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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死神的羽翼(3)

    面对毫无反抗意思的仇人,她居然会失手,简直太没用了!这红毛货其实本事强悍,此时是因为错认她为焰然,才毫不还手的,等他反应过来,绝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机不可失!果断再举起青龙刺,拚足了力气,刺,刺,刺刺刺……

    一口气刺了数下,每一次刺尖都贴着他颈侧的皮肤掠过,刺入树身,直把树干刺得蜂窝一样。最后竟然累得不能从树干中拔出青龙刺了。

    泽获抬手握住她的手,帮她把武器拔出来,柔声说:“焰然,你看,你的潜意识记得我。”

    瓶笙忽然明白了。之所以每一刺都刺偏,定然是因为焰然残存在她的骨中的意识在做怪。这红毛果然是焰然的亲人吗?是熟悉的面容激醒了焰然那缕虚渺的魂,竭尽能力影响了她的肢体,使她不能伤到泽获。

    灭族仇人近在眼前,毫不反抗,而她居然杀不了他!

    泽获仍然在温柔款款地跟她说话:“焰然,对不起,我忘记你这具躯体很孱弱,不能承受高空飞行,害你晕迷过去,险些出事。现在好些了吗?头还晕吗?”

    她不理他,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夺了出来,走到自己的小背包跟前,翻出那柄铜镜举到脸前。镜中映出的不是焰然,只有她自己的脸。

    她对着镜子狠狠说:“你凭什么掌控我的身体?你的骨头我可以还你,我的仇不能不报。”

    泽获跟到她的身后,看到她手中的镜子,欣然说:“啊,这是你的镜子,我认得它。”

    她转身向他,嗓音因为激动有些沙哑:“这不是我的镜子。这是狐妖焰然的镜子。”

    “你就是焰然啊。”

    “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焰然,我是陆瓶笙。”

    “焰然……”

    “滚。”

    她躲开他的手,抽身后退,顺手拎起地上的小背包向黑夜深处走去。既然肢体不能控制,杀不了他,就远离这家伙好了,她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

    泽获见她突然提包要走,急忙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嘴时说着:“你去哪里?不准再离开我的视线……”

    他的手指刚触到她手腕的肌肤,她就像被烫到一样,反手拿铜镜向身后挥去,“蓬”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拍在了他的脸上——动作太过突然,大概是焰然的残魂也没能反应过来,竟然被她拍中了。

    瓶笙指着他,几乎是在尖叫:“不准碰我,浑蛋!”悲愤又憋屈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他被拍了一镜子,丝毫不恼怒,却也没有动摇,沉声说:“焰然,你现在是糊涂的,没有关系,以后你会记起来。你一定要跟我回狐泽。如果你再闹下去,我只能用强了。”

    “什么狐泽?那是什么地方?我才不要去!”

    “那里是你的家。它失去你……很多年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沉沉的哀伤,一边说着,一边不依不饶地又要上前拉她。这一次,不想再任她任性下去。手上蕴了力道,决意要把她抓住。

    瓶笙察觉到他的意图,急忙闪避想逃,可凭她的身手,怎么能逃得过这只大妖孽的掌控?片刻之间,只觉掌风袭近身后。眼看要落入他的掌控,身前忽然似有一片比黑夜更浓重的墨色掠过,胳膊被握住,拎着她轻盈地向前虚跃了一下,旋即落入一个怀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躲过了身后泽获的捕捉。

    从怀抱中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线条流畅的下巴,冷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过去:

    “她说了不想你碰她,你没有听到吗?”

    泽获吃了一惊,动作顿住,待看清了突然出现的人,面色顿时阴沉得如上方阴云密布的夜空。“洛临?”声音里,带了冰凉刀刃一般的锋利。

    洛临的到来,让瓶笙看到了复仇的希望。她一把揪住了洛临胸前的衣襟,几乎是尖叫起来:“洛临大人,帮我杀了他,帮我杀了他!”

