱星壁的背脊来回应他。可听到他说不会再来流津国,小桥的双手抬到半空又放下,她说:好吧,随你。

    星壁松开拥抱,说:我该走了,你要珍重。

    说完,转身走远,跨上马车。

    小桥看着马车越行越远,而后消失在视线之外,她独自伫立在原地。知墨传令边境戍卫放行星壁,就驾着马车回来接小桥,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