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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气炸

    花了五天才把老宅的几亩水稻收完,这几天陆青予老是惴惴不安的,也不知道是天气太闷还是什么原因。

    陆青予在家翻晒稻子,趁人不注意将空间里混着稻草叶子的谷子弄湿搬出来混里面,一挪就没撒住手,自己都不清楚挪了多少。

    陆彬夫妻还惊讶呢,预计收的六石稻子,结果一称竟然有十石!算起来竟然亩产六百斤!

    “比去年多五百斤,这...怎么可能!”交完税还能剩下近一千斤稻子!粮食税是固定的,以每亩350斤计算。

    杨文秀搓着谷子吹气,一粒粒摊开:“当家的你看,一半胖一半瘦,胖的我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谷子,田里怎么没发现?”

    凉凉,一不小心挪了近一半!陆青予一脸懵逼地蹲旁边当鹌鹑减少存在感。

    好在夫妻俩没怀疑到三岁女儿的身上,只当是天公作美,可惜的是两种稻子混在一起了,要是分出来还可以卖贵些。这一千斤至少能卖个10两银子了,喜得一家人眉开眼笑,筹划着送行之上私塾念书。

    家里人高兴,陆青予自然也高兴。结果还没笑完呢,陆彬就扛着稻子往老宅去了,来来回回,足足扛走200斤!

    ???

    陆行之才说前几天田里的事,他们家今年多给半石孝敬粮,才保住陆青予继续学医的机会。

    双唇颤抖地问:“半石多少斤?”

    “60斤。”

    不是,我特么,凭什么我学医要那死老太婆决定?都断绝关系了屁的个孝敬粮!200斤啊,我绞尽脑汁跟个蚂蚁似的为家里谋福利,结果就这么送出去200斤!问都不问我一下的!陆青予捂着胸口,只觉血气上涌。

    “妹妹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

    “不,我要炸了。”

    “啊?”陆行之没太懂。

    不理解,完全不理解啊:“你们都不生气的吗?都断绝关系了凭什么奶还能管着我们家。”

    陆行之神情纠结,一会儿怨恨一会儿茫然:“当然生气,可是,他毕竟是爹的娘。不然谁想孝敬她,我妹妹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老宅的人决定。”

    气消了一点,哥哥还是有是非观的。陆青予肚子憋的这口气还没消下去,下午杨春燕就急匆匆跑来报信:“出事啦出事啦!青青!你奶上村头傅大夫家闹去了,说是不让你学医。”

    什么?!感情肉包子打狗,这死老婆子收了粮食不守信用!一家人赶忙跑傅大夫家里,陆行之半路上看到小伙伴陆福通,把人叫来小声道:“快上族长家把族长叫傅大夫家来,就说出大事了。”

    陆福通去了。

    傅大夫家热闹着呢,刚收完稻子都有空闲呢,几十个人围着傅大夫家的瓦房,远离院外的指指点点。

    傅大夫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听到陆青予的奶来说不让学了便问理由。陆王氏怎么说的?说丫头贱性不该学这些,就该在家好好种地。傅大夫就说了句青丫头很好,种地可惜了就惹得陆王氏破口大骂,什么误人子弟拐带孩童,辱人清白张口就来。傅大夫哪里见过这泼妇骂街的阵仗,被指着鼻子骂得灰头土脸,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来。

    他是造了什么孽一大把年纪招惹这种蛮不讲理的泼妇。长袖一甩吹胡子瞪眼地:“滚出去,不学就学,我傅某行的端坐得直,行医数十年,不稀罕教人,快滚出去。”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了。可陆王氏贪得无厌,竟要他赔偿这几天孙女干农活的时间,还有帮他做工的钱。

