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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豆腐西施

    对于苏记药铺这江淮郡医药行业的新贵,比赛成绩已经无可争议,只等着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今年的医药大比拼就算圆满闭幕。一些心急的观众已经开始离场,即便就是一些能耐得住性子的观众,也在做离场的准备。

    有找鞋子的,有找孩子的。

    找鞋子的低着头,在座位底下到处找寻,这人来人往的现场,一只鞋子哪里看得清楚。

    要说这找孩子的就更难了,大人只顾着看热闹去了,孩子对于医药比拼并不感兴趣,又加上长着两条腿,此时此刻在哪里玩耍,还是被人拐走了,不得而知。

    找鞋子的和找孩子的,都伸长着脖子,扯着嗓子喊:

    “谁看到我的鞋子啊?”

    “谁看到我的孩子啊?”

    找鞋子的和找孩子的喊声交织在一起,也听不清楚究竟是鞋子还是孩子。

    就在观众席一片骚乱的时候,从场外跑来一行人。四个人壮汉慌慌张张的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女人,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跌跌撞撞跑进了医药比拼现场。

    由于四个壮汉抬着一个病人快速跑动,冲击力之大,连续撞倒了好几个观众,立即引起了观众的不满,发出了一阵咒骂之声。

    正在离场的观众停下了脚步,准备离场的观众也停下动作,都齐刷刷地朝着骚动的地方看,眼尖的观众已经瞧出来了端倪。

    “这不就是北市街豆腐西施吗?”

    是的,躺在担架上被四个壮汉抬着,飞奔而来的正是北市街的豆腐西施,后面则是豆腐西施养父母遗留的女儿,也就是豆腐西施的妹妹——墨兰。

    的确,四个人抬来的正是北市街豆腐西施江翠花。豆腐西施从小父母早亡,被墨姓好心人收留,后来墨姓好心人也双双死亡,周围的人都说江翠花命硬克人,大家都视她为不祥之人,根本没人敢再收留。

    养父母死后,撇下一个女儿,比江翠花小八岁,叫墨兰。从此,江翠花和墨兰相依为命,为了能够活下去,江翠花小小年纪便学会做豆腐营生,赚取生活所需。

    由于江翠花样貌甜美,做出的豆腐又水灵,大家都叫她一声豆腐西施,久而久之,豆腐西施代替了真名,反而真名江翠花却很少被人提起,只有至亲的人才知道豆腐西施的真名。

    在生活中,很多人认为名字只是个符号而已。只是用来区分你我他,至于叫什么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不然,名字于一个人真的很重要。就命理而言,人的名字和命运息息相关,单单是一个名字,就能影响人的一生,故而很多人在起名字时,还要请人批个八字,缺啥就在名字里补啥,或者是用名字来中和八字不合。所以,一个好名字对一个人的命运显得尤为重要。

    谁都想有个好名字,可是即便想要起个好名字,也要找对人花对了钱才行。这就使得很多穷人家庭根本起不出好名字,随便对付着给孩子弄个名字就罢了。

    再说了,由于出身穷苦,有很多的孩子,注定一生下来就为奴为婢供富人家使用。到了有钱人的家里,有钱人还会随意给他们起个名字,以便于主人方便称呼,至于原来的名字都变得无关紧要了。所以说姓名对于穷苦的人而言,它真的就是低贱的符号。

    正如杏林堂现在的堂徒秦阿勇,就在几天前,他还仅仅只是一个睡堂的伙计,大家都叫他阿勇,连个姓都没有,现在登堂入室了,才有人知道他原来姓秦。

    穷人随便起个名字,富人精心起个名字,一来一去差距就很大;再加上,妇人对名字格外看重,而穷人对名字则无所谓,这样一来,差距就变得更加的大了。

    后来豆腐西施江翠花的日子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她用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供妹妹墨兰读书写字,等到墨兰再稍大一些,便花银子把妹妹送到清源堂去做学徒,她认为有一技之长,人生才不至于受穷。

