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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囚禁在异界(2)

    他用大翅拢着她,腾出手来从怀中掏出一本黑色册子,问:“你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她看一眼,认出是他在药铺时常翻阅的那本充满生僻字的怪书。试探着猜道:“《珍禽异兽大百科》?”

    他的嘴角抽了一下,忍住想揪她耳朵的冲动,解释道:“这是《妖异流年录》,自古至今所有修炼的妖精都收录在内。”

    “这么厉害!倒是很像阎罗殿的生死簿。”

    “差不多。实际上,翼族的主要职责,正是管理、监控世间一切妖物。修炼的妖精,最终要么成仙,要么成魔,要么活到寿限自然死亡。对于涂炭生灵、堕入魔道的妖,翼族有收伏或是击毙的义务。”

    瓶笙听得胆寒:“怪不得,父亲说你是死神。”

    他翻开《妖异流年录》,指着里面的字样说:“凡是名字为黑色字体的妖,尚在世间,名字为灰色者,已经死去。名字为红色者,是即将堕入魔道,急等我们去处理的家伙。名字为金色者,已修炼成仙。”他翻到某一页,指着一个名字给她看,“九尾赤狐,焰然。”

    她定睛看去,那行字是灰色的。

    他继续说:“第一次找到你,看到你的脸时,见你生成焰然的容貌,就知道你与焰然失踪的骸骨有必然联系。我以为你是重生的焰然。然而焰然已经死了,她的名字在这本名录里依然是灰色的。我感觉到了你身上似是而非的妖气——或许你算是个新的妖精?可是在这本《妖异流年录》里,找不到‘陆瓶笙’这个名字。

    于是我想,你的体质半人半妖,或许应该算是人类。而且,我的白虎,对于妖类向来强横,可是它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并没有介意你身上透露的妖气,居然丝毫没有敌意,还亲热的很。兽类的直觉是很敏锐的,我想我不能草率地处置你,需得认真考虑一下。我特意去了趟阎罗地府——就是把受伤的白虎托付给你之后。可是在阎罗的生死簿上,‘陆瓶笙’也是一个已经勾掉的、死去的人的名字。联系到妖骨有灵魂借以重生之效,我推测出,你是一个已经死去、又依靠妖骨重生的人。现在的陆瓶笙,是个三界都查找不到的人,我不知道你算是存在,还是不存在。”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滑过,仿佛只有触摸才能确定她不是虚无的。“这件事我一直很困惑。”

    她也困惑了,茫然问:“那么,我,是存在还是不存在呢?”忽然间有无依无附的失落感。从未想过在阎罗的生死簿上查不到也会让人如此失落……

    他的手指停在她的下巴,轻轻捏住,嘴角扬起一点微笑:“你当然是存在的。看得到,摸得着,有血有肉,就是存在的。”

    她摇摇头:“我的存在是个罪孽。”

    “陆瓶笙既然回来,那就是命中注定。”

    她不说话,抽过他手中的册子翻看。他问道:“你找什么呢?”

    “绿鳞。”她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但是他是个没有名字的小蛇妖,可能不好找。”乱乱地翻着,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眼睛。

    他稳住她的手,替她翻到某一页。她抬袖擦了一下眼泪,睁大眼睛看去。只见一行灰色字迹:“青蛇精,绿鳞,三百六十三年成妖。”

    她的声音都颤抖了,又喜又悲:“他有名字!这里写着名字是绿鳞。是你添上去的吗?”

    “不是。”他说,“是他命中应有此名。他遇到你,是命中注定。”

    她剧烈地抽泣起来,抽噎得语旬断断续续:“神仙无欲无求不是吗?”

    “……是啊。”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有此一问,随口回答道。

    “那让我抱一会儿吧。”未等他首肯,她就攀上去,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低声地、痛痛快快地哭泣。自从遭遇灭族变故,她还没有机会痛快地哭一场,也不敢哭,只觉得一旦哭起来,悲痛就收止不住,整个人都会被摧成齑粉。此时抱着他,就像抱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把压抑在胸口的痛楚尽情地释放。

    他感觉到她小小的身躯因抽泣带来的振颤,胸前的衣服被浸透,湿凉浸染到皮肤。这样强烈的情绪宣泻让他感觉诧异,也让他不知所措。胸口忽然弥漫起闷涨的感觉。

    在他的记忆中,胸口这个部位,除了心跳,只有永久的沉寂。

    他忽然记起两百年前,落羽川外,满身是血的泽获,面对数万翼兵,指着做为统帅的他,嘶声怒骂:“你们神族才是真正的冷血魔鬼。你们连悲伤是什么都不懂,你们的心脏没有感觉,生亦如死!”