    这叫什么个事?傅大夫是真的被这强盗逻辑惊得外焦里嫩,要不是自己平时懂养生,身体还行,怕是早就气晕了。

    争执间陆王氏打落了几个晒药材的簸箕,院子里散了一地的药材,混在一起分不出来。

    恰好这时候陆青予赶来了,傅大夫迫不及待的冷着脸道:“正好,您孙女来了,赶紧回去,人我也不敢教了,倒了八辈子霉惹上你们这一家子。”

    完了,这是被师父迁怒了。陆青予焦急地越过陆王氏:“师父,我想学。”

    “学什么学!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不好好帮着家里干活,就知道偷懒!”说着就把粗鲁地把陆青予拽回来,对着头和背连扇三巴掌。陆青予这次没躲,那一瞬间脑子里都是200斤金灿灿的谷子,冷静,必须得冷静,这陆王氏讲道理是不行的,不能让200斤稻子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傅大夫皱着眉头,难得地暴躁怒吼:“滚出我家!”

    “你说走就走?我告诉你,不赔钱我就不走了!我孙女被你弄得不学好就知道偷懒,活也不干,你怎么都得赔我。大家说是不是,哪有白让我孙女干活的道理。”

    有人附和,对呀,让一个三岁的娃娃白干工,确实黑心了。

    陆青予泪眼汪汪地看着挤进院子的爹娘:“爹爹,我头好疼啊,呜。”

    陆彬脸色大变,三两步上前夺过孩子抱在怀里:“娘你做什么!青丫头前阵子才被春月推伤,头上的疤都还在呢!”

    该死的老二,好死不死竟然提这茬,不顾形象地尖叫打断:“胡说什么呢!春月乖着呢,谁推这贱丫头了,谁看到了?你可不能胡乱说话!”

    陆彬目露失望,一米七的男人瞬间矮了一截,也没再想争论青予受伤的事情:“青丫头跟傅大夫学医,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同意而且支持的,谁都不能替她再做决定!而且傅大夫没有收我们学费,每个月还给四十文工钱,不管哪点讲傅大夫都没一点错处。倒是娘,明明您答应只要今年多给60斤孝敬粮就同意青丫头学医,上午我才把200斤稻子搬老宅去,您现在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你是我儿子,给孝敬粮是应该的!”陆王氏半点不心虚,梗着脖子吼道,“好你个老二,自家人不帮,偏帮着外人,你是想气死老娘吗!”

    “娘,三年前我和老宅已经断绝关系了。”说出这句话,大概是代表一个儿子所有的失望。缩在陆彬怀里的陆青予忍不住心疼,虽然她万分期望着爹爹能看清楚老宅那些人的面目,以后做事果断些,但是也知道,毕竟是母子,血缘是断不了的,无论如何受伤最重的都是这个为了两个家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陆王氏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就像在看仇人,当年确实是断了关系,可儿子只是搬出去自立门户了,这几年该孝敬的孝敬,也导致她一直没当真,心里清楚这个儿子还拿捏得住,“现在是要跟我提断绝关系了是吧?我是你娘!那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关系,是说断就能断的?哎哟我怎么这么命苦哦,宏祥啊,你在天有灵,看看这个不孝的儿子,他这是要逼死我啊,就为了一个害死你的贱人,为了几个外人,就这么逼我,我不活啦!”往地上那么一瘫就哀嚎起来,看热闹的人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俗话说公道自在人心,这陆王氏对这个二儿子如何大家清楚着呢,可这毕竟是家事,血缘关系在呢,母慈子孝是大道,还真说不上怎么个回事。

    陆青予可是看得清楚,这陆王氏就只打雷不下雨,就嚎得大,眼泪是一滴都没有。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公公怎么是儿媳害死的,公公明明是...”杨文秀也委屈啊,背了三年的锅,而且还背得莫名其妙的。

    “怎么不是你!就是你,你生来就是克我们陆家的,我就说老二不该娶你这么个破鞋,还带两个拖油瓶,看看我们家,都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一边嚎一边骂,就没歇过。顶着大太阳,老太太也不觉得累。