    墨兰天资聪明,很快便在清源堂的众多学徒中脱颖而出,尤其是作为一个女弟子,短短的五六年的功夫,便成长为一个坐堂的女先生,开方抓药也能独当一面。

    那天魏来和魏南红带着绿衣女孩到清源堂就诊的时候,坐堂先生贾道真口中所说的女先生因为家里有事回去了,那个女先生就是墨兰。

    姐姐江翠花是前天突然抱恙在床,一卧不起。姐姐生病,作为妹妹自然理应回家照顾,所以,便向清源堂告了假。

    墨兰作为一个医者,一进家门她便为姐姐诊了脉,按照脉象诊断,姐姐江翠花的病并没有多重,墨兰很快给姐姐开了药方,本以为连吃几副药,姐姐的身体就能恢复健康。

    不知道为什么,这连续吃了两天药,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倒一天不如一天。墨兰怀疑自己开错了药方,以至于连续审核了药方好几遍,甚至把药渣都扒出来,一一验证,一切正常,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药材出问题。

    药方没错,配伍也是正确的,药材也没抓错,按理说,这是百分之百的对症下药。不曾想,姐姐的病情竟然恶化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在今天早上,墨兰为姐姐江翠花把脉的时候,竟然发现姐姐出现了无神之脉,还伴有无根之脉。

    所谓的无神之脉,以脉率无序,脉形散乱为主要特征。如脉在筋肉间连连数急,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的雀啄脉;屋漏残滴,良久一滴的屋漏脉;脉来乍疏乍密,如解乱绳状的解索脉。主要由脾胃、肾阳气衰败所致,提示神气涣散,生命即将告终。

    所谓无根之脉,以虚大无根或微弱不应指为主要特征。如浮数之,至数不清,如釜中沸水,浮泛无根的釜沸脉,为三阳热,阴液枯竭之候;如脉在皮肤,头定而尾摇,似有似无,如鱼在水中游动的鱼翔脉;脉在皮肤,如虾游水,时而跃然而去,须臾又来,伴有急促躁动之象的虾游脉。均为三阴寒,亡阳于外,虚阳浮越的征象。

    这两种脉象皆为死脉,两种脉象但凡出现其一,则患者性命不保,更何况双脉其出,出现这种情况,即便就是大罗金仙来,也是乏天无术。

    这已经超出了墨兰的治疗范围,墨兰顿时六神无主。她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清源堂堂主贾茂然和坐堂先生贾道真。

    毕竟贾茂然是墨兰的授业恩师,贾道真是墨兰的师兄,两位的医术水平,在墨兰的眼里,那绝对是高山仰止。

    尽管作为一个医者,对于生死早已看淡,但人就是这样,面对别人的生死,或许能做到风轻云淡;面对别人的亲人生死,也能谈笑风生。但若是面对自己的生死或者自己亲人的生死,则哭天抢地,捶胸顿足。

    举足无措之下,墨兰也只能找人将姐姐抬到医药大比拼的现场。她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会影响师父和师兄在医药大比拼上的发挥,但是她又实在出于无奈,眼见着自己的姐姐命在旦夕,又岂能不闻不问的。

    墨兰之所以要把姐姐抬到医比现场,还有其他考量,如果自己抬着姐姐勇闯比赛现场,即使师父贾茂然和师兄贾道真没有办法,在场的还有那么多堂主和坐堂的先生,但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自己不救,姐姐江翠花就这样死了,墨兰肯定会是一辈子痛。因为,毕竟在父母死后一直都是姐姐江翠花将她拉扯大,尽管有很多人都说是江翠花将她的父母克死了,但墨兰依然不恨江翠花。

    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父母的命若能换来江翠花的命,那父母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告慰。

    世间万物,莫不如此。动物会为了养育下一代,或者为了其它的动物而甘愿奉献自己的生命,以自己的生命为营养、为代价,去养育另外一只动物。

    圣人常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真正善良的人是真的可以做到将别人的老人当成是自己家的老人,把别人家的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这并不是理想社会的构架,这是人心真正善良之处,是人心柔软之处的至善。