    悲伤是什么?在他这个生命漫长的翼族人眼中,“悲伤”只是泽获腥红的眼角,玉石俱焚的愚蠢。

    可是不知为什么,那一次,他放过了泽获。

    此刻,这个抱着他哭泣的女人,又把悲伤带进了他的视线。手探到她的脸颊,让湿凉的泪水粘染在指尖,温润的水,转瞬间冷却到冰凉。最近,自从遇到这个女人,沉寂的胸口深处时不时地莫名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醒来。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困惑。

    怀中的女人渐止了抽泣。收回抱着他的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目光投进似乎是无限延展的峡谷深处,默然出神。忽然开口问道:“那么,你,‘死神’,你会怎样处理我体内的妖骨?”望向他的目光里,含了暗暗的颤栗。

    他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两百年前,九妖赤狐死去,妖骨落在我的手中,这不祥之物无法销毁,只能找个地方藏起来。妖骨戾气深重,必须用法术镇压,又得年年祭祀。那时封族正遭遇河妖困扰,面临灭族危机。我替他们收伏河妖,做为交换,把妖骨镇在封族居住地,让封族世代守护。你的祖先以接下了这个任务,并发下毒誓,如果守护不力,弄丢妖骨,就以全族人的性命谢罪。”

    这毒誓竟应验了。瓶笙感觉苦辣的滋味弥漫了胸腔。

    洛临接着说:“族中巫医擅动妖骨复活他的女儿。族长或者应该果断把她再杀了,压回到塔里去。可是族长竟放走了她和父亲,继续守着空塔,企图瞒过我。我也没有察觉,直到发现泽获找到了藏骨之处,而他并没有找到妖骨,派出了无数妖孽,在人间搜寻妖骨。我这才知道,那把妖骨,流落到人间去了。”

    父亲认为,托付他们守护妖骨的神如果发现女儿重生的秘密,定然会将女儿杀死,妖骨镇回塔内,所以才称他为“死神”,让她远避他吧。

    为了她的一片自己薄命,竟害了全族的性命。她闭了闭眼,用艰涩的声音问道:“那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藏龙镇的蛟妖,原本是泽获的座骑,两百年前的夺骨大战中,我亲手镇在那里的。察觉它出来做恶,就特地去收拾它,却恰巧遇到了你的药鹰,我认得它爪子上封族的族徽,跟着它找到了你。而青鳞那帮妖精能找到你,可能也是发现了药鹰。”

    瓶笙记起那一次药鹰追着蛟奴飞去,失踪了几天才回来,脚爪上的族徽被人划出一个交叉伤痕。大概就是泽获捉住了它,带着恨意划伤它的。

    洛临接着道:“他们也可能是从族长口中逼问出了你的名字。你不曾改名,人类的户口档案,都是很好查的。这与你融为一体的妖骨,由于寄生于人类躯壳,掩饰了它凌厉的妖气,一般修为的妖或仙,只会凭感受到的妖气,认为你是只厉害的妖。暂且就让它藏在你的躯体里,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她默默不语。就这样成了个收纳盒吗?

    他继续说道:“你凭它重生,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失去自由。”

    没错。她怀具这一身祸骨,就是上天入地,也无处藏身。把脸掩进手心,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息。

    天空忽然传来鸟鸣声,两人举头望去。

    天空像是半透明的一层壳,看不到太阳,有光,却不够透彻明亮。有数只叫不出名字的巨大又美丽飞禽在盘旋飞翔。此情此景,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看到这些盘旋的飞禽,才有些许“仙境”的感觉。

    不过一分钟后她就明白为什么那些大鸟不住地转着圈飞了——一只悍鸟的凶猛身影追在它们后面,撵得鸟儿们惊慌不已,停都不敢停。那只悍鸟的身影看上去十分眼熟。她手遮凉棚望了望,唤了一声:“药鹰!”

    悍鸟听到呼唤,立刻掉转方向,直冲了来,接近她时缓冲了一下速度,轻轻落在她的身边蹲着。药鹰的情感表达一向内敛,即使是久别重逢,也坚持端着家长架子,绝不会跟白虎那般没出息的又舔又搂的,贴着她的脸边蹲一蹲,已是十分亲热的表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