    闻言杨文秀默默流泪,丝毫不敢再顶撞。

    陆彬皱着眉头,感受到怀里的丫头浑身一僵,忙呵止口不择言的母亲:“娘你胡说什么!行之是我陆彬的儿子,青丫头也是我的女儿,亲女儿!还有我的妻子,他们不是外人,都是我的家人。娘,儿子求您了,回去吧,不要在这里闹了。”

    倒是人群中看了半天戏的老三陆和这个时候慢悠悠地进来,义正言辞地指责自家二哥:“二哥你怎么能这么不孝?我明说了爹当初就是因为二嫂死的,就是这个女人害死的他。”

    “你!”陆彬气得脸发白。

    陆青予却是有些脑子转不过来,这一顿架吵得,信息量也太大了。自己和哥哥不是爹爹的亲儿子?娘亲害死爷爷又是怎么个回事?

    “胡说八道!”人群中一位灰发老者杵着拐杖进来,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老人愤怒得跺着拐杖教训陆和,“老三,当初是怎么发誓的?宏祥摔倒的事怪不得老二家的,你现在又在说什么浑话!还嫌不够难看?”

    陆和瞬间怂得跟个鹌鹑似的,叫了声大爷爷就不敢说话了。陆青予却是深思,爷爷的死肯定有什么隐情,而且关乎到村里的颜面,否则也不会发誓不提。

    族长教训完老三,威严的眸子又看向那院中的陆王氏。陆王氏被这么一盯,不免心虚,可凭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哼了一声先告状:“我可没做错什么,今天的事我可都占着理呢!老二家的二丫头不能学医!”这次没张口闭口贱丫头了。

    古时候家族是一个家庭的靠山,族长拥有极大的处决权,在这个法律条文偏向于习惯法的年代,族长可以说是有一定的生杀大权的。也难怪陆王氏不敢再用那套无理取闹的功夫。

    族长瞥了泪如雨下的杨文秀,目露不喜,可是看向陆彬时却是十分慈爱的:“老二,爷爷知道你委屈,这次不是你的错,我清楚着呢。”

    陆彬感动:“请大爷爷主持公道。”

    “哼!”冷着脸盯着陆王氏,那目光让陆王氏心里发怵,嚎都不敢嚎了,“陆王氏,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摸着良心回答。三年前,是不是你要死要活的非要写断亲书驱老二出家,不给活路?”

    陆王氏理直气壮地回:“明明分了三亩地,族长怎么不说。”

    “哼,你还好意思提,说出来我都替你丢人。当初你让老二净身出户不留情面,要不是族老见老二性子好给他留条活路,才动用族规让你分出三亩地来,这三亩有两处都是荒地以为我们不知道?!”

    心虚地别开眼,算是默认。

    换了只手杵拐杖:“我再问,断绝关系后三年来是不是老二每年都给孝敬粮,对你孝顺勤恳,而你,哼。”还用我再说?

    族长可真是小看陆王氏的厚脸皮了,陆王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怎么了,我对他好着呢!大伯您别污蔑我这个为人母亲的,断绝关系只是一时生气,哪能真的就把孩子丢了。”

    摇头叹息,当初小六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拎不清的女人:“好,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你说,除了张口闭口找老二要钱,让老二家给你干活收稻子,还干了什么?怕是逢年过节都没给老二一口饭吃过!”简直是有损脸面!

    “我!...”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个‘天理’来,“我是他母亲,老二孝敬我是应该的!我死了丈夫,家里还有老大老三两个孩子,莺儿也小,一把老骨头的哪里照顾得过来,老二怎么也得多替家里分担。”

    不讲道理,实在是不讲道理。族长气得直跺拐杖。陆青予偷偷看着他,也想知道他怎么处理,目前为止族长应该是向着爹爹的。

    族长继续道:“都是儿子女儿,怎么滴到你这里就偏心成这样?这么些年老二孝顺勤恳,从不忤逆,宏祥去世后他体谅你这个为娘的辛苦,所以才在被您赶出家后还年年孝敬你。这些,我想村里人和各位族老都是知道的,做不得假。你们两家是断了亲了,老二家的事情你管不了也休想再管!老二,以后也不用给孝敬粮了,陆王氏有她大儿子三儿子四姑娘孝顺,不缺你一个。”

    “我不同意!”一听不给自己钱了,陆王氏青筋直跳,大声尖叫,“凭什么说不给就不给!我不同意!”

