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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为了给爱妻的病,他经常带着她东奔西走寻医问药,最后他们去杏林山上寻求一线生机,最后找到万毒源的医师董犀,她开的药方中狱血魔蛊是最重要的药引。

    沉思良久他又接着讲道:“狱血魔蛊世上只有一株。灵蛊教都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传教之宝送给外族人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你为了夺取狱血魔蛊居然硬闯祭蛊神殿,还打死了镇守狱血魔蛊的蛊师龙灵青柏。灵蛊教虽然没有派教众严防死守教派三宝,但祭蛊神殿周围弥漫毒瘴,成千上万的毒蛇盘桓在附近,稍有不慎顷刻毙命。别说普通外族人,就是苗疆族人都不敢去那里。”

    微雨听完后背直冒冷汗。本以为三更组织的仇敌只有中原八大派和玄门,没想到就连万里之外的苗疆都跟自己结下了梁子。怎么自己得罪的人这么多,如此一想能活到今日真是万幸。

    “那最后我们顺利拿到了狱血魔蛊对吗?”微雨躺在床上问道。

    “不是我们,是你顺利拿到了狱血魔蛊。成了灵蛊教的头号敌人。蛊主派教众对你围追堵截,并下令驱赶所有来教求蛊求医的外族人。”孟亥道。

    “灵蛊教向来以炼尸制蛊毒巫术闻名,论武功逊色很多。不过你还是该感谢苗疆的血规,灵蛊教众上下都是苗疆人,苗疆族人终身不得踏出自己家乡一步。所以他们就算对你恨的牙痒痒,只要你逃出了苗疆境内的地盘他们也无计可施。”孟亥又道。

    “那你呢?既然我盗取那个什么魔蛊,你和你妻子后来又怎么样了?”微雨接着询问道。

    “狱血魔蛊世间只有一枚,既然被你盗走了,我当然要从你手里夺回来。我追了你三天三夜,从苗疆境内一路追到苏郡。五年前你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左右,我比你大个五岁。行走江湖多年,我从没见过哪个二十多岁的少年有你那般深厚霸道的功力,交手三百招,就被你打落了剑。当时你明明可以一剑刺穿我的喉咙。”

    孟亥平静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境,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当天那场决斗。深秋细雨整整下了一天,他的剑被打落,自己精疲力竭倒在满是泥泞的土路上,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累,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好像处于死亡的边缘。是的!那时候微雨本该轻而易举就能杀掉他,但是最后他却收了剑对他微微一笑。孟亥到现在也忘不了他手中的满是锋芒的那把剑,他坚定冷漠的眼神和他对自己灿然的一笑。仿佛实在告诉自己,这场战斗的结局早已注定。

    孟亥无论讲述什么事语气都是异常的平静。无论是讲灵蛊教、还是狱血魔蛊、亦或是与自己决斗的事,从这个看着瘦弱却敏捷的男人嘴里讲任何惊险的事情都像在讲今天吃了什么一样普通平常。仿佛这些事对他来说无关痒痛。

    可是他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让人不得不信服。

    “但是我却放了你?这么说来我也不是很坏么。”微雨听完若有所思的分析道。然后轻松一笑。微雨这个人总是喜欢看到事情好的一面,不愿意把事情想的太坏,这本来倒是也没什么不对,但也许是为什么他会输给玄门弟子的原因之一。

    “我后来才知道,比起杀人你更喜欢慢慢地欣赏对手绝望挣扎的样子。你最开心的时刻就是眼睁睁地看着绝望的敌手渐渐眼睛里失去光芒的样子。”那孟亥时候心系爱妻,虽然被打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但是依然爬着去寻拿掉在地上的剑,孟亥握住满是泥泞的剑不肯轻易认输。对微雨说只要自己不死就会夺得狱血魔蛊。孟亥讲述这段的时候那张脸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像一位活的很久的老人,久到已经没什么事可以让他的心泛起涟漪。

    “所以我不杀你只是为了高兴?”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奇特且残忍的癖好。这下微雨不止是后背发凉,他皱了皱眉,额头也开始冒汗。失忆的微雨无法想象孟亥口中的自己。他想象不到过去的自己竟然是个嗜血冷酷的人,但是他清楚,一个心如蛇蝎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经历的。

    孟亥想起那一战微雨收剑后,一直看着自己,他始终记得微雨阴暗的面容犹如地狱鬼魅一般。“不知道。就像你夺取狱血魔蛊也是一时兴起,我原以为你也同我一样十分珍惜狱血魔蛊。没想到你把狱血魔蛊扔给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让我拿去救我的妻子。代价是我要成为你的奴隶,一世为你杀人。”五年后他再回想那时,微雨可能更多的是想引孟亥加入扩充三更的实力吧。

    孟亥自然是想的不错,但是在微雨的眼中一个孟亥比三更组织的一百个手下更加有用。微雨这个人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孟亥看坐在床上的微雨的脸色苍白,还冲自己勉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那难看的表情令他极其不舒服,就如同一匹冷血的狼有了人的怜悯。这种悲悯的神情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的脸上,但这个人绝不会是微雨。

    微雨就是这么个狠毒无常的男人,这点倒是和苗疆的毒物狱血魔蛊有些许相像,大概这就是物以类聚魔以群分,魔头与魔物不能不说也是配的很。

    孟亥回过神来,冷冷对微雨道:“你不必感到为难,你当初肯把狱血魔蛊给我,今日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那你顺利救了你的妻子了吗?”微雨似乎是想起什么接着问道。

    “我得到狱血魔蛊后一刻不敢耽误回了家,邻居告诉我她早在我离开家去往滇西的第二天便去世了。”孟亥低下头,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弱,孟亥也曾问自己当初如果不去取狱血魔蛊陪在妻子身边,如今是不是没有这么多遗憾,可是后来他发现有时候往事是不能细思量的,因为百般思量都是错,万千取舍总有憾。

    这大概就是命运弄人吧。

    微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她虽去世了,但是我对你的承诺没忘,于是我成为你的下属。那株独一无二的狱血魔蛊也被做成毒药喂给每个三更组织的杀手。每到七月十五的鬼节,三更组织就会齐聚总部,由你发给大家暂时压抑狱血魔蛊毒性的解药。”孟亥终于平静的讲完这段过往,他倚着门又看向天空。他是一个很喜欢仰头看天的人,因为他坚信他的妻子会在天上默默的看着自己。

    微雨长吸了一口凉气。

    偷宝剑、抢魔蛊、和八大派结梁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坏事居然全是自己干的。

    啊!老天爷啊,我这辈子怎么造了这么多孽?微雨内心无声的咆哮。真是头痛!

    孟亥印象里的微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威风凌凌,除了杀人时兴奋大笑,其余时候都冷如冰霜。谁也捉摸不透他的深海般的内心。更无法令他掀起半分波澜。彷佛这尘世的哀愁欢愉都不属于他。

    可是瞅瞅微雨现在的样子,孟亥冷笑。没了记忆的微雨也便没了仇恨,好似冰冷无情的恶魔有了凡人的烦恼。那张面无喜悲的脸上增添了浓重的忧愁与哀伤,让人一眼就看透他在担心什么,简单的就像一张白纸。

    果然仇恨使人成魔。

    他真是打从心里敬佩玄门。

    玄门剑主果然高一着,伤了脑子失去重要记忆的微雨像个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毛孩子,所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而这一切孟亥完全不在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孟亥真正在乎的。因为他最珍爱的人早已经不再这个世上。自己这副身躯也不过是在还欠微雨的债。