    常说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正是此理。豆腐西施江翠花比莫兰大八岁,十几岁却含辛茹苦养育着墨兰,这其中的感情并不仅仅只是要回报墨兰父母当初收留之恩,一报还一报,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情感。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最终都是要把它上升到亲情。就说目前豆腐西施江翠花奄奄一息,危在旦夕,最着急的,最难过的,最伤心的,那一定是墨兰。不光光是一个医者面对患者而束手无策的无奈,更多的这是一种割舍不掉的恩和情。

    四个男人慌慌张张的将豆腐西施江翠花抬到了全比赛舞台的左边,也就是医药参赛席的正前方,放在地上,几个人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墨兰直奔清源堂的席位而去,一下子扑跪在清源堂堂主贾茂然面前,急切地哭诉着:“师父,你快救救我姐姐吧,她快不行了!”

    清源堂堂主贾茂然扶起墨兰,扭头对着长生阁长老李飘然说道:“李长老,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比赛已经结束了,李长老坐着已经没有任何意思,站起来说道:“我有点乏了,先回客栈休息,你忙完了到客栈来找我!”

    李飘然说完掉头就走。

    贾茂然不再理会,扭头对着徒弟贾道真说道:“走,去看看!”

    就在清源堂堂主领着弟子贾道真和墨兰走向豆腐西施的时候,在场最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此人正是杏林堂坐堂先生赵当归。

    要说赵当归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男人们都视豆腐西施为不祥之人,仅仅只是买她的豆腐,顺便在买豆腐的时候占她一些便宜,甚至一些老色男还要趁机吃上一把豆腐,但却没有人真心待豆腐西施江翠花。

    唯独赵当归,他就是中意江翠花,明里暗里资助豆腐西施,真心帮助江翠花,明确表示愿意娶她为妻。可是江翠花却告诉赵当归,养父母去世留下妹妹墨兰,若是妹妹墨兰未成家,她断然不会嫁。

    如今墨兰已经二十岁了,由于她一心扑在医药上,不愿谈婚论嫁,导致豆腐西施江翠花年方二十八岁还待字闺中。这可把赵当归急得不行,眼见着自己就要奔了不惑,三十大好几的人了,竟然没讨上个媳妇,传出去都让人笑话,不是他赵当归长得不好看,也不是眼光高,只是万花丛中,他只认豆腐西施江翠花。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见着老娘撒手人寰,含恨而归,也未能看见赵当归娶上媳妇,抱上孙子。赵当归何尝心里不酸呢?

    但赵当归硬生生的推掉了众多媒人的牵线,因为他心里只有豆腐西施江翠花,如今心爱之人被别人抬入了医药现场,这怎能不让赵当归心痛和心经。

    豆腐西施江翠花怎么了?

    按说杏林堂和青源堂之间明争暗斗好上百年,尤其是在这医药大比武的现场,赵当归作为杏林堂的堂主大弟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掺扯清源堂的事,但是事关豆腐西施江翠花,赵当归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向师父去禀报说明缘由,就直奔躺在地上的江翠花。

    由于现场出现了突发状况,保护江淮郡守苏保安的带刀侍卫,迅速将苏保安围护在中间,待发现仅仅只是抬来一个病人,大家虚惊一场,苏保安将众人拨开,亲自上前看个究竟。

    作为医药协会的会长斯云飞见江淮郡郡守苏保安有意凑个热闹,急忙陪在身边走了过去。

    走进一看,只见清源堂堂主贾茂然和坐堂先生贾道真两个人一人一边拉着手腕为豆腐西施江翠花诊脉。

    常说不怕医生笑嘻嘻,就怕医生叹息把头低。几息之后,清源堂师徒二人放下了豆腐西施江翠花的手,面表情凝重对着眼睛哭得肿的像个桃子一般的墨兰,轻轻地摇了摇头,同时一声叹息。

    墨兰顿时嚎啕大哭。

    此时已经挤进了人群的赵当归一下子扑到了江翠花的身边,跪在地上拉起了豆腐西施江翠花的手腕,他已经看到清源堂堂主贾茂然和坐堂先生贾道真双双摇头叹息,心里顿感不妙,但他自己作为医者,岂肯轻易信人。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双绝脉,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