    “哼,不同意也可以,那我就和各位族老就代小六,将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休了!大家没意见吧?”

    “没意见!族长做事最是公道。”说话的是杨春燕的娘杨草。

    陆王氏噤声了,在陆和的搀扶下灰溜溜地离开。这场闹剧也算结束了。

    陆彬感激族长,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眶。族长摆摆手,反倒质问他:“老二,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陆王氏这脾气,改不了了,闹到今天这地步就是因为你犹犹豫豫一直没有断。”

    叹了口气,只说:“今年我会供行之念书,老宅那边儿...不去了。”

    “你是个好的。”族长点点头,正欲转身,正好对上陆青予那双住了星星一样的大眼睛。

    陆青予裂开嘴笑:“谢谢族长。”

    族长严肃的褶子脸终于有了一丝龟裂,胡子耸动:“好孩子。”又看到跟陆福通站在一起陆行之,心下道,这老二家的带来的孩子倒是不错,聪慧,灵性。

    人都走了,陆青予火急火燎地去跟师父认错。傅大夫是真的气到了,虽然知道错不在她,可就是不顺气。关着门不回答,赶人走呢。

    陆青予喊了两声没得到反应,在门口蹲了片刻才起身。天快黑了才离开。

    也罢,就当没缘分了。傅大夫在人走后才出来,一看院里,干干净净的,原本散落的药材都收拾好了,一看簸箕里的东西,竟然全都分出来了,一个都没分错,不由大惊!

    只是让她背了七天基础的东西,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这其中两味药材可不好区分,竟也没分错。

    如此沉稳的性子和天赋,傅大夫舍不得了。

    正纠结怎么把徒弟又收回来呢,结果一大早开门就看到等在外面的陆青予。

    小丫头奶声奶气地喊:“师父,早。”

    “嗯,”背着手回屋洗漱,仍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准备准备,一会儿考上次让你背的内容。”

    “知道了。”回答得自信非凡。有南信珠空间这个作弊器在,她可是一点都不慌,知识早就牢牢记在脑子里就差实践了。

    陆王氏大闹傅宅的那天晚上,陆青予想问父母亲生父亲的事,哪知道父母顾左右而言他,完全把她当小孩子糊弄,就是不肯提。陆青予什么都没问出来,无语的进空间,看到官尔后就把下午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这脸皮得比城市壁垒厚了吧。”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泼妇想要获得地位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能咋办?”

    抱着胸来回渡步,秀眉紧蹙:“照你的描述,可以肯定的是你娘是改嫁,你和你哥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而且应不是一个村的,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瞒着?”

    陆青予想起晚上提到生父时父母两人的态度来:“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提到前夫还挺伤心的,看着像死了丈夫。”本来只是顺口说,说出来后陆青予自己都惊了,这么一想还真觉得可能是死了。

    “你这儿脑补也没用,不如找机会悄悄问你哥,三年前他四岁,对亲生父亲应该是有印象的。实在不行问你的敌人都比问你爸妈强。”

    这倒是,他们兄妹不是陆彬亲生的这件事还真是从仇人陆王氏嘴里知道的。难怪呢,三叔的儿子欺负陆青予的时候张口闭口小野种拖油瓶,那个时候陆青予没多想,竟是这个深意。

    血缘关系什么的陆青予会在意,但是并不会耿耿于怀。陆王氏和爹爹还是亲的呢,有的时候亲生的还不如不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