    他低眼看她一眼,情神复杂:“瓶笙……”

    她没有耐心听他说话,把拿着青龙刺的手举到他的面前:“这妖怪灭我全族,杀死了绿鳞,可是我杀不了他,求你帮我杀掉他,拿着我的手,帮我杀了他。”泣诉间,几乎有血丝随着哀求从嗓间飞出。

    他的眉间闪过不忍,一手将她反扣在怀中,一手带动她握着青龙刺的手腕,身形如魅影忽移,迅疾袭向泽获。泽获神色剧变,想躲开这一击,却只觉视线全被洛临乌云般的身形罩住,无处可遁。

    泽获只觉颈上蓦然刺痛,一朵绚烂血花绽开,脚步不稳,后退几步,摇摇晃晃地站定住,手捂住颈侧,血液从指间涌出。红眸中像是又浸入了血色,充斥着腥红的仇恨。

    瓶笙原本以为这一刺能要了对方的性命,因为惧怕和激动,浑身打着哆嗦。定一定神却发现泽获并没有被杀死,只是划伤了颈子。顿时失望透顶,怒道:“洛临大人,你竟然掌控不了狐妖的那一丝残魂吗?”

    洛临从她紧张得汗津津的手中取过青龙刺,在自己的袖上揩去血迹,轻挥变成发簪,将她的乱发挽了一挽,别入发中,也不理会她的愤怒,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她踢腾着脚乱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

    身后传来泽获嘶哑的吼叫:“站住!把焰然留下。”

    洛临的脚下顿住,侧过脸,平平回答道:“她不是焰然,她是陆瓶笙。”说着抬手撩起她的额发,露出那枚他亲手上印上去的朱砂印给泽获看,一字一句说:“我的人。”

    “呸!”泽获暴跳如雷,“盖个戳就是你的人么?你们翼族害她一世不够,还要害她两辈子么?”伸手朝向瓶笙,抑住情绪,柔声说,“焰然,过来,离这些披着神族外衣的恶鬼远一些。”

    瓶笙听泽获刚刚说的话奇怪,正有些蒙着,忽见他伸手过来,下意识地反感地后退一步,背心抵进洛临的怀中。洛临顺手揽住她的腰,以保护的姿态环住她,看着泽获,眸子冷如碎冰:“其一,她不是焰然。其二,她从此与你有灭族之恨。其三,你护不了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放过你这一次。以往血债,就此抵销。”

    说完,手一抄将她拦腰抱起,向黑暗深处走去。

    瓶笙被两人的对话弄得云里雾里,人变得呆呆的,老实了许多,顺从地就被他抱着走,目光不由地越过他的肩头,望向那一脸戾气的泽获。泽获原地站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念了一句:“我至少不会害她。”突然暴起,手成利爪状,手心隐现熔岩般的火光,挟着炙烈杀气,袭向洛临的背心。

    眼看着他的手爪要触及洛临的后心,她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攀紧了洛临的脖子,想提醒他躲避。洛临却是头也不回,只是脚步突然提速,几步之后腾空而起,将泽获远远甩在后面。

    泽获追了几步,站在地面上,仰面看着她,喊了一句:“不要再相信翼族。”

    绝望又痛楚的语调,让瓶笙心中莫名颤了一下。

    洛临横抱着她,脚踩着虚空夜色,渐渐远离地面。瓶笙的脑中充斥着些混乱的字眼,一时理顺不清。过了一阵,才捕捉住两人话语中的一个关键词:翼族。

    什么是翼族?为什么说“再”?

    仰起脸来,看向洛临专注飞行、面无表情的脸,想要发问。尚未问出口,只听“扑喇喇”一声,洛临的肩后展开一对巨大的黑色翅翼,拍动两下,慢慢地飞高,在冰凉绸缎一般的夜空缓缓滑行。

    瓶笙忽然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记起了家中药柜里收藏的那一根黑色大羽。父亲警示说:以后如果遇到长着黑色大翅膀的神仙,一定要远远躲开。

    那是死神的翼羽。

    此刻,她却落入了生有黑色大翼的神的手中,被他抱在手里滑翔在夜空,穿过低低的灰色云层。空中风冷刺骨,手脚很快变得冰凉。洛临忽然调整了一下姿式,不知从哪里扯出一件黑衣来,将她的身体裹住。黑衣很厚实,她被裹在里面,渐渐暖了起来。他飞得十分缓慢平稳,两人都默默无语。夜空静谧,偶尔响起他振翅的声音。

    她疲惫紧张的神经渐渐放松,困意袭来,就这样窝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朦胧睡眼合上的最后一刻,视线全被黑色羽翼占据着。这是父亲曾经拿来吓唬她的事物,简直就是她童年的阴影。然而此刻在这半睡半醒间,却没有觉得恐惧,只感觉